他们一族中最有威望的老巫师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她没有发言,径直走到怀抱小婴儿的妇人面前,然后闭上眼睛,将食指和中指并拢竖放一齐抵在额头和鼻尖前,她念起口诀,手尖上逐渐冒出橙红色的光芒,她将这点点光芒从额头注入小婴儿的体内。
其他巫师见了,纷纷叹了口气也照着老巫师的样子做了同样的动作,他们指尖的光芒逐渐汇成了一条散发着温暖光芒的流质银河,将小婴儿全都包裹了起来。小小的卫夫在温暖的女人怀里,好奇地看着这些点点光芒,于是开心地伸手去抓,发出好听的咯咯笑声。光芒散尽之后,他们小声地讨论着这样做的利弊,各自往自己建起不久的家中走去。
“谢谢...谢谢...谢谢大家...”卫夫年轻的母亲站起来,捂着自己的肚子,不停给离去的人鞠躬。
“这孩子惜生我族,辜负了未来前程,不过,他将来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老巫师拄着拐杖,一步一步靠近这个小婴儿。
“闯月长老。”周围人都给她行了个礼。
“多谢长老压制小儿体内的气息。”
“你快回去休息吧,外面冷,别冻坏了身子,还得给孩子喂奶。”闯月长老贴心地叮嘱着刚产下孩子的卫家媳妇儿,一边拍打着她的手背,一边陪她一起走回她的屋子里,“族人给他体内施下的结界不知能撑他长到几岁,你若是有困难,直接来找我,我们相隔不远。”
“是,长老。”她的眼睛始终放在她的孩子身上,“我一定好好照看他,不让他出去闯祸,给族人添麻烦。”
“希望战争早些结束。结束了,我们就不用压制身上的巫师气味,也就不用东躲西藏了,你的孩子也就不会被族人们用那样的眼光来看待了。”
“是啊...”她的心中如五味杂陈。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长老慢走。”
“这孩子体内的结界一旦松动了,你就立刻来找我。”闯月长老在跨出房门时,再次叮嘱了一遍。
“谨记在心。”
卫夫在一群人看似关心,实则忌惮怀疑的照顾下长到了十四岁。在族人们无意间的“熏陶”下,卫夫很出色地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套路,也很出色地掌握了如何将自己的真实情绪藏在自己招人疼爱的天真无邪的笑容下面。
巫师种族之间的战争在卫夫八岁的时候就结束了,很庆幸,他们没有被发现,但是离族的那些为了自己家人而冲锋陷阵的巫师们却没一个回到他们身边来。
他们不知道是哪个种族赢得了最终胜利,无非是可以掌控金、木、水、火、土这五种属性中的其中一个种族。他们的能力直接来自于大自然,十分强大,最重要的是比其他各族的攻击力不知强上几十倍,甚至上百倍。
闯月长老带领的巫师一族所具有的能力可以说完全没什么攻击力,他们的能力来源于夜晚的星星,所以昼夜的变更、天气的阴晴都会对他们的能力产生影响。
“星空的力量太弱小了...”闯月长老不止一次地在战火中无奈叹息。
他们在异土安顿下来之后,大家都一起建了一座较为简易的观星台。这是他们的巫术,对夜晚的星空产开心扉,彼此互诉衷肠的巫术。
闯月长老每晚都会拄着拐,在卫夫的搀扶下站到观星台的最高处。
“星空的力量太弱小了。”闯月长老第一次在身旁有人的时候,说出了这样的话。
“那是因为你不懂星空。”年龄仅有十余岁的卫夫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呵呵呵...我这一辈子都跟星空打交道,怎么说我不了解它呢?”闯月长老没有不高兴,而是觉得很新鲜。这个观点虽然她只在心里不停念叨,没有对其他族人说过,但她知道,在所有族人的心里,星空的力量比起那五大属性实在是相差不知多少倍。
“你如果真的了解它,就应该明白它的强大。真正的星空的力量仅动用一根手指头,就可以将长老说的那些巫师碾压得站不起身来。”卫夫高扬着脑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想听你说说。”
“你们以为只有晚上才有星空吗?错了!星空永远存在,就像这样...”
卫夫两手合并,念起咒语,在胸前拉开双手呈一个空心的球形。两手之间的空间有一片散落着无数星星的小型星空展现在了卫夫和闯月长老的面前,像是他将整个夜晚的天空都融缩成了两个水晶球般大小的透明球体。之后,卫夫在这之上挥了一下手,他手掌之间的“星空”里的颜色便像昼夜交替一般,由黑变亮,再由明亮浸入黑暗。
“闯月长老你看到了吗?无论黑夜白天怎么变化,这天上的星星永远在那里,并不是你们认为的白天、阴雨天就消失了一样。”
“还有呢?”闯月长老知道他说的道理,但她却被小卫夫神乎其神的巫术给震慑住了。年纪小小的他所展现出来的巫术实在是太惊人了。
“如果这样还不能够说服你的话,那么闯月长老,你知道银河吗?”卫夫露出了一抹挑衅的微笑,他总是对自己充满了自信。
“没人能驾驭得了它。”原来卫夫说得这些,闯月长老都知道。
“你说这句话的意思,我可以理解成银河是非常强大的一个力量来源吧?”
闯月长老点点头。
“你不能因为没人能驾驭得了那银河,就否认它的力量。”
“没人能驾驭得了它。”这一次,闯月长老直勾勾地盯着卫夫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她说过的,有些丧气的话。
“你驾驭不了,不代表我驾驭不了!星空的力量是最强大的,不是最弱小的!”年轻气盛的卫夫听不惯自己说自己弱小。他讨厌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他想,若是自己早生一二十年,他一定会借用到银河的力量将那些自以为是的种族打得落花流水!
“你想如何驾驭?”
“我右手手心中,自出生起就带有一个星法图,那颗星的五个尖角中央都有一个神秘符号,它们分别代表了金、木、水、火、土五个属性,最中央是月亮,我想这个月亮就代表了我族所掌控的星空。也就是说,我不仅能控制得了月亮的力量,还拥有控制五大元素属性的能力。而且,母亲说我出生时,气象异常,体内的气息身后澎湃,至今被你和族人们当年施下的结界压制着。”卫夫条理清晰地捋着出现在自己身上的不同,最后得出了一个让他十分骄傲的结果,“我将来一定是改变整个巫族天下的布局之人!驾驭银河之力自然不在话下。”
“自信固然是好事,但千万不要把对人说过的话变成日后笑掉人门牙的大话。”
“闯月长老,等我再长大一点,自行冲破了你们给我施下的结界后,就让你看看我是如何驾驭银河之力的吧!”
“好。一言为定。我可是会等着你长大,亲眼看你实现今日话语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闯月长老已经很老了,巫师的寿命虽然比普通人要长一点儿,但不会三五百年得一直活着。她还是没能撑到卫夫驾驭银河之力,但是卫夫在冲破结界的时候却在她的床榻前炫耀了好一阵儿,还说再过几日就能实现自己当初的承诺。
在闯月长老逝世的前一天晚上,她把卫夫的母亲叫到床边,交给了她一张星轨图。
“长老?”
“这是卫夫的星轨图,你保管好。放心,没什么用。你不是看不到它吗?我就帮你画下来了。他的星轨乱得很,后面一段完全理不出来,在这些个交界处应该是命运对他的考验,他的选择如何,之后的星轨才会慢慢显现出来。是普通巫师,还是名震四方的大人物,以后要看你的教导了。”
“闯月长老...费心了...”
“等他掌握了驾驭银河的技巧后,一定来我坟前告诉我。合眼之前,我最放心不下的照旧是这个桀骜不驯的毛头小子...”
卫夫最终没能控制银河之力。无数个夜晚,他站在观星台上。他无数次感受到银河澎湃不绝的力量就在他的眼前,可他却始终不能再往前一步。就在那个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得到银河之力的夜晚,得到巫族之主的火属性巫师们带着已经归属他们的其他种族找到了他们的避世居住地,一来到这儿便对这里的只希望平安活下去的巫师们发动了攻击。
只会占卜的巫师们预见了这一次的血腥,但他们没有逃避,他们不想再逃避了,因为逃避是没有用的。不管逃到哪里去,他们都会被这些人发现,他们逃不过,这是拥有未来之眼的星空告诉他们的。
他们在侵略者进入自己的家园之前就喝下了致死的毒药,但这一类似宗教的意志,卫夫却不知道,因为他的母亲希望他能通过自己的努力逃过这一劫。
卫夫的星轨图显示,只要逃过这一劫,他就会有一段很长时间的活得很好的生活。每一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活得多么受人崇敬,只要好好的、快乐地活下去就可以了。
来势汹汹的一群人在这个村庄碰了钉子,他们发现的都是已经口吐鲜血死掉的人。
“不要管他们了,我们要找的只有那个可以掌控银河之力的巫师,他一定还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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