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云思问白樨,是否会在明年的现在再回到这里来,看他身穿山神的仙衣,手持新鲜的嫩叶,站在众人眼中最尊贵的位子上。
白樨不知道她能否回来,更不知道明年的今天她会跟师父在哪里落脚。所以,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她的询问报以微笑。因为边云思不能下山,白樨之后便匆匆下山,仍边云思如何喊她的名字、问她的住处,她都没有停下脚步。
白樨离开的背影像是一个暗恋之人,忽然看见了两人自己的心上人,与心上人的心上人在寂静林间相会的情景后,含泪离去时的光景。白樨就是那个不得不放弃自己所爱的可怜姑娘。
下了鹿吴山,白樨慢悠悠地走在回客栈的小路上,她忽然坚信,爱情是要日久才能生真情的。像她对边云思这样的一见钟情,最是要不得的。
可是,贾宝玉和林黛玉不就是一见钟情的吗?
嗳...身上衣衫与林妹妹的再相像,自己也不是她,一见钟情的也不是她。
回到他们落脚的客栈后,白樨突然后悔自己急匆匆下山了。因为她的那个三层食盒还在边云思的手里呢!
那个食盒可是白樨最喜欢的。它不知是用什么树木做成的,但是要一拿热水烫过,或将热气腾腾的饭菜放进去,就会有一种香气慢慢地钻进人的鼻孔里,说不出来的淡淡的香气,却能在人的记忆里留存很久。食盒的每一层都精心雕刻着人间流传已久的神话故事,女娲补天、精卫填海、嫦娥奔月、夸父逐日、弃杖为林等等。每一层皆可单独旋转出来,也可以将三层分为不同层次旋转。这个食盒里还有一个暗格,可以放书信、羽毛、镯子等较为轻薄的信物进去。
这一次,白樨怕是要失去它了。她没有告诉边云思她的住处,更不可能再去鹿吴山上专门找他要回来。白樨趴在床上,自己给自己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这才忍痛放弃了它。
“算了算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可是再新的也不可能比自己用旧了的讨自己喜欢了。”“那有什么办法呢,不然你这就去山上找边云思要回来?”“不了,那食盒...我不要了!”
“嘭嘭嘭!”一阵激烈的敲门声,使得白樨把挤出来的眼泪生生地憋了回去。
“谁呀?”
“大师姐,我,三儿。”
“怎么了?”白樨敏锐地捕捉到了奈凉语气里的焦急,她来不及穿好鞋子了,拖拉着就去给她打开了房门,“是不是师父出什么事了?”
“嗯。”奈凉急忙点点头,“一整个上午了,师父的房间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但是就在刚刚,我们听见了一个青花瓷瓶被摔在地上砸碎的声音,就是摆放在房间窗台上的那个很大的瓷瓶...其实我们真的没有在乎那个瓷瓶是否很贵...”
“不用紧张,师父原来也会这样摔东西的。”
奈凉注意到了白樨师姐走路的姿势很别扭,于是用眼神提醒了她一下。白樨一笑,向奈凉招了招手,奈凉默契地坐过去,把自己的肩膀靠给她让她扶着提鞋子。
白樨过去看的时候,陆无常和许南酌两个人盘坐在地上,一边嗑着从外面买来的炒瓜子,一边说说笑笑的,对师父房间里的情况不甚在意了。白樨一脸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奈凉,奈凉耸了耸肩,道:“我们实在是太无聊了,而且知道师父的安全一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很显然,在奈凉去把白樨喊过来之前,她也是嗑瓜子的人中的一员。
“那你那么匆忙地把我叫过来,还说什么瓷瓶碎了...”
“就是想把大师姐你喊过来一起嗑瓜子罢了。”奈凉露出了狡黠的笑。
盘坐在地上的许南酌也扬着欠揍的脸冲着白樨嘿嘿直笑。白樨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要不是她脾气好,可能一巴掌就呼到许南酌的脸上去了,不管这张脸笑起来的时候帅得多么惨绝人寰。没办法,白樨只能坐了下来,跟他们一起嗑瓜子。咔咔咔...
“大师姐,你不能白来我们的地盘上坐着嗑瓜子吧?”没一会儿,欠揍的许南酌说话了。
“你们的地盘?!”白樨觉得有些好笑。
“我们的地盘。”奈凉和陆无常应和着点头。
“陆无常师弟,没想到你也性格十八变,投入‘敌方’的阵营了?”白樨努力做微笑状,“感情你们是合起伙来玩我呢?”
“大师姐,不错嘛!敌方阵营。”奈凉惊喜地夸赞她道,“这么快就进入了角色,很上道嘛!”
陆无常坐直了身子:“我本身就是敌方阵营里的人。”
白樨大大方方地拍了拍手上嗑瓜子时沾上的残渣,然后双手环胸,俨然一副老大的气派:“我不能白来你们的地盘坐着嗑瓜子,说吧,想要我帮你们做什么,还是想从我的嘴里套出些什么话来。”
“我们只是想知道一些卫夫师父的故事。”许南酌说。
白樨又抬了抬头,用下巴对着他们,微眯着眼睛在他们脸上一个一个认真仔细地扫过去。白樨知道,“敌方阵营”一定是许南酌一手挑起的。陆无常和奈凉对师父的过往也十分感兴趣,但在老五许南酌来之前,他们从未将自己的这个想法说出来。现在的队伍又多了好奇心极盛的许南酌,三颗好奇心加在一起,再不敢开口的话也能轻而易举地说出来了。
“那你们为什么不直接问师父?”
“我是灵体,还想多在这世上飘荡几年,不想刚跟你们聚到一起就被师父一掌打散,然后永生永世不得进入轮回道。”许南酌耸肩,然后对白樨撒娇道,“大师姐,你知道师父的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嘛。你都知道了,说明师父对这些也不需要隐瞒了,这同时就说明了我们也可以知道啊。”
奈凉和陆无常在许南酌说话的时候不断点头,好似他们也是灵体一样。
“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白樨有些为难。
“我们又不是让你把师父的生平全都讲出来,你知道什么就告诉我们什么,这才叫做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许南酌总是能用很多乱七八糟的,跟原事相差十万八千里的道理将当事人给说服。
“好吧。”白樨妥协,“卫夫师父的师父名叫长安,是位法力无边的大美人。沉鱼落雁这个词在长安师祖面前都黯然失色,因为沉到水底的鱼会再游到水面上,落下的大雁会重新展翅。卫夫师父应该是长安师祖的后五位徒弟中的一个,排名很小。而且,师父不是天上的神,而是人间某处神坛附近最厉害,也是最年轻的巫师...”
“巫师?!”
卫夫所属的巫师一族会的巫术只是比较低等的观星占卜之类,当时巫师部族之间的战争爆发。尽管他们提前预测到了混战的来临,但他们的能力却不足以永远地消失在其他部族的视线里。万般无奈之下,他们留下了部分强壮的巫师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给其他人争取逃离到远方的时间,越远越好,越隐蔽越好。
他们来到了人间一处荒无人烟的山林里,因为他们自身的巫术能力不高,所以很容易隐藏自己身上的气息。在找好落脚点的那天晚上,卫夫出生了。
他出生时,所有人都能明显感受到他身上一层一层散发出来的强大巫师才能具有的气息,而且他周身一直有一团天蓝色的气体围绕着他旋转。
卫夫没有哭,脏兮兮、肉嘟嘟的一团,安安静静地躺在接生婆的手心里。他的奶奶看他一直没哭,担心他不活,便粗鲁地提起他让他趴在自己的胳膊上,使了劲儿地打他的屁股。这时,卫夫才“哇哇”地大声哭了起来。
“这个孩子不像是我族的人...”
“没错没错,那气息也太强了。”
“这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没哭,还是被卫老夫人打哭的呢!”
“不吉利,不吉利...”
因为卫夫身上散发出来的,任是一位巫师就能感受出来的气息,瞬间吸引了绝大部分的族人聚集在他们临时用树木和树叶搭建起来的“房屋”前,与周围人窃窃地说着话。后来,人群中竟然有人喊出“杀了小婴儿,否则他身上的味道会给我们招来异族巫师”的话。最后,“杀了他”的呼声越来越强烈了。
卫夫的母亲在筋疲力尽后,被人搀扶着,走到外面来,毫不含糊地给众人跪下了。
“各位好心人,求求你们放我的孩子一条生路吧...孩子的爸爸,我的丈夫,已经回不来了...他为了给我们的孩子一个安全的环境,不顾我的反对,毅然决然地走向了战火...他再也回不来了,我也不能再失去我们的孩子了...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她每说一句请求的话,便向他们磕一个头。
寂寞的人群没有反对,也没有同意。
两边就这样僵持着。
但初为人母的女孩儿也绝不会服输。她想了,若他们不肯,自己就跟刚出生的孩子一起去找在黄泉路上孤独行走的那个伟大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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