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正式拜了卫夫为师,但是他很明确地告诉了卫夫,哦不,是很明确地揪着卫夫的领子警告了他,说:“我拜你为师是为了要打败你!”当然了,小七是不可能说出声音的,他只是张着嘴,对着口型,用一双充满了怒意的眼睛死死地看着卫夫的眼睛。
“好。”当时在“天涯咫尺”里,卫夫像是一位宠溺自家孩子的老母亲,露出“随你怎样,只要你开心就好”的慈祥笑容。
小七真的就只是一位来自人间的凡夫俗子,除了能弹得一手好琴之外什么也不会。
卫夫又不会弹琴,只好回了一趟天庭。为了不在玉皇大帝面前丢脸,他还特意绕开了所有玉皇大帝喜欢去的地方,直溜溜地来到了王母娘娘的瑶池里。他记得瑶池仙子手里有一本写满了绝世曲谱的册子。那曲谱上根据音律的不同,可以任意操纵自身周围清风或细雨或落叶、花瓣之类事物的轨迹,让细腻轻柔的它们也能幻化为一刺封喉的利刃。
但如何让一点儿法力都没有的小七弹奏出来也能拥有相同,甚至使出比原本更高深的力道,也是让卫夫想破了脑袋。
万般无奈之下,卫夫只能重回天宫找那玉帝老儿了。
与上一次不同,这一次,卫夫从南天门而入,穿过层层云之阶梯,路过无数玲琅楼阁、宏伟宫殿、亭台花榭,终于在万丈云端看到了坐落于天界最中央的,金色光芒四射八方堪比太阳光辉的凌霄宝殿。
要走到凌霄宝殿上去,还需一步步踏过上千级阶梯。卫夫没有神职,不能像仙子、老君那样可以乘云而上,转眼间登上天界最高的宫殿。他只能一步步往上走,即便内力再深厚,法力再高强,卫夫还没上到一半还是累得直不起身了。
玉皇大帝的脑子一定是有问题的!三界中本就是天界位于最高点,天界中又属凌霄宝殿最高最大最宏伟,凌霄宝殿之中又是他高高在上地坐在皇椅上。有什么用呢?不如坐在凌霄宝殿的屋顶上!每每爬台阶爬累了,卫夫都会这样气愤地想。
卫夫坐在台阶上看这天界眼望不见边,只看得到天际的领地,四下里看着天界近况。但他没有千里眼,也没有顺风耳,他看到的只有漫天彩霞、云朵和偶尔飞过的神鸟,耳听到的也只有呼啸的风声和神鸟的嘶鸣。
之前他来的时候,从南天门走到这儿会有不少仙子或是神仙,不管官职大小都会与他打声招呼,或是聊上几句。但是这一次,除了一成不变的天界守卫,他竟一个神仙也没有见着。
这让卫夫很不开心。他胡思乱想,是不是他们都在躲着他,是不是他们都不待见他了?
思考无果,又在心底里暗暗数落起玉皇大帝来了。
玉皇大帝是何许人也?
倘若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法力连个二郎真君都比不过,文韬武略还不如手下的神仙们,他们会服从于他吗?要玉皇大帝真如扫地仙童口中畏畏怯怯的,几个神仙一联手就能把他制服的话,拿着三界之王、天庭之主早就异位了!
卫夫虽然嘴上经常与玉皇大帝斗嘴开玩笑,也经常私下里说他的坏话,但其实,他打心眼儿里还是很佩服玉皇大帝的。也可以说,如果没有现在的玉皇,就没有如今天界的辉煌。
卫夫在与自己徒儿的相处中,也有很多直接学习了玉皇大帝和他手下神仙们的关系。
玉皇大帝在很多时候都会有很幽默的话语来跟其他神仙们谈论事物,所以他们的关系不单单是上下级的关系,私下里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可以以朋友的身份来进行交谈的。但是在凌霄宝殿上绝大部分的时间,他们就是极为严肃的,不管是衣着上、谈吐上还是礼仪上,都一丝不苟,没有半点儿马虎。
卫夫最终的理想也是这样的。
但是就现在来看,他和自己的徒儿们十分优秀地超越了玉皇大帝几倍,相当完美地做到了前半部分,但是后面却怎么也办不到了。
卫夫觉得,自己再不严肃点,他的徒儿们都不把他这个师父放在眼里了。
好在收小六荣京和小七这两个徒儿的时候,他们遇见了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情况,这让那几个早到这个团体里的人终于意识到了师父和整个团体的重要性。
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卫夫想到这里,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便站起身准备再往上走时,一抬头看见了一团巨大的,微微散发着金黄色光芒的云朵来到了他的脚边。
这还差不多嘛。卫夫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张开双臂,往前一跳整个人扑在了那朵柔软的云上面。像无比舒适的温床,卫夫闭上了眼睛。
有时玉皇大帝也会好心地随手挥一朵云来把卫夫接上去,但这种幸福不是常常有的。
也许是因为玉皇大帝还在纠结自己之前跟卫夫讲话时,错把“五年”说成了“五百年”,还把这过错推到了卫夫的身上而感到愧疚,所以这次卫夫来的时候,他才派了自己乘坐的神鸟脚下的一朵祥云来接他上去。
卫夫一上殿开口向玉皇大帝问话,他一边走一边问上天的神仙都去了何处。等他走到了之前一直站着跟玉皇大帝说话的地方,他才恭恭敬敬地给玉皇大帝行了一礼。
“还不都是那猴子给闹的吗?天界修了这么久才有了些原来的样子,但凡是府上有点资本的神仙啊,都借这个机会要把自己的神殿重新修整一番。朕都不知该为孙悟空一事忧心,还是该为他们忧心了。”玉皇大帝说完,长长吐了一口仙气,“不过正好,他们都忙自家事去了,朕就有时间好好玩上一阵子了。”
“你也是,不懂节制他们。”卫夫站在殿下,仰着头才能看清玉皇大帝的脸,“修补天界就要耗费不少财力,在任由他们整修自己的神殿,岂不是太放纵了些?”
“该收的金银朕都收上来了,剩下的就任由他们处理。”玉皇大帝合上了手中的锦书,脸上露出了博爱的笑容,“他们跟了朕近百万年,从一片蛮荒大地开始造就了这空中圣殿,该吃的苦都吃了,该历的劫也都历了,再苛刻对他们,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了。”
“小心他们造个宫殿大过你的凌霄宝殿!”
“那还不好办?”玉皇大帝挑了挑眉,“直接住过去。”
“哈哈哈...”
“哈哈哈...”
一个衣着绣了龙凤的金黄长袍高高坐在皇椅之上脚不沾尘的玉皇大帝,和一个常年在三界各途四处游荡饱经风霜和人间沧桑的浪子,因为同一句话、同一件事捧腹大笑。这件事如果讲出去一定会被认为是一个笑话,但这确确实实发生在了凌霄宝殿之内。有无数娇美灵秀的仙娥可以作证呢!
“你个大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说你来找朕的正事吧。”
卫夫想了想,收起了自己脸上的笑容,瞬间装出一副十分生气的样子。他二话不说,一屁股坐在了凌霄宝殿的大殿内。
“哦?准备赖在我这里不走了?”
“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嗯?”卫夫先发制人,用力拍着金灿灿的地面,手掌和地面碰撞后发出十分清脆的声音,“你有什么意见直接跟我说,我又不是不听,是不是?再说了,你又不是没对我提过意见,是不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一次要把对我的意见转嫁到我徒儿的身上?他们很无辜的!”
卫夫义愤填膺,慷慨激昂。
玉皇大帝撇嘴笑了笑,他知道卫夫是装出来的,于是调侃他道:“你这泼妇骂街的样子,真是十足的难看。”
“还不都是你害的?!我不管,你得给我一个交代!”
“说说看吧。”
卫夫摊开双手,细细数着:“身为我的徒弟需要做什么?打怪除妖,匡扶正义,仗义天下!他们最起码需要具备什么?高强仙术,绝世功夫,深厚法力!对不对?对不对?”
“话糙理不糙。”玉皇大帝微微点头。
“可是我的第七位徒儿呢?他爱上了从《山海经》中跑出来的凤凰,因为我收了他的心上人,一心想要找我拼命暂且不说,他生来便不能说话我也不理,但他却是个彻彻底底的凡人!除了拨弄两下琴弦,什么都不会做,这样的他,怎么降妖除魔?有什么资格去竞选下一任的司命属主人?又拿什么本领来找我拼命为爱人报仇?”卫夫越说越气,他双手环胸,看样子是不打算站起来了。
“这你可怪不得朕。”玉皇大帝呵呵笑道。
“不管你我怪谁?”
“你的徒儿又不是朕给你挑的,是血脉联系,记得吗?”
卫夫嘟起嘴巴,好像是这个样的...
“我才不管,这活计是我从你这里接的,你就要为他们负责!说吧,怎么办?”卫夫硬着头皮,坚持着他最后的倔强。
“呵,你的徒儿,要我负责?”玉皇大帝好似听到了最不好笑的笑话。
“你不管我就坐在这里不走了!”卫夫扬起了头,“要不这样,你给他渡一千年的修为。你都活了百万年了,一千年的修为算不得什么吧?你要是小气到一千年的修为都不愿给,就从我身上抽一千年给他。”
“于我来说,一千年确实算不上什么,在我的漫长生命中也只是弹指一挥间。但是这对于下界中的妖怪,一千年可不是个小数目。”
“山野精怪哪能跟你比?”卫夫翻了个白眼。
“他是人,凡人肉胎是承受不住千年修为的。”
“那该怎么办嘛...”
“去太上老君那儿要颗海底鲛龙的内丹去。他最近新得了一颗,又在炼丹炉内炼了九九八十一天,去除了那颗内丹上鲛人特有的毒性。在凡人身上应该也能发挥近七成的法力,再加上瑶池仙子的曲谱,等你徒儿都掌握了,也就能打得过天庭上小半数神仙了。”
玉皇大帝嘴上说着厌烦,但还是给卫夫想了条周全之路。
“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卫夫听了噌地一下跳了起来,赶紧行了个大礼。
“你呀你,跟以往的司命属主人都不一样。”
“哇!我又怎么不一样了?!你怎么这么不待见我?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了?有意见你就说嘛!堂堂玉皇大帝可不兴拐着弯骂人的。”
“朕没有骂你。你的意思是,除你之外的所有司命属主人,从不会像你这般无赖坐在地上不肯走,还对我使脾气耍性子恬不知耻地说话。跟那孙悟空倒有几分相像,不过,你比他听话、可爱多了。”
“......”卫夫尴尬地咽了口口水,“你当真没有在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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