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允许你们伤害她!小七想把这句话给喊出来,但是他却不能。
小七现在很后悔,为什么凤凰神女第一次跟他提出去别处逃亡的时候,他拒绝了。只因为他刚回到自己的故乡来吗?但是自他出生到现在,他前前后后总共在丹穴山上住了没有一年的时间,这二十三年他有二十二年的时间都漂泊在外,寻找回家的路。
也许是因为常年的奔波寻找让小七对“流浪”这个词充满了恶意,所以他现在特别渴望能和凤凰神女在丹穴山上安定下来。他们现在的感情十分稳固,又在山上有了一栋几个房间的大房子,不愁吃不愁喝的他们本可以在这里幸福地生活一生。
小七不想轻易把这份幸福打破,所以他拒绝了凤凰神女的要求。
但是现在,他后悔得肠子青了又紫。
若是之前他不坚持自己所谓的幸福生活,现在他和凤凰神女便已经逃到了别的地方。他们就找不到凤凰了,他们也就可以在其他地方再建一个家。
小七恨自己,为什么一到了这样的事情上,自己就犹豫得像是上了年岁的老妇人。
卫夫这一趟旅行见到了很多真挚感情,每一段都能让他感怀。他缓缓地对那两个对抗不可能地人说:“三儿说得没错,你们这一辈子当不成恋人,你们注定了分站两个阵营。这是你们打不破的天命,但是我可以为你们争取下一世...”
“你少来糊弄我了!我为他的上一世哭碎了心,好不容易与现在的小七两情相悦、肝胆互照,你却擅自为我们私定来世?!哈哈哈...”凤凰神女笑得痴狂,笑得决裂,“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么?我会在《山海经》中不知被封印到何年何月,你如何给我续定来世?!你讲笑话,也讲个可以说得过去的不行吗?!”
卫夫把目光从两个人的身上移开,看向自己垂下的左手,他沉默不语,是因为凤凰神女说得是对的。她只要回到了《山海经》中,便不能再轻易出来了,最有的可能就是被书中的结界一直束缚着,直到这本书被什么巨大的力量给毁灭,但书中的它们也一样会被毁灭。
小七一直把凤凰神女护在身后,但即使是这样,他们也无处可逃。
小七几乎恳求地看着凤凰神女。
卫夫他们不懂小七的眼神在传达什么意思,但是凤凰神女却看得明白。小七是让她赶快离开这里,她是凤凰,只要一展翅,天涯海角任翱翔,不怕他们能抓到她。
但是凤凰神女却怎么也不肯。小七转过身背对着卫夫他们,推搡着凤凰神女,用眼神不住地祈求她快些走,快些走。
而在这时,狠心的路无常跃到两人的身旁,趁两人不备,双臂运气各自在他们的肩膀处用力推了一把,一对刚还规划着未来幸福的鸳鸯被硬生生地拆散了。许南酌和奈凉也在这个时候快速冲到小七身边,一人一只胳膊把他牢牢捆住,路无常则从腰间抽出梅花匕横在凤凰神女的脖颈间。
小七只能无声地呐喊。他拼命挣扎,原本抱在怀里地桐木琴也掉在了地上,在挣扎的过程中被小七自己给踢了一脚,踢远了。
凤凰神女不在乎自己脖颈前的梅花匕,她在乎的是小七的安慰。她是妖物,是神女,什么都不怕,但她的小七却只是个琴师,只是个凡夫俗子啊!
桐木琴外包裹的层层布料散落开来,里面被小七细心照顾、弹奏的琴摔在地上,渐渐有天上落下的细雪覆盖在它的身上。它本身没什么温度,所以落雪在它身上不会融化。不一会儿,露在外面的琴身上便落了薄薄一层雪,看不出琴身原本的颜色了。
白樨看了,便走过去拂去上面的落雪,用自己绣着雪中红梅的手帕擦拭着沾染了灰尘的琴身。白樨蹲下来,将它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一层层地重将布子叠了回去,一个个地打了结。最后,白樨把它抱在了怀里。
小七将这一切看得分明,他看看自己的桐木琴,看看强忍住眼泪不落的心上人,逐渐停止了挣扎。
卫夫走过来,站到他们两个人的中央,他把头转向跌倒在地的凤凰神女,但其实是把话告诉另一侧的小七。他说:“被收入《山海经》中只有两种方法,一是自己自愿回到结界中去,二是被我们杀死。我不可能放你走,你现在就想,选择哪一条路?”
“小七...”凤凰神女的眼泪落了下来,这是她今天第几次落眼泪了?她记不清了,但每一次都为了小七。不管是开心的眼泪,恳求的眼泪,幸福的眼泪还是绝望的眼泪。
她不想死,她不想忘记小七,她不想忘记自己还可以流眼泪的感觉。
被许南酌和奈凉缚住双手的小七突然“呜呜呜...”地发出了声音,同时不停地挣扎,想要更靠近卫夫的身边。
“你是有想说的话吗?”心细如发的荣京问道。
小七疯狂点头,绑束头发的深蓝色发带忽的散开,顺着他的长发滑落在地。小七的长发也披散开来,散乱得在身后堆积成一团,越发显得小七憔悴不堪。
卫夫示意许南酌和奈凉放开他,然后他蹲下身来,让自己的视线与小平齐。
小七顾不上捡起地上的发带重新将头发束起来,也忘记了自己一向看重的外表,直接半跪在地上,用颤抖的手在雪地上写着字。地上的雪愈发厚了,写出字来也不好辨认,小七只好将每一个笔画都重复好几遍。他的手指冻得又红又肿,却不见凤凰神女心疼地把他快要冻僵硬的手握紧温热的手掌心。
“让她活下去,我做你的徒弟。”
“让我跟她道别。”
“我们不会逃。”
“逃不了。”
小七每写一句话,卫夫的心便痛一分。他不想做这样狠心的师父,也不想做拆散相爱之人的法海,因为这次故事的主角是小七和凤凰神女,因为他们本不该在一起。所以卫夫不得不狠下心来这样做,小七会怨恨自己,一向感性的白樨会怨恨自己,之前被他伤害过的人也会怨恨自己...不如干脆做个坏人,让他们都怨恨自己,至少能与自己的师兄弟姐妹们和睦相处。
“好。”卫夫痛快地答应了。
他让自己的徒弟仔细看着他们俩,别让凤凰带着小七跑了。可是他自己反而承受不住逃到了一边去,低下头,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不停揉捏着自己的睛明穴。眼睛又酸又涨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给他写了些什么?”见小七朝自己走过来,凤凰神女立刻抓住了他的衣袖,像抓住了绝佳的救命稻草。她抓着他的衣服慢慢站了起来,因为在地上坐久了,不住地打着寒战。
小七不知道该怎么像她表达,只能紧紧地抱住她颤栗的身子,希望能把自己身上的体温全都过到她的身上。但是小七忘了,他也是刚从雪地上爬起来,浑身冰冷。他们两个只能互相取暖。
小七拽过心上人的手,在她的手心上快速写着。
“只有活下去。”
“我答应了做他的徒弟,但这不代表我就真的答应他了。你去吧,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相信我。”
“活下去,我爱你。”
事到如今谁也怪不得,两个人的爱情跌跌撞撞地走到了这一步也算终有了结果。所以凤凰神女谁也不怪,不怪小七不怪卫夫,不怪前世那一眼,不怪今生难缠绵。很多时候他们追求的不是天长地久,而是心意相通。
“我会好好活下去,我会一直等着你。”凤凰神女擦净了此时的眼泪,坚定不移地对小七说,“你要记得,给我起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字。”说着说着,凤凰神女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两手放在小七的脸上,踮起脚把唇印在了小七的嘴唇上。
“你去吧,转过身去,不要看我。”凤凰神女最后乞求道。
这也正合小七的意。若是凤凰神女再不离开他的视线,她就要看到自己忍不住落下的眼泪了。他是男子汉大丈夫,纵然只是一位琴师,也万万不可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掉眼泪,哪怕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最让人悲伤的情节。
小七转过身去,凤凰神女则是自己一步步往《山海经》的结界走去,她最后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这个场景多么像小七前一世与那个美丽的姑娘喜结连理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形单影只地站在一棵大树下,看着他牵着那身着大红嫁衣的姑娘跨进了家门。一句“喜欢”没说出口,是她永远的遗憾。
这一次,又是她不得不离去。
这一次,自己的最后一眼,又是小七的背影。
在跨进结界之前,她似不甘心一般回过头,大声叫了小七。
因为凤凰神女的这一声,丹穴山上的时间好像就此停止了,天上的飘雪也好似全都静止在了半空中,丹水中冰晶不再生长,土地下的花种不再汲取营养,目光不能所及之处的风也都凝固在了原地。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她的身上。
小七听到了心上人的呼唤,顾不上拭去眼角的泪水便转过身来直直地看着她,生怕她出现了什么突然的变故。他不自觉地往凤凰神女的方向小跑了几步,但他似是又想起了什么,随即站住了脚,愣愣地站在原地。
“后会有期。”她强撑着笑脸对小七说。之后,她张开双臂,仰躺了下来,瞬间被一团耀眼的白色光芒的吞没。等耀眼的光芒慢慢消退,世上便再也没有丹穴山凤凰神女这个活物了,《山海经》被陆无常捧在手里,一下子合上了。
小七的身形在《山海经》书页被合上的时候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的眼睛盯着那本书,好似凤凰神女被关在了哪一页他都能一手指出。
卫夫知道,这对小七来说是多么残忍。
卫夫对着陆无常手上的《山海经》勾了勾食指,《山海经》便飞到了他的手上。他把《山海经》平放在自己的左手上,又将右手覆在《山海经》的书页上,轻声念起只有他知道的口诀。几点五彩的光团从卫夫的指缝中挤出来,他反手将它们握在手中。卫夫走到伤心不已的小七面前,将拳化为丈轻柔地拂过桐木琴的琴身,那几点光团也沉入了桐木琴中。
“这是她的一缕魂魄。每当你弹起它的时候,她便会出现在你的眼前,但你要知道,这是假象。”卫夫说。
“我会毁了书中结界!我会亲手把她放出来!”
“那你只能来打败我。”
“我一定会打败你的!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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