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余生请对我好一点儿...”
许南酌还不等这句话说完的,自己抑制不住颤抖的肩膀却已经暴露了他的内心,他坚持到说完最后一字,来不及卫夫做一点儿反应的,自己先捂着肚子笑翻了身子。
本是恭恭敬敬地跪在卫夫面前,作叩头状,反而笑得像乌龟翻了过去,龟壳向下,四脚朝天一样了。
卫夫也跟着笑了起来,看来自己的徒儿不只是愚笨,还痴傻、幼稚!
“师父,你可听见了...哈哈哈...余生可要...可要对徒儿好一点儿哈哈哈...”
“真是没想到,你竟能把一句看似玩笑的话说得让我这么心神荡漾,郑重的表情和恭敬的一叩头都要吓死我了。”卫夫后知后觉,于是笑骂他,“我还以为你知道自己何时湮灭,要我救你一命。”
“师父,这你就别管了,湮灭就让我湮灭好了,不要救我。”
“为何?你虽是灵体,但与常人无别,相反,较他们而言还拥有了无边法力,为何不救?你可知,你不能转世,不能往生,你的身体若是湮灭了,就等于是魂飞魄散了?”
“我知。”许南酌说得很淡。
“那你...”
“我是觉得,我已经比自己该生的时间活得长得多了,不管是为什么原因,我变成这样都是原本不该发生的事。我不是贪生怕死,想要长生不老之徒,所以该生生,该去去,不强留。再说,以我现在这样的状态,再活上个两三千年,该没问题吧?”许南酌又露出了那样狡黠的笑容,却一点儿也不让人感到讨厌。
“两三千年是你想得美了,不过一千年是足够的了。”
许南酌看来是个大智若愚的人物。卫夫想。他不希望自己的徒儿太笨,因为会被人欺骗,以后行走于世会被心肠不好的人占小便宜。他又不希望自己的徒儿太聪明,水满则溢的道理谁都懂,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例子也不在少数。像许南酌这样的刚刚好,看起来心不在一处,但又可明辨是非,知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听。颇有些“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意思。卫夫对新收的这个徒弟很是满意。
白樨和奈凉在见到小五许南酌之前,就已经对小五做出了要求。
什么必须是个暖男呀,什么玉树临风、丰神俊朗啊,什么体贴入微、心细如发呀之类的。等卫夫领着完成了拜师仪式的许南酌跟她们真正见面的时候,两个人像精心挑选一件饰品或一样胭脂似的,认认真真地上下打量,最后两个人相互看了看对方。然后对着许南酌满意地点了点头。
许南酌对两位师姐的审视表现得有些局促不安,他尴尬地对着陆无常嘿嘿了两声。但是许南酌有着谁也比不上的好性子,面对白樨和奈凉她们狐疑的眼光,依旧能笑得满面春风。
“二师弟这次可立了大功了,不仅凭一人之力封印了柜山上的鴸,还找到了堪为完美少年的五师弟。大师姐我呀,真是要对你刮目相看了。”白樨自看到许南酌后,便已笑得合不拢嘴了。
“大师姐一副花痴的样子。”奈凉笑道。
“那是自然了,林黛玉自然要配贾宝玉才可。”卫夫也不忘调侃一句。
白樨的脸一下子红了,但不是许南酌,是因为林黛玉和贾宝玉的比喻。白樨心想,她才不喜欢只会呵呵傻笑的温润少年呢,她喜欢的人可必须要会舞刀弄枪的,有男子的气概,将军的风采才可以。
“谁说林黛玉一定要配贾宝玉的?能配得上黛玉美人的,只有开得极盛的花,只有无比华丽的衣衫。”白樨反驳。
许南酌听着他们说话,知道是在谈论自己的,所以很明智地没有凑上去。但他又不想什么都不知道,之跟在他们后面走。他本想问陆无常的,因为他就跟他的关系最好。但是他看向陆无常的时候,陆无常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便作罢,只得提高了些声音去问卫夫。
“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柜山上的麻烦已经被你跟无常解决了,我们该去长右山了。”卫夫回答。
“我们在村长家的时候,听来往的村民说,长右山可不太平。”白樨随即想到了之前听到的一些传言,“原本生活在长右山山脚下村庄里的人,都纷纷跑去别的地方了,还有很多去好心村长的村庄里安了家。”
“我怎么没听说?”
“师父你不常跟村长夫人在一起,所以不知道。”
“长右山都发生了什么?”卫夫和许南酌心有灵犀地一起问道。
“近百年来,长右山上常发洪水,生在最底层的村民们民不聊生。我感觉呀,一定是有从《山海经》中逃出来的妖怪制造出了的乱象。”奈凉边走边说,“村长和村长夫人真是好心肠,不仅帮他们安了家,还领着村民给他们开辟了几块良田出来。”
“村庄里没人了,我们去哪儿住?”
“长右山上有三座寺庙。”一直在愣儿神的陆无常终于说话了。
“那山上又有什么妖怪呢?”许南酌看陆无常说话了,于是便不再跟师父和师姐们搭话,立刻走回了陆无常的身边。
“长右山。无草木,多水。有兽焉,其状如禺而四耳,其名长右,其音如吟,见则郡县大水。”陆无常把自己做的摘要背的滚瓜烂熟的。
“见则郡县大水?!”除卫夫外,几个人都惊呼出声。当然,卫夫也不是不惊奇,而是他必须要在他的徒儿们面前保持一直的镇定和稳重。
“那这一定是那只名叫长右的妖兽所为!”奈凉抢先说道。
一路上他们说说笑笑的,但因为柜山与长右山之间路途遥远,荒山野岭之间又没有村庄或是客栈之类可供住宿的地方,他们只能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以石为枕的,在无人之处,又饿又冷地过了一夜。
这是他们出来之后第一次住在荒山野岭间的地方。陆无常和许南酌这样的男子对这样的突发情况倒是没有说什么,奈凉在守父亲尸骸的时候也风里来雨里去地惯了,自然也没有把这放在心上。
这倒苦了白樨了。白樨没怎么吃过苦,凭自己的一双手也能缝制出惊世之衣裳。所以她躺在这样坚硬的地上,枕着那样坚硬的石头上,才一直抱怨不停。
等至第二日,白樨浑身酸痛、手红脚肿的,直嚷嚷着晚上要吃好的、和好的、睡好的。她一直缠着卫夫,卫夫只好想不同意都难了。
“师父,到了那寺庙里,我要先挑选最好的客房,剩下的才留给你们。”白樨嘟囔着嘴,一脸不情愿的模样。
“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卫夫看不得世间自然流露的真性情,看不得女孩子流泪、撒娇,于是立刻缴械投了降。
“那便好。”白樨很是开心,但她身上被硬石头、硬地板硌得身体上皆是青青紫紫的,走上几步就疼得慌。每走一步就“哎呦”一声,刚开始大家还都心疼她,后来便开始笑话她,最后就没人再搭理她的“哎呦”声了。
直到夕阳西下、鸟雀归家,他们才上了长右山。当他们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即为深夜时分,所有人都深睡于梦中的时候,他们才找到了建在长右山深处的一家香火还较为旺盛的寺庙。
这寺庙远远看去倒是十分新的,但近了看那红墙黄瓦,却能看出被风雨吹刮的陈旧的痕迹。
寺庙里有一棵长势极好的连理枝,那上面垂挂着的相缠在一起的红绳,以及刻着两人姓名的结缘牌。陆无常对这样的树木,和树上情形颇为熟悉。但是不用他说,其他人也一定都明白那上面代表的含义。
那是被情爱相缠的有缘人在这里所求的姻缘,以及续缘的最有效方法。
他们敲门的时候,寺庙的房间里只剩了一间还有着烛光。
在这样物质尚有些匮乏的时代,寺庙有很多时候,就是收留林间行路人的。
卫夫一行人被前来给他们开门的小和尚领着,一人分得了一间房,公平公正。所以白樨也就没有机会先挑选自己喜欢的一间了,但是顶着浑身伤疤走了一天路的白樨,早就不计较这些了。她现在只想躺在床上,盖着柔软的被子,好好地睡上一觉。
等他们都被安排好躺下后,那位小和尚又去了佛前跪着,这是他们寺庙里的规矩。这寺一开始建造的时候,这里的老主持便定下的规矩,他是担心像今晚这样的情况。万一是有人在半夜冒着风雨霜雪的赶来投宿,没人应门便是大罪过了。于是,从那开始,寺里的小和尚便每晚都要有人守在佛前,万万不可睡去。
现在已是后半夜,卫夫一行人刚躺下准备睡去,外面便开始打起了响雷,亮起了闪电。这一下子便让这寺庙里的人都醒了,各个院里都吵闹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开始下起了大雨。不过这雨实在是下得太大、太急,让这里所有人的心都惶惶然。
“后院那间最大的禅房里,是我特意倒出来给一位孕妇住的,知行,你快去把那夫妇两人先转移到地下的密室里去。我担心这雨再这么下去,会引发泥石流。快去快去!一身两命的事,马虎不得,阿弥陀佛。”
“是,主持。”法号为知行的那位小和尚对着那老主持鞠了一躬。
“嗳,细心点,别让那妇人摔着。”
“是。”
“知道,你叫上几人一起去寺外瞧一瞧,看山上的情况如何了。”这位老主持井井有条地安排着,“知有,你快去叫上剩余的人,把住在寺里的客人都领到地底下那暗室里去。对了对了,先派一个人多往那儿放上几根蜡烛。”
“是,主持。”得到了命令的几个人纷纷应允,且都尽心尽力地去办了。
主持怕那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在人多的地方被急忙乱走的人碰着了,所以把她和她的夫君单独安排在了地下的密室,将其他的人安排到了那暗室里去。这样便得以两全了。那位老主持看着寺里忙来忙去的和尚,以及有秩有序的避难人群,安心地舒了一口气,道了声“阿弥陀佛”。
“主持,还好我们的长右寺在山上比较高的那一边,那山洪倒是没冲到我们这里来,雨水却在山的那一边泛滥了起来。”刚被安排出去的和尚淋了一身的雨,溅了一身的泥回来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就让客人们在下面先将就着吧,等明天雨小了,安全些了,再出来。记得,多做些斋饭。”
“是,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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