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再吃烤野果、烤野兔和烤河鱼啦！”奈凉咬了一口分给她的略微有些烤糊的野兔腿，愤愤不平地发表了声明。可是这声明发表过后，奈凉不得不继续坐下来，依旧愤愤不平地啃着她手里的野兔腿。

　　“是啊，虽然野兔也算得上是一种野味，但是天天吃、顿顿吃，已经是一个多月了，再好吃的东西也腻了。”白樨也附和道，“再吃上三四天，我觉得自己若是闻到烤野兔的味道时，一定会吐的。”

　　“你们想不想吃点儿别的东西？”卫夫问。

　　“嗯嗯。”两姐妹疯狂点头。

　　卫夫早就吃够了，但是他要忍耐，他不能在自己的徒儿厌烦之前露出厌烦的神情，就像他不能在面临危险的时候比他的徒儿们先露出胆怯的神情。这是他身为师父必须要懂得的道理。

　　“在这林中，树根、树皮、树叶，都是可以吃的。”

　　“师父你不要开玩笑啦！”白樨吓得赶紧把自己扔到木头堆里的烤鱼捡了起来。

　　“我是说真的，除了我们现在吃的这些东西，其他还能吃的，就只剩与树有关的。土又不能吃，当然了，你要是喜欢，我也不拦你。”卫夫紧绷着脸，没有一丝笑意，给人一种很故意的装深沉的感觉。

　　“我还是吃我的野兔和烤鱼吧...”

　　“我们要是快点儿走，今天晚上就能到临安城了。”近来心情一直很低落的陆无常突然插话了，他对现在吃的这些没有丝毫抱怨，像是变回了一开始的陆无常，对什么都不在乎。

　　奈凉吃饱后幻成了小狐狸，跳进了卫夫的怀里闭目养神。但他们说的话她却都能听见：“二师兄，你看起来好像很不开心呀。”

　　“没什么不开心的。”

　　奈凉听了陆无常的答话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便直接窝在卫夫屈起的腿上，不再思考。

　　“临安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白樨好奇地问道。

　　白樨一直看着陆无常，但是他却没有再说话，而是一口接一口地咬着已经变硬了的野兔肉。许南酌用手肘戳了戳他，他也只是抬眼看了许南酌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许南酌努了努嘴，脑袋里全是陆无常，偶尔冒出凤兮的影子。

　　陆无常大概是生自己的气了？可是他为什么生气？为什么他生气了却不像凤兮似的故意在自己面前装脸色？他不像是在生气啊，只是心情不好？还是说，男生和女生在生气的时候是不一样的？没有跟男生谈恋爱的经验怎么办啊，我不会哄男生怎么办啊...

　　“五百年前的临安城是个很热闹的地方，像一个超大、超繁华的专门用来买卖的小城市，但这也已经是五百多年前了，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我也不知道。”

　　“只要有客栈就行了。”白樨有一下没一下地咀嚼着嘴里的野兔肉。

　　“那我们再休息一会儿就出发？”许南酌问大家。

　　“嗯嗯。快点儿离开这个鬼地方吧。”白樨十分认同。

　　沉默不言的陆无常又说话了，可是其他人却也听出了他话中浓浓的醋味。许南酌说完话后，路无常便一直看着他，说：“你是不是很想快点回去？”

　　“嗯？回哪里？”

　　“你知道。”

　　“莫名其妙。”许南酌不知道陆无常突然对他的冷漠到底是为了什么，现在也没有时间和条件跟他去单独谈天。他觉得自己已经试图在跟陆无常说话了，但陆无常依然给他甩脸色看，就是他的不对了。所以，许南酌也不想再厚着脸皮去跟他套近乎了。

　　但是许南酌说完那句话后，他就后悔了。因为他只跟女生谈过恋爱，这是第一次跟男生在一起，还没有经验。陆无常更没有经验了，因为这是他的第一次恋爱。

　　这么想的话，他是应该包容一下陆无常的。所以他又去看陆无常的脸，可他依然是紧绷着脸，对他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许南酌暗自叹了一口气，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在他们对野兔肉的怨念下，卫夫一行人赶在天黑下来之前到达了许南酌之前生活过的临安城。但这个临安城并不是白樨在史书中读到的南宋的都城。他们到达的这个临安城，只是一个类似于集市的大街道。他们眼中的临安城虽然没有许南酌嘴里说的那么繁华，但还是能看出曾经繁华的痕迹。

　　“不一样了。”许南酌看这那街道喃喃而语。

　　陆无常就站在他身边，也听到了他说的话。他虽然也没有亲眼见过五百年前的临安城是什么样子的，但他看到了许南酌脸上的淡淡哀愁。

　　“师弟，快带我们找一家客栈，好好吃一顿吧。”白樨迫不及待地说。

　　“我对这里已经不再熟悉了，不过我还是可以带你们去找一个比较舒适的地方。”

　　许南酌虽然看起来嘻嘻哈哈，有点不着边际的样子，但他总是能说到做的。他带他们去了三四家客栈，然后进行了对比，最后才决定了一家饭菜又香、住房又舒服的客栈里住了下来。

　　白樨在山林里许下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

　　他们点了一桌十分丰盛的晚餐。白樨又吩咐店小二烧了超级多的热水，在自己房间的木桶里滴入了比平时多几倍的精油。因为季节的关系，所以也就不要求有无数埋没水面的新鲜花瓣了。白樨洗完后便直接去床上躺着了，床铺也是他们看过的客栈里面最柔软、舒适的，她很容易就沉入了梦乡。

　　在每个人都本该好好地睡上一觉的时候，陆无常却一直坐在一张小圆桌旁，定定地看着桌上那一盏散发着微弱的橙色光芒的油灯。

　　灯芯一点一点地燃烧着，冒出一缕缕燃尽的黑烟。路无常微微眯着眼睛，这黑烟呛得他眼睛有点儿疼，于是他每过一会儿就会把眼睛闭上一段时间，然后等双眼恢复过来后，再盯着那盏油灯。他像是在等谁来赴约，但赴约人却迟迟未来。可是他知道，他的邀约并没有告诉那个人。

　　这一晚没睡的还有许南酌。

　　其实他在热水桶里泡得已经快要睡着了，但是当他强瞪着眼睛爬到床上去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前一个多月都是跟陆无常一起躺在草地上，看着洒落夜幕里的星星，说着漫无边际的话睡着的。这一想，许南酌却翻来覆去再睡不着了。

　　陆无常毫无睡意，许南酌也毫无睡意。

　　终于，许南酌敲响了陆无常的房门。

　　“有事吗？”陆无常被敲门声惊了一下，不用问门口之人的姓名，不用听他的声音，但是听门口来来去去几遍的轻轻的脚步声，他就确定了来人为谁。

　　“想见你。”许南酌低声说。

　　“明早会见的，我困了，你也快回去睡吧，很晚了。”陆无常说出了违心的话。

　　原来说这样的谎话的时候，自己的心也是会跳得厉害的。陆无常想。

　　“别别别。你先把门打开好吗？我有话跟你说，真的是很重要的话。”许南酌急忙说。说完后，他忽而想，明明是陆无常先喜欢上的他，闹脾气、甩脸色应该是他的特权，这种低声下气求和好的差事应当是陆无常来做的，为何到了他们这里，偏偏反过来了？

　　许南酌摇了摇头，暂且不想，还是先把陆无常生气的原因找出来再说。

　　陆无常听了许南酌的话也就给他开了门。昏暗的走廊，昏暗的房间，让他们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在陆无常开门的时候，许南酌一下子握住了他的手，也许是着急，也许是怕他逃走。陆无常的反应有些激烈，他想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不知是许南酌的力气太大，还是他本就贪恋许南酌手心的温度，竟没能逃掉。

　　“你想跟我说什么？”陆无常也不抽回自己的手了，而是往房间里走去。许南酌自然也就跟了进去。

　　许南酌开门见山地问：“你为什么要生我的气？”

　　“我没有生你的气。”

　　“好吧，那我问你，你是不是吃了凤兮的醋？”

　　“没有。”陆无常在油灯发出的微弱灯光里别过头去。

　　但是许南酌分明听见他别扭的声音里满是百年陈醋的味道。他笑道：“你吃什么醋？凤兮都已经死去四百多年了，而且那扇屏风我不也是给毁了吗？连一个死透了的人的醋都要吃，那我可真拿你没办法了。”

　　“都说了不是了。”陆无常皱起眉来，“我没有吃凤兮姑娘的醋，我只是...”他提了一口气，最后还是道了一句：“算了。”

　　“可不能算了，你有什么就得告诉我，这让我才能明白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可不能像姑娘家家的，把烦恼事都搁在心里，给憋出病来。”

　　“我没有吃醋，我是讨厌你。”

　　“讨厌我什么？”

　　“讨厌你心里还想着凤兮姑娘，讨厌那座院落和这临安城在你心里还占据着重要的地位。”陆无常转过脸来看着许南酌，他的眼睛里映着油灯上的小火苗跳跃着的样子。

　　“说到底，你还是吃醋了。”许南酌笑着，坐得更靠近了些陆无常。

　　“是啊，怎么会这样呢。”陆无常明明知道答案，却把这个问题硬生生地抛给了许南酌。

　　“你还记得在长右寺的时候，我拆穿你的心思时，我们说的那些话吗？”

　　“记得。”

　　“那你有没有意识到一件事，就是你并没有向我表白。我们说了那么多话，你都没有向我表白。”

　　“可我的心思你都知道了。”

　　许南酌摇摇头，道：“这是不一样的。我一句一句引诱着你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并不代表那就是你想对我说的话。我想，要不是那一天我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你还不知道会什么时候向我表明心意呢，说不定，你会在心里藏一辈子，一直藏到我跟别的女孩子谈婚论嫁了，你也不会告诉我。”

　　“你是灵体，没有女孩子喜欢你的。”

　　“那我就找一个灵体。我就不信了，这诺大的世界，就我一个灵体不成？”

　　“你又在气我了...”陆无常的心情又阴沉了下去。

　　“不是我气你。”许南酌苦笑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比小女生还要难哄呢？跟凤兮在一起的时候，我安慰她几句，她便好了，可是你怎么却说都说不听呢？你再这样，我也要烦，也要生气了。本是你心许于我，生气这档子事也应该是我来，你若是再这样，还不如朋友的关系亲密...”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可以吗？我第一次喜欢别人，没什么经验，你不要生我气，我都会改的。”

　　“我没生你气。”

　　“我也没生你的气。只是气自己，气自己没什么吸引你的地方能把你牢牢地拴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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