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
几辆马车徐徐前行,中间拥着一辆简陋的小马车。马车里一男一女相互依偎而坐,女子面带倦容,神色憔悴,许是经久长途跋涉留下的疲惫,又像是身体抱恙的不适。男子将她的小身子护在胸前,自己当成肉垫让她依靠着,脸上担忧的神色浓郁,眉头始终皱着。
“教主,易宅到了。”马车外响起一个低沉稳重的声音,柯琛瑾看了看怀里半眯着眼睛的人儿不安地动了一下,立马掀开帘子,对外面的庞宁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筱颜骑着马跟在马车后面,见到被柯琛瑾抱下来的沈薏葇,咬了咬唇,眼眶迅速泛红。
沈薏葇过完生辰之后,他们便启程前往江陵,只留下贺云镇守沧焰教,随带看着小阳和季苗两个孩子,而他们这一个月走走停停,就怕沈薏葇的身子吃不消,哪知她的噬心蛊发作越来越频繁,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偏偏还要受这舟车劳顿之累,别说教主了,他们看着都心疼。
柯琛瑾径直往易宅里走去,轻车熟路地来到特意为他留着的客房,轻手轻脚地把沈薏葇平放在床上。
“嗯?”小人儿方才睡醒,睡眼朦胧地看了看四周,疑惑地说,“我们到了啊。”
柯琛瑾摸摸她的额头,觉得温度正常,转身去桌子上倒了一杯热水,扶着她让她喝下。
她干燥的喉咙沾到说,猛的喝了一大口,因了太急,差点就呛到了。
柯琛瑾一边帮她顺着后背,一边细声说道:“慢些喝,没人与你抢。”
这时,筱颜已经把他们的东西安顿好,端着易宅的婢女一早就煨着的鸡汤,赶紧给沈薏葇送了过来。
“夫人,先喝点汤吧。”筱颜舀了一小碗,递给柯琛瑾,却是满脸担忧地看着沈薏葇。
沈薏葇一闻到油腻的味道,立马反胃,“呕--”的一声,俯在床沿边干呕。
“葇儿。”柯琛瑾眉头揪得更紧,修长的手指扶着她的胸口,待她吐的够了,才扶着她坐起来,扫了那碗油腻的鸡汤一眼,跟筱颜说,“换些不油腻的过来。”
筱颜赶紧把鸡汤撤走,自己跑去厨房准备给她做个清淡的粥。
“你不是还要进宫见哥哥么?我没事的。”她抬起头,握住他的手,挤出一丝笑容,“你去吧。”
柯琛瑾见她这般模样,哪还有心思进宫,拿起手帕轻轻擦去她脸上的冷汗,应付了一句:“无妨,晚些你睡下我再去。”
沈薏葇敛下眉眼,偷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本就是医者,她自己身体的状况又岂会不知?这一个月以来,噬心蛊发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一次更比一次难挨,若是再解不开这蛊,她怕是时日不多。
“我在师兄家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沈薏葇装作若无其事,倚靠着他,强压住胸口涌上来的疼痛。
柯琛瑾见她如此乖巧,心里更加不好受,还想说些什么,就见易凡轩派来的小厮前来请他过去。沈薏葇推了推他,示意他赶紧过去,他才不太放心地让她平躺在床上,起身走了出去。
沈薏葇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强装的坚强终于崩溃,心口痛如刀割,腹部却也多了一些奇怪的感觉,竟与她上一次怀孕时的症状有些相同,再联想一番葵水来临的日子,她突地皱起眉头,右手搭住自己左手的手腕,忍着痛给自己把起了脉。
她拧紧了眉头,把清了脉路之后,叹了一口大气,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她竟然……又一次怀孕了!
当日受的伤那么严重,她调理自己身子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再次受孕的几率很小,怎知短短不过半年的时间,她竟然再次怀孕!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情无比复杂。
她现在的身体太过孱弱,怀孕的风险太大,若是强行留下这孩子,怕这十个月也得经历各种惊心动魄,若是挺过去,孩子也不见得健健康康。
可是……好不容易怀上了,这次若再出现意外,她这辈子再无希望!无论如何,她都要生下这个孩子!
“夫人。”筱颜手脚快,不一会儿就端着粥走了进来,见屋子里只有她一人,颇有些意外,“今日赶了些,您看着能不能将就着喝点。”
方才的脉象对她的情绪影响太大,她愣了愣,还不清楚筱颜说了什么,直到她端着清淡的白粥来到她的面前,她才晃过神,咬了咬牙,强忍着不适,舀起一小口送入口中,连嚼都没嚼,直接咽了下去。
“筱颜,我开个药方,你帮我抓些药,可好?”一碗粥喝罢,沈薏葇挣扎着要下来,却发觉双脚软绵绵的,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下去。
“夫人莫急。”筱颜赶紧放了手中的碗筷,跑过去扶住她,问清楚她的需求以后,复又到了桌子前给她拿来笔墨和纸,待她开好药方,仔仔细细将药方收了,还多嘴问了一句,“这是做何用的?”
“养……养身子的。”沈薏葇吞吞吐吐,眼神闪躲。
筱颜虽然觉得奇怪,但沈薏葇要做的事,她也不会怀疑,收拾了东西服侍沈薏葇躺下,便出去了。
沈薏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暗暗有了一番较量。若是此刻让柯琛瑾知道她怀孕的消息,他定然会顾及她的身体,不愿意让她生下来的。
虽说纸终将包不住火,但等她肚子大起来的时候,他再想逼她堕胎,便是极其危险的事。她知道噬心蛊想要解开不易,她就算离去,仍旧能够给他留下血脉,这便够了!
“如何?”柯琛瑾一踏进易凡轩的书房,就迫不及待地问。
易凡轩挑了挑好看的丹凤眼,不紧不慢地说:“急什么?之前皇帝拟了废太子诏书,不知为何迟迟没有昭告天下,纪前辈使了一些手段,皇帝气急,答应朝臣立即颁布,时至今日,仍不见任何举动。”
柯琛瑾若有所思地听着他的话,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这些情报他半月前便收到了,一直在揣摩皇帝的心思,没想到他能抗住各方面的压力,偏袒太子。
“你觉不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易凡轩手中把玩着毛笔,不急不慢地说,“皇帝没有废了太子,好似不是偏袒他,而是在怕某种事情。”
柯琛瑾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沉吟半晌,终于说道:“他不知虎符的下落,调动不了全部兵权,朝中又无可用将才,他担心太子下台以后,朝廷内部的权利制衡得不到保障,有心之人趁机造反,他会措手不及。”
“既然你已找到虎符,为何不直接与他摊牌?”
“元皇后随不是害了母妃的真凶,但她同样不愿看到哥哥上位的局面,若是让她知道虎符在我们手中,怕是元将军会利用职务之便直接逼宫。”
“你还是怕他出事。”易凡轩不屑地翻了翻白眼,暗骂柯琛瑾的口是心非。
他再怎么恨着皇帝,还不是到了关键时刻便担心着他。若非如此,他大可逼元将军逼宫自己和柯焕戎再率兵出发,将奸恶之徒制服,岂不更好?但是,这中间若有差池,皇帝便会没命,何况现在还隔着一个不知道身份的神秘人,他还是在乎的。
柯琛瑾没有理会他,叹了一口气,直接在书桌旁边的软榻上坐了下去,说道:“现在有了纪前辈,我们如虎添翼,哥哥这边我倒不担心,我怕的是葇儿的身子支撑不了多久。”
易凡轩显然也有同样的担忧,不觉皱了皱细长的眉,低垂着头说:“这蛊连我师父都束手无策。”
“所以这一次闻凤楼便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柯琛瑾敛下眉目,说,“这幕后之人,我也大概猜到是谁了。”
“哦?”易凡轩扬起音调睁大丹凤眼,很感兴趣的样子。
“可曾听闻过拓木大师?”
“那是自然。”
“传说他一世无娶,其实他还有一个儿子……”
寒冬的风呼啸而过,从大开的窗户灌了进来,钻入毛孔,令人瑟瑟发抖……
“夫人的蛊毒越来越严重,她怕是难受得紧了,这才偷偷让我熬制草药。”筱颜一边扇着火,一边对换了值过来找她的阿青说道。
阿青傻傻地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回复她的话。只在她转过头来看他时,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筱颜每次见他这样,都要扶额哀叹。他们都成婚一个月了,这家伙就老老实实的,一点越矩的事情都不敢做,她一个女孩子家,难道能明说么?
“你……怎么了?”阿青见她脸色不太好,挠了挠后脑勺,端端正正地坐到她跟前,询问道。
筱颜白了他一眼,转而看向烧得正旺的火苗,思绪飘回那段流落在外的日子……
那时,她心口处中了泷予一剑,她看着涓涓而流的血,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她挣扎着想要追出去告知自己主子要小心的时候,却发现他们的马车已然远去,她以为,她便这么轻易被自家主人抛弃了。那时的她,陷入一片黑色的绝望之中。
而这次九死一生,却让她看明白了自己的心,也做出了一辈子无悔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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