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气势做得十足，其实心里头虚得很，她就是要赌一赌天下的父母心，看他们舍不舍得让自己的孩子受这份罪，她朝他们一指累得几乎站不住的鹿云：“先让病人休息片刻，今天的治疗还要进行三个时辰，大家看，这位病人已经不狂躁了。”

　　鹿云腿一软，好么，还得折腾六小时，凤凰记不记得准备了多少血浆嗯？半小时都坚持不了！这是要逼她把真血也贡献出来吗？！就算把她榨干也不够呀，老天爷的，你不能逼我用生命来演出啊！

　　余光里凤凰感觉到鹿云的躁动，飞快一个眼刀甩过去，小鹿鹿想拆台？凤凰嘴角露出诡暧的笑，直接用一级普通话字正腔圆说了两个字：银子

　　在众目睽睽之下，巫医大人的咒语又一次发挥了神力。狂躁地病人立马委顿下去，腰弯了，背也塌了，瞬间从一个疯小女孩，变成了个疯小老太太。鹿云一张被血糊住的小脸上，透着可怜巴巴的神情，让人看了戳心扎肺。

　　观摩者们被凶残，心痛，同情等等复杂的感情折磨着，凤凰紧张地握着拳，拿捏着时间准备再来一轮扎针飙血，顺便开出千金之价。

　　凤凰的良心在极度不安着，一身的汗已湿透里衣，她拼劲力气让注意力保持高度集中，脑子里飞快地计较着，如果都不行还有最后一招，以神的名义拒绝病人，冠之以不结，不祥……等等，史书上的章章页页记载的手段，凤凰地心急剧地颤抖了一下。

　　终于有人撑不住了，眼角噙着泪，同凤凰施礼告别。

　　虽然大部分人仍在坚持，凤凰还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表演重新开始，又是一轮精疲力尽的折腾，鹿云人生首秀实在是又狼狈又揪心。别人做表演是盼着观众多，她做表演是盼着观众跑，这很伤自尊心的呀！

　　离开的人又多了几个，凤凰地心里透出点喜悦，不光是她和鹿云，苏木和菇茑也快撑到极限了，这局面算不算自作孽不可活？如果不假借巫医大神的名义中规中矩的行医？凤凰冷叹了一声，他们根本不可能凭着一身医术在这里安身立命。承其利必然承其害，它瞄的，真是公平。

　　凤凰赌对了父母之心的柔软却估错了父母之心的刚强。

　　方才晕倒过去的妇人，现在犹在体似筛糠，她颤巍巍地站起身，狠命一咬牙，嘴唇上立马冒了血珠，她朝凤凰行了个礼：“巫医大人，过两天我就将我儿子送来！”

　　凤凰一抖，差点晕过去。

　　见凤凰呆立着不语，妇人让丫鬟扶着走到凤凰跟前，用力握住凤凰的手：“巫医大人，我信您。”

　　凤凰抖了两下，真爱粉的破坏性好可怕！她用了把手从妇人的手中抽出来，掐起一个决，“你家娃被神诅咒了！”这句话梗在侯中就是开不了口。凤凰恨自己说不出口，这话要是不说被神诅咒的就是巫医馆了，凤凰有点绝望，她把最后的希望交给鹿云，一个凌厉地眼刀甩过去：咬她！

　　鹿云咧了咧嘴露出一对小虎牙，然后她的脸就被一双手捧住了。

　　隔着厚厚地假面具，鹿云感觉到了一种温柔，那是一种洋溢着母爱的温柔，比情人的温柔还难拒绝的温柔，天呐！这阿姨竟然敢用大杀器！

　　妇人用手怕，轻轻擦拭鹿云脸上流淌的鲜血，心疼的表情让鹿云无法直视。

　　鹿云张了半天嘴，只好狠狠咬了自己嘴唇一口，嗯，挺甜的味道还不错。坏了！鹿云的目光犀利起来，一把妇人的手帕抢走，她傻兮兮笑着把帕子塞进了怀里。她十分不放心地撩着衣襟地妇人擦手。

　　那妇人一下子泪流满面，一把将鹿云拉进怀里，边哭边顺着鹿云的头发：“好孩子，好孩子，老天爷为什么让你受这么多苦，幸好遇上巫医大人了，嘤嘤嘤……”

　　鹿云送绷紧绷紧地怀抱里挣扎地偏过头，用口型无奈地说：我，尽力了。

　　凤凰心头野草蔓生，想打人又想打自己。

　　鹿云与那妇人相拥构成了一幅完美的画面，文艺复兴时期的圣母图有没有，即带神光又带柔光的，让人一看就想高唱万福，玛利亚。

　　爱能滋养万物，爱是神赐予人最美的礼物。

　　哦爱~~

　　凤凰挎着肩膀，它喵的，撒旦呢，赶紧赐予我邪恶的力量！

　　爱让人充满勇气，在爱的使者—the妇人的带领下，没被吓走的人里，又有几个狠了狠心决定过几天也把自家的娃送过来。

　　凤凰黑下脸来，不过全然无效，谁让她没事就把自己图得花里胡哨，神的表情表现的十足，可人的表情藏得太深，这会儿需要人和人的对决，她，她……唉，憋屈。

　　送客完毕，巫医馆几个人关紧了大门如临大敌。

　　几个人瘫坐在地上商量着，除了以神之名，似乎也别无他法。

　　“神谕？会不会太严重了？”鹿云扁了扁嘴，她觉得被神诅咒被神拒绝这事太可怕了，虽然她不信神，但是这里的人信。身体不幸的人，又被人以神之名下了裁决，天呐，万一有人借着这机会偷偷处置了病人怎么办！

　　鹿云把自己想到的可能跟大家伙叨叨了一通，凤凰戳了戳酸疼的眉心，“唉，咱再好好想想……”

　　“真的不能治吗？”鹿云小小地问了一句。

　　“一部分能，但是大部分不行，你忘了没穿来前，现代社会的精神疾患医院了吗？”凤凰有气无力地说，“即使在现代，这类病症的治疗也无法做到尽善尽美，有些病人需要长期观察，咱一没设备，二没药，三没强壮的看护，病人来了，你负责吗？”

　　“……”鹿云不说话了。

　　凤凰把手搭在鹿云的假发上，揉了揉：“小鹿鹿，你是不是社会新闻看得太少？暴力型的病人，武力值很高，这地方练武的人本就不少，万一他没病之前就是个武林高手，你想想别说咱们，咱这里其他病人怎么办？他要跑出去，街上的人们怎么办……”

　　鹿云垂下头，拉了拉凤凰的衣袖：“凤凰，你真是太不容易了。”

　　凤凰轻轻地哼了一声。

　　四个人谈了一夜，也没理出头绪，只好决定先关门一天，消极待命。

　　几个人昏昏地睡去，天刚一放亮，西四牌楼街就炸了锅。

　　有一些被捆绑的人，嘶吼着在家人的推拉下出现在西四牌楼街的街头，行人们惊恐地闪避着，一些行止优雅的人也乱了方寸，帕子，扇子掉了一地。

　　来的也太快了！凤凰鹿云四人躲在楼上的房间从窗缝里偷偷往下望，那些人们已经来到巫医馆们前拍打门环。

　　苏木起身下楼，去后面把两位老工人叫起来，把所有门都加了栓子，又抬来家具将门堵得严实。

　　菇茑是个淡定的妹子，她揉了揉眼，随便瞟了瞟楼下的情形，便去厨房做饭了，房间里就剩下鹿云和凤凰，两人蹙着眉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隔壁楼上，留宿的姐妹们正开开心心地看着好戏，搅合了她们的茶会，她们就有本事让巫医馆滚出景国的地面。

　　巫医馆专治疯病的事迹是她们添油加醋地传出去的，什么巫医大神，她们才不信呢，就算真有神这玩意儿，她们也信的是香药神。这消息从来都是乘着风展着翅膀的鸟儿，说不定已经从都城传到了乡间，全国的疯子都忘巫医馆跑，想想就是件又意思的事。

　　一整天下来，巫医馆门前大约来了十波求治精神疾患的病人和家属，鹿云看得心惊肉跳，她显然低估了这类疾病发病期间的状态。凤凰在屋里转着圈子踱着步，跟头磨面的毛驴似得，恨不能把地也磨出一圈印儿来。

　　“实在不行，明天咱就去开门跳神。”凤凰说得咬牙切齿，似乎这是一个需要突破人生极限才能完成的举动。

　　又是一天，今天出现在街上病人比昨天多了一倍，加上亲属众人，已经成了颇具规模的队伍。

　　凤凰只赌了良心，却忘了恶意。

　　一个绑上街头的疯子，即使治愈还有什么前途可言呢？楼下那些豁出命在嘶吼的人里，不止有真的病人，还有宅斗牺牲品。一个普通人被世人认定为疯子，还有巫医大神加持，如此美妙的事情，已经让不少人在梦里笑开了花。

　　西四牌楼街的医药人家不受其扰，硬着头皮把巡检司的人喊来维持秩序，有差官帮忙敲打巫医馆的门。

　　凤凰众人尚未那定主意，坚定地装作已经外出行医绝不开门。

　　廉悭也赶了过来，他仰头担心地望着巫医馆紧闭的窗户。

　　隔着窗缝，鹿云也看见了廉悭，唉，没手机的时代真伤感。这么要命的时刻，她本可以跟廉悭打个电话通通气的，说不定廉悭大人发个善心还能主动给她们叫个外卖啥的。唉……鹿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到了下午，热闹非凡地队伍里，有人摘下身上厚重的行李，三抖两抖弄出个帐篷来，支好了帐篷，他们把带来的病人直接绑在了巫医馆门口的柱子上，差人买来饼子卷肉，往地上一坐就跟野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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