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云拽着一方巾子练习款步回眸，浅浅一笑要有纯真不能妖媚，欲语还休切得端庄。
宫人大娘打着拍子一板一眼的劲头堪比戏剧学院的老师。
哎呦喂，咱就一宫女儿命，下这么大功夫做啥！鹿云吐着槽，一边勾起嘴角，眼睛也弯出好看的弧度。
三位宫人大娘一起举起了藤条，噗噗噗，打出了一段动感十足的即兴音乐。
“不是傻笑！不是媚笑！“宫人大娘的嗓子都吼哑了，中间的那位把藤条外怀里一束，喘了两声粗气突然就走了心，“咱这院的都是璞玉，打磨打磨不比那头的差！你们得整齐，不能拿自个当石头！”
“姑娘们走起来！”宫人大娘激动的一声大吼，那劲头兴许是回忆起了自己的少女时代。
门口外忽然一阵熙攘，男性宫人特有的嗓音让鹿云这群没见过啥世面的妹子纷纷走了神。
“注意力集中！”宫人大娘刷地在空气中挥了一下藤条，一道熟悉的人影，惊鸿一瞥间掠过门口。
鹿云的心忽悠了一下，廉悭！？
被扣在宫中学礼仪的廉悭最初的日子过得挺滋润，礼仪再繁复也没有当初天天巡街应对各种突发事件来的辛苦。廉悭为人长得英俊，话少，专心，诚恳，天然就是人缘收割机，其实也不用太多优点，就凭他那张脸，那身条，自动就在性别极不平衡的宫中掀起了一场荷尔蒙风暴。
小鹿乱撞地不止是慕名已久的宫女们还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宦官门，总之廉悭开启了男女通吃大众情人的隐匿属性。
不过他本人对此倒是无知无觉地，他每天认真吃饭好好睡觉，尽心尽力完成礼仪功课，再专心致志地想想他的鹿家小妹妹，每当想得紧就把揣在怀里的鞋垫捧在眼前闻闻嗅嗅，大着胆子贴在脸边蹭一蹭，蹭没两下就满脸通红，疑似纺织品过敏。
可是这么阳光的廉大人突然就颓废了，从打听一说鹿云可能要进宫他的睡眠质量就开始变差，直到确定鹿云真的进宫了他就开始一根根地掉头发。他隐约地知道鹿云住的院子，隔着好几道宫墙，他默默地摸着墙砖每天来回出溜好几遍。他俩离着如此近，都喝一口井的水，都是一个厨房做得饭，他俩又是如此遥远一道墙隔出两种人生两种命运，这多么富有诗意啊！
廉悭猜想，这恐怕是他这辈子最接近诗人的时刻，被诗化思维驱使着，他望着月亮体会到了一种坚贞的浪漫。他用手指温柔地抚摸着下弦月照亮的墙砖像摸着一张记忆中的脸，他把掌心贴上去，寒凉的温度往心头沁着，他决心等她出去，十年等，十五年也等。
有诗意傍身的廉悭有了忧郁的美感，浓眉大眼发着呆格外深情。
忧郁的男人更惹人心疼！
厨房大娘偷着给廉悭加菜，小宫女偷着往廉悭的菜里塞肉片儿，可廉大人还是瘦了。
宦官们觉得小宫女不懂男人心，他们联合起来，组成段子手和小道消息联盟变着花样地给廉大人解闷，廉大人笑了，笑得好忧郁好感人。
宦官们再接再厉于是把分量最重的小道消息放了出来：
“今年德行最好的那位姑娘是要指给未来国主的。”
“听宫人大娘说，那位姑娘长得不如德行高。”
“听说……”
廉大人瞬间体内生物电紊乱，手脚发麻膝盖打晃，一副立马需要一根人参续命的样子。
从这天起，廉大人的忧郁升级了，蜡黄着脸，眼眶发黑变成了生无可恋的模样。
宫女们鄙视宦官们，要懂男人心还得是妹子们。
宫女们连夜开会，各种意见想法透过一套套宫墙，一盘盘被端来端去的茶壶、点心，一盏盏迎来送往的灯笼，飞快地汇总传播，在天亮时大家一直得出结论：廉大人心里有人了。廉大人心里的人儿闹不好被选宫里来了！
痴情好男人啊！大家伙儿感动的一塌糊涂。
有些故事里总喜欢拿爱着同一个男人的女人们争风吃醋大做文章，其实他们不懂女人。不信问问粉丝团的姐妹们，如果能大家众筹把自家偶像合娶了一准没多少人反对。不但不反对还会更加卖力替偶像老公招揽更多妹子来爱他。
爱到独占，只是肤浅的爱。真爱一个人哪舍得对方受苦？消息又传播一个上午，最后宫女姐妹们提出解决方案，让宦官门陪着廉大人在良家子们可能出没的地方多溜达溜达，老天爷有眼白兔大神保佑，保不齐就能碰着呢！
就算拉不到手，说不成话，四目相对一下也好啊！千言万语能凝结在深深的注视中，多虐心多催泪啊！宫女妹子们握着手帕，心尖一阵颤悠，眼泪就要掉下来啦！
跟大家伙住了几日，鹿云跟大伙交流不畅，生生把个话痨逼成了温柔善解人意的模样，她碰着杯热茶听大家伙聊天，这才觉得她到底不是个景国人。虽然鹿叔鹿婶是正经大景国坐地户，只能说，哎，他俩太没有时代感了。
睡最东头的妹子对着窗子寻找月亮，她是彻底被白兔大神征服了。挨着她的妹子捧着景国般女儿经看得分外专注，她是个务实的人，一早就发现白兔真言远没有女儿经靠谱。
其余的妹子们叽叽喳喳聊得开心，大家都是都城人，共同话题实在很多，比如哪家铺子胭脂水粉好，哪家铺子小二哥俊俏……这些话题鹿云也没敢接，因为审美有时代偏差呀！鹿云撑无辜懵懂地眼神，成了大家心中单纯羞涩的小妹妹。
转过天来算是休息日，宫人大娘领着大伙去朝拜一个神圣的场所。
感觉像旅游，鹿云兴奋了两秒钟瞬间又蔫了，万一再碰上一位大白兔爷爷指不定得多遭罪呢。
大家伙按照要求又换了一套统一服装，排着队一脸贞静地跟在宫人大娘身后，曲里拐弯地在各个冷宫废院间绕行，天寒景物萧瑟，偶尔呱地飞过一只破鸟，听得人哪哪都不舒服，破院门被风吹过，发出怪叫，唯一值得庆幸地是景王宫内不出品会笑会叫会乱闹的疯女人。
也对，有荷花池在呢，没事收集点浪费粮食还有攻击性的疯子干啥。
和出租车绕路一样，宫人大娘技巧性地耗费了一个时辰把大伙带到了目的地。
一座颇为雄伟的破殿……
殿上长着草，被寒风早就催黄了，晃晃悠悠地似乎还往下掉土渣滓。
吱吱呀呀地大门被推开，陈年老土呼呼往外冒，想来着活儿有鼻炎的一定干不了。
推门的那两位大娘，捂着抠鼻咳嗽了半天，终于说出一句整话来：“大家排着队往里走……咳咳咳……”
住在一处的妹子们互相对视，心有灵犀地想回去一定得洗头。
进得早的妹子，被土迷得眼睛生疼，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看上去就像被古迹震撼了内心，虔悯极了。别的宫人大娘一见赶紧掏出小丝帕罩住了口鼻，鹿云她们也想效仿，结果被一道严厉的眼神制止住了。
才到门口鹿云就被呛得喉咙发紧，她也不敢用力咳，哼哼唧唧地难受得要命。
大家伙眯着眼走到殿中，宫人大娘发话了：“去，对着殿中那位妖妇吐口水！”
所谓妖妇，是一尊造像，兴许衣着华丽面目姣好，可惜年深日久，再加上吐口水活动不知进行过多少年，它看上去也只能根据轮廓判断是个女人，或者是吃胖了长出胸的男人。
鹿云酝酿着口水，这很难，她从小就没有随地吐痰的习惯，况且在着尘土颇重的房间里，一张嘴灰土就冲进来把水分吸光了。
站在鹿云边上的小玉一拉她，小声说，“赶紧吐，吐完咱兴许能早点走。”
说完用力往前发射，没有一星唾沫星。
宫人大娘眼中含笑表示很满意。
鹿云赶紧有样学样，啥都没吐出来，只觉得嘴里的土有点咯牙了。
妹子们轮了一圈吐口水完毕，又被召在妖妇像正中的位置，宫人大娘扯开喉咙开始了一篇富有趣味的解说文。
这位妖妇是早先某一位国主的太太，按照毫无想象力的妖妇法则，这位太太当宫女的时候就恃美而骄，勾搭了皇上爬上妃子位，又爬上皇后位，皇上岁数大了，妖妇还青春正好于是勾搭了太医，勾搭大臣，勾搭小叔子，竟然连太监都没放过，偷摸还生私生子。老国主拼劲最后一口气把妖妇弄死了，自个也气死了。妖妇的娃大义灭亲，给亲娘立了个像扔后宫里，让大家伙用唾沫祭奠她。
总之这是一位典型的妖妇，索性她有睿智的老公，正直的儿子。
鹿云忽然产生了一位辩手的激情，为辩而辩，无关个人认知。
真的，鹿云认真想过问题一：爱情，女人被教导以爱为生，追求爱情被认为是女性的天赋。那为啥终身执着地追求爱情又不合时宜呢，尤其是追求与不同人的爱情，瞬间多情就变成了淫。荡，可人家天生耿直转不过弯嘛！
同理，女人以男人为生，男人是天，天塌咋办再寻一片天嘛。所以一个男人提供不了生活保证就再换一个呗，这很符合女人必须依附男人的逻辑呀，为啥又有错了呢？
似乎有什么不太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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