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悭的脸上闪过一丝表情，然后又变成一棵树，裹着厚厚的树皮连木质都舍不得见人。

　　鹿云在廉悭的脸上研究了半天，解读不出任何信息来，她有些小灰心，在心里叹了句，果然不是当女主角的命。原来，看小说的时候不走傻白甜路线的女主角都长着一颗玲珑心，即使掌握初级技能也是做一名善解人意的解语花。难道她们都进修过冷读术嘛！鹿云又叹了一句，用眼角瞥了一下凤凰的方向，老天爷一定觉得优秀女主身边缺个傻白甜才让她穿越的，没错一定是这样。

　　灵魂的剖析没用了，鹿云换了另一个位面，她已一个初等巫医入门的角度揣摩起廉悭的气色：眼白泛黄，肝火旺盛。鹿云悄悄替自己点了个赞，昨晚上，临睡前翻得两页书，现在全用上啦。鹿云瞄完眼睛又奔向口鼻，鼻翼煽乎地很急促，嘴唇干燥爆皮，没错，廉悭绝对是上火了。上火的人嘛！鹿云吸了吸鼻子，似乎都有点大便干燥，额……想到这里，鹿云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半步。

　　廉悭眉头一动，眼光一暗，他觉得就在片刻间连续两次收到了鹿云传来的不友善信号。他心里有点灰，隔了许久不见，距离并没有产生美，鹿姑娘还是不待见自己，呜呜呜伤心。

　　廉悭的睫毛往下垂了垂，收敛了情绪，他今天是有要事前来的，他向鹿云行了个礼：“鹿姑娘，敢问巫医大人现在是否方便，在下有些事需要见她一见。”

　　“哦。”鹿云应了一声，偏过头往屋里看了一眼，又一会儿没听见凤凰的嚎叫，她大概恢复正常了吧？

　　廉悭顺着鹿云的目光，猜到巫医大人应该就在屋里，于是又朝鹿云略一施礼，踩着一地碎瓷片子，迈着大步嘎吱嘎吱地往屋里走去。

　　鹿云赶紧跟上廉悭，万一凤凰只是喊累了，需要中场休息一下，就这么被廉悭现场直击，凤凰的威信恐怕就要完蛋了！鹿云心中升起一股豪情，她要掩护凤凰！

　　进得门来，鹿云松了一口气，房间里凤凰已经变成坐在凳子上吃着甜汤，慵懒又冷淡的老模样。苏木和菇茑安静地侍立在凤凰的身后，典型的左青龙右白虎布局，生生把个医馆弄出了堂口的气质。

　　廉悭照例行礼。

　　站在他身后，鹿云才发现廉悭的左胳膊肘似乎不很灵便，这是挂彩了？

　　廉悭也不说话，直接挽袖子，露出一只血呼拉呲的胳膊，才斯文有礼地跟凤凰说：“还望巫医大人地在下诊治。”

　　鹿云吸了口冷气，瞅着不断滴落在地上的粘稠液体，心里头一翻腾。廉悭这是来砸场子的？没穿来前，鹿云听人讲过，老年间某地流氓争地盘，画风清奇，不打不砸，当着事主儿的面先自插三刀。

　　闹了半天，廉悭是这种廉悭。

　　凤凰也吓了一跳，显然也是没防备廉悭是条热血的汉子，她眼皮一跳，赶紧喝了一口甜汤压惊。血的味道，很独特，很刺激，凤凰转动了一下含着甜汤的舌头，从鼻子进入口腔的血的味道和甜汤混在了一起，恰好中了品红酒的正确姿势。凤凰努力把汤咽下去，体验一次匈牙利女伯爵最爱的口味。

　　凤凰微闭了一下眼，一阵肠痉挛的虚弱后她跟鹿云四目相对了。

　　鹿云秒懂，不等凤凰说话，她蹦跶着从门后面拽出一只拖把，围着廉悭一通擦。

　　鹿云一边擦一边想，还是凤凰比她成熟，这间屋子是实木地板，等一会儿血渗干在上面多难弄呀，难道还要把地板起了重做嘛。

　　凤凰翻了个白眼，她是要小鹿鹿去拿医药箱好嘛！嘁，就鹿云这手脚麻利的样子，根本应该好好往家政业上发展吧，自己逼着她看医书被方子的心全是白费。

　　“菇茑，去准备一下。”凤凰优雅地侧头对菇茑说，然后伸手示意，“廉大人，稍坐片刻，敢问大人这伤是？”

　　凤凰其实是很敬业的凤凰，从廉悭撩胳膊到现在也就过了两分钟。

　　廉悭稳稳地坐在来回凤凰的话：“方才在正林街，路遇歹人，不小心就伤了。”

　　抱着拖把的鹿云，听了廉悭的话愣了一愣，正林街，不就是巡检司正对着的那条街，她不由得朝廉悭投下探寻的目光。

　　廉悭的垂着眼帘，安安静静地等待医治，就像个传说中的五好病人。

　　苏木也出去了，这样的伤需要他准备热水过来。

　　鹿云没动，她还抱着拖布杆发呆，她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歹人敢在巡检司门口行凶，她更想不明白，巡检司里有官派医官，廉悭何以舍近求远饶了把半个城，来巫医馆诊治，他就不怕大出血死在路上。她往廉悭的胳膊上仔细瞄了瞄，虽然伤口狰狞可似乎并没有伤到大的血管。

　　鹿云吸了吸鼻子，这厮心可真大，难道他看上了凤凰，特地跑过来演一出苦肉计？这是景国流行的撩妹神技吗？！

　　“廉大人，不知歹人捉住了吗？”鹿云为了套磁，一开口就后悔了，自己问的是什么废话，在巡检司门口犯事儿还跑得了？

　　听见鹿云主动同他说话，廉悭心里头高兴，然而一想到那名伤他的歹人不觉神情暗了暗。

　　这么明显的表情终于被鹿云捕捉到了，嘿嘿，眉头打结了，原来廉悭是快疼哭了呀。

　　似乎思想过一阵，廉悭才用略显沙哑的声音回答：“并未捉住。“

　　这……鹿云跟凤凰对视一眼，景国出现了武侠小说中专门修炼反重力必杀技的剑侠啦？她俩又对视一眼：不能啊，那种BUG级的存在一出手肯定是一剑封喉，廉悭被那种人攻击还能活蹦乱跳的走到这里来，天呐！难道坐在这里的廉悭其实是只鬼！

　　抗压能力很差鹿云的脸先白了。

　　廉悭摆着一张木呆呆地脸，略一抬头又木呆呆地垂了下去，鹿姑娘被吓到了，鹿姑娘替他担心了，他忽然觉得今天受伤简直可以算成一件好事。

　　菇茑和苏木回到房中，治疗正式开始，几个正经大夫搭上鹿云，一起围在廉悭的胳膊前。

　　血污被清理掉，创伤面清晰地露出来，果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造成的，鹿云有些狐疑地打量廉悭：“廉大人，你到底是被什么伤的？”

　　“是……”廉悭说了半截，停住了，他望着鹿云说：“恕在下不能奉告。”

　　他怎么好意思说，他们一出巡检司的门，就有人不怀好意地向他们释放了一只饿狗，仗着身手好，他被狗亲了半口。放狗那人也实在光棍，英勇地冲上来，就这狗咬的地方，他毫不含糊地补了一口。

　　一人一狗，满嘴是血，这位成了都城中啖得廉悭肉的第一人。瞬间身价暴涨，围观的众人，涌上来打掩护，英雄唱着得胜歌跑了。

　　这回能抓谁呢？有人脸上透着法不责众地无所畏惧，心里头也是在打鼓。廉悭他们心里为难，一举抓走几十人的大案子巡检司也不是没办过，可是今日这情形确实糟糕得很，抓人容易，可把人抓进去跟宫里来的几位爷当消遣么？

　　瞅着众人硬挺出一脸横丝肉的样子，廉悭他们差点气乐了，得了得了只当被狗咬了……

　　鹿云瞅了一眼廉悭，“哦”了一声，她眨巴着眼睫毛刷刷地扇动，原来现在巡检司的保密级别已经上升到这种地步啦。

　　鹿云的脸实在离的太近，廉悭终于撑不住脸红了。

　　廉悭脸起来，耳朵尖也通红通红的，此刻已经被南丁格尔圣母附体的鹿云颇有专业精神，她的手直接搭在廉悭的额头上，手掌下的肌肤瞬间更加灼人，鹿云见状恨不能当场撤掉廉悭碍事的外衣，把手伸到他的腋窝下。她才不是女魔头呢，一个病人的体温是多么重要的体征呀。

　　半吊子的优点就是想象力丰富，鹿云皱着眉研究廉悭的症状这是单纯的发烧，还是麻药过敏。难道是破伤风，狂犬病？

　　这么一想，鹿云担心起来，她记得破伤风和狂犬病都会恐水的，她急中生智，用茶碗在盆里舀了一碗水端到廉悭眼皮子底下：“廉大人，你看。”

　　廉悭满脑子都是：鹿姑娘离得太近了，鹿姑娘离得太近了……见着装着脏水的杯子，他晕乎乎地说了句：“谢谢，我不渴。”

　　“小鹿鹿，你给我出去！”凤凰爆喝一声，恢复到先前骂骗子的威力。她灵活地给绷带打好结子，从怀里利落地摸出一把针灸针，寒光闪闪地朝鹿云比划，小鹿鹿竟然骚扰病人，职业道德都喂狗了吗？！

　　额，鹿云一蹦三步远，她真心委屈：“凤凰，你看看嘛，病人发烧了呀。”

　　“啪嚓”！外头同时飞下来五只茶杯，碎片飞溅都崩到屋子里来了，鹿云吸了吸鼻子，今天是怎么啦，大家伙儿的脾气都这么火爆。真反常，真是太反常了，常识说，动物反常要小心地质灾害。天呐，这是巫医大神降下来的预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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