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袱被打开了,几个人稀里哗啦一通翻,除了鞋垫还是鞋垫,就是绣花怪了点,一点实质证据都没有,白整这么热闹了。
鹿云心疼鞋垫,绣叔们忙活了小半晌,又大老远拿过来,还没等卖就被扔在地上弄脏了。
唉,一粥一饭,当思来自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随便糟蹋东西是不对的!鹿云恨不得一张嘴给他们背上一段朱子家训。
灯笼晃动,乱糟糟的人群外,有一杆红缨枪,枪尖烁烁。鹿云眼尖,蓬勃地喜悦变成一声大喊:“爹!!”
士兵被鹿云吓了一跳,随即一撇嘴,奸细果然臭不要脸!连爹都能随便认,此等无耻之人还是赶紧抓了省心,他一摸腰间,亮出一副绳索来。
“小云,你在这干嘛?”
红缨枪转过身来,鹿大人错愕地看着人群中被重点“保护”的鹿云,快步走了过来。
“大人?”毕竟相处了一天,城门口“安检”的士兵还是认出了城墙上巡逻的鹿大人。
“这是……”鹿大人指了指鹿云,对着士兵一脸问询。
士兵看了眼鹿云,有点尴尬,看来还真认识。
他迟疑地想,是不是该坚决指认这位小姑娘是奸细。如果指了,眼前这位大人也就说不清了,牵连下去……只怕不是个大奖金而是场天大的麻烦。
要是真奸细还则罢了,万一错了,他就活不成了,他娘活不成,他七十的奶奶活不成,九十的太奶也活不成了……小士兵瞬间压力比山大,眼睛没了神采,到处踅摸。只盼能来个主心骨。
鹿云不明就里,一瞅小士兵慌了,她还挺高兴,举着做投降状的手左右摇晃着,意思在说:看见没,这是我爹,亲爹。
大家伙都不说话是挺尴尬,也挺危险的,鹿云跟鹿大人喊冤了:“爹,我去拿鞋垫回来晚了……这不就……”
鹿大人哦了一声,心里头也寻思开了。他知晓最近都中的乱腾事,也大致猜到要抓什么人。只不过赶在这当口,说错点儿话他们爷俩准得进巡检司,虽然最后肯定能出来,但十有九成,这月的俸禄是没了。
大家伙一时间僵在这里。这功夫,带队盘查的兵头儿回来,他手里头还捧着一大叠热气腾腾地饼子夹肉,脸上露着喜滋滋地红光。
他最得意这口儿了,在城外头的老林子里一戍六个月,做梦都是肉膘子腻在饼子上的香甜味儿,再就瓣儿蒜,美!
瞭见城门底下聚着人,他眼睛直了。怎么个意思,他刚出去一会儿就出事了?
“头儿!”拦截鹿云的主力终于盼来了救星,他跑过去亲亲密密跟兵头儿咬了一番耳朵。
兵头儿一咂嘴,真是麻烦,他也不说话了。
鹿云知道自己招事儿了,可没料到一群大小伙子竟然都沉默是金,诶呀!鹿云又在心里嗨了:要不要一起玩123木头人呀,不但不能说话,连眼睛都不许眨!
鹿大人把红缨枪杵在地上,腰板挺拔,有事没事看一眼鹿云,父女俩用眼神说上话了。
小云害怕不?鹿大人说。
鹿云:爹,没事,就是站久了腰疼。
鹿大人:那就好,哎……不知道鹿夫人晚上给咱俩做啥饭吃。
鹿云摇摇头:要是让鹿夫人知道,咱俩在这儿待着,回去肯定让咱们吃土……
鹿大人遥望着城外黢黑的郊野,心思深沉起来,要不把兵头儿的饼子卷肉抢过来,先跟闺女吃饱了再说?
就在鹿大人即将走上欺负兵头儿的道路时,巡检司的人过来了,那位大叔呼呼哈哈先笑了两声然后说道:“哥几个怎么跟这儿杵着呐!”
转脸一瞧鹿云更是乐了,“哟,小云今天也跟你爹来巡城啦!”
僵局破了,兵头儿有眼力见,有了机会赶紧顺坡下,他朝鹿大人拱了拱手,示意后面的士兵把鹿云从钢枪阵中放出来。
鹿云是个务实的妹子,赶紧蹲在地上收拾她那堆鞋垫。
鹿大人拱手还礼:“小女给各位添麻烦了。”他一指地上的鞋垫山:“这些是小女做得手工,要是不嫌弃,大家随便挑些带回去,也算是我家小云给大家伙赔不是了。”
鹿云手一抖,默默地数了一下地上的脚,深深运了一口气,她这是要破财了吗?
士兵们还真是直爽,蹲下来就挑,边挑边问鹿云:“姑娘啊,你绣的这是个什么?”
鹿云歪歪嘴,咱刚才还剑拔弩张来着好吗!
一开始拦住鹿云的小兵,蹲在鹿云身边说:“诶?告诉我嘛,我在家乡都没见过这种样子,这是都城流行的新样子?”
灯笼的光辉下是小兵婴儿肥的腮帮子,鹿云哼了一声,原谅你还是个孩子!
她从鞋垫堆了巴拉出一双小松鼠的,摔在他手上,“你适合这个,看见它的尾巴没?这个能趋吉避凶!”
兵头儿皱了皱眉,嫌那小兵啰嗦,饼都快凉了,早知道他能招出这些事,今天就不带他出来了,饼也没他的份儿!
越想越生气,兵头儿抬起一脚揣在小兵屁股上:“你好生啰嗦,随便拿一副意思意思就得了,赶紧让人家姑娘回家。”
他又用胳膊肘指了指那边几个士兵,“你们几个也是,挑完了接着门口站着去,就说今晚上没人吧。这让京里的大人们瞧着像什么样!”
一听这话,鹿云郁闷了,合着他们一晚上就守着她了呗。果然今天没看黄历,上面肯定写著诸事不宜!
耽搁了这么久,都耗到鹿大人下班的时候了,父女两个跟众人行礼离开。
鹿大人把鹿云的包袱挑在肩上,迈着稳稳地四方步。鹿云跟在他旁边,一个劲儿心疼刚才白送出去的鞋垫,她觉得明天她要把鞋垫涨到五文,不然睡不着……
这段时间鹿云卖鞋垫的事,鹿大人跟鹿夫人是知道的,他们还挺高兴鹿云能折腾。用鹿夫人的话讲:鹿家的闺女可不拘在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上,拥有坚韧的秉性才是生存之本。
因为回家晚了,鹿云布兜里的铜子被鹿夫人当作罚款缴走了一把,这一夜鹿云睡得很差,一次次从梦中气醒,老天爷的!这就是个破财的日子啊。
转天,鹿云带上干粮照例出摊无误,虽然眼圈是黑的,但是一颗年轻的心是打不倒的,临出门前鹿云给自己打了一剂鸡血。
到了青荇桥,摆摊的人一个都没出来。
鹿云挺纳闷,今天的风也不大呀?还能把大家伙儿都刮跑了?连收占地费的小官儿都没来?真是见了鬼了。
鹿云前后溜了溜,来到自己蹲点的老柳树下,一抬头正看见柳树上刷着一张告示:今日起,青荇桥周边禁止摆摊设点。
天呐!鹿云惊呆了。
算了树挪死,人挪活,她拍了拍老柳树,回见了您呐,咱要去开辟新战场了。
说是都城,其实没有多大,然而找到最理想的摆摊点也是不容易的。
人流最旺的是承接庙会的那三条街,因得这些日子在街面上混出了点阅历,鹿云不敢去了。妖魔鬼怪忒多,她还没练出三头六臂来,就这点儿鞋垫,别说卖,丢都不够小俞们人手一副。
鹿云背着包袱走过青荇桥,打算往东城碰碰运气,东面儿学馆多,茶楼酒肆也多,说不准就比这边强。
她也想过,既然每处都要罩街面的人物在,俊朗汉子跟美貌少年就不能出现在那儿了。
不过……想到这两人,鹿云迟疑了一下,既然青荇桥散了,他俩也得另寻投身之处……鹿云心里头毛毛的,就是不愿意顺着预感推想下去。
鹿云摸到柳巷决定在此落脚,不是花街柳巷,虽然学馆跟花街渊源颇深,但这地儿就叫柳巷。
整条街好些个老柳树镇街,鹿云觉得很吉利,她就稀罕柳树,打小就喜欢,说不定她上辈子是条汉子,爱慕过一个叫柳柳的姑娘。
鹿云在摆摊点的尾巴站了个小位置,又当起了小新人。
在这儿摆摊的,妹子很多,水灵妹子更多,吆喝的声音一个比一个甜美,鹿云的优势都被她们比没了。
鹿云不自觉地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发辫,她才不怯场呢,她是拼才华生存的。不过,这边的行人明显比青荇桥年轻,好看的也多,鹿云觉得自己真是来对了。
鹿云大大方方把鞋垫展示出来,挨着她的大妹子竟然小手一捂小嘴别开脸笑了。
挨着她的妹子凑上来,两人捂着嘴偷偷指点着鹿云的鞋垫,嘁嘁喳喳欢快得跟麻雀一样。
这是怎么个意思?老妹儿你们不友善啊!鹿云心里怏怏,她有点想艳丽阿姨了。
想念熟人,熟人就来了。
叶姑娘背着大个麻袋虎虎生风,打从老远锁定了鹿云,就奔着这边径直走来。
摆摊的姐姐妹妹们,被一阵肃杀的风骇到了,一时间竟然都忘了修炼麻雀神功。
叶姑娘卸下麻袋,走到收占地费的小官前说了点什么,反正今天也没见她掏钱。
她走回来,按照前一天的步骤,从麻袋里拽出块破毡子,随意踢了踢算是铺平展,拎起麻袋哗啦一倒,连泥带着土,小山一样的花根球堆在上面。
处理完毕,她拍了怕手上的泥土,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双手放在身后,拔直了腰板,然后朝鹿云淡笑着点了个头。
柳巷摆摊的妹子们炸了。
要说刚才鹿云出现,她们看着不习惯,大约就是一群水豆腐中混进来一块老豆腐,怎么看怎么糙。到叶姑娘这儿,就没法忍了,分明是混进了一块臭豆腐,单是气息就能让整条街都串了味儿。
妹子们嘁嘁喳喳,嘁嘁喳喳,消息在摊位间迅速传送着,当然没有鹿云跟叶姑娘什么事。
不出一会儿,她们讨论出个结果,一位大姐走了出来,似乎就是平时的大姐头。她凛傲地端正身姿,迈步优雅,一时间,鹿云都以为她要过来跟谁单挑呢。
不愧是大姐头,路过鹿云跟叶姑娘,人家愣是没带一点鄙视的意思,人家左右环顾,神态自若,似乎鹿云她们那位置上根本没站着人……
她走到收占地费的小官前,指点着这边嘁嘁喳喳,嘁嘁喳喳地连说再比划。
鹿云被她弄得挺紧张,因为听不见于是更紧张了,她还没跟这边的客人们深层次交流呢,就这么被人请走,她不甘心啊。
叶姑娘依旧大将风度,站得稳立得牢,比镇街的老柳树还稳妥。
大姐头跟收费小官废了半天劲也没交涉出什么成果,她面上有些怏怏,转过头对着叶姑娘的后背狠狠瞪了两眼,都没从摊前走,溜溜地擦着边儿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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