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七娘叫来小沅将秦时夜收敛,择日再将其下葬。又让桔儿等姑娘都回房休息,楼外继续挂上歇业牌子。再给了天清子一笔银票,让他不要声张,特别是沈卫的事。
“七娘,这钱我拿着不安心,还是算了。我今日见了这位大人施法,也是心灰意冷,此番我便回雷山观收了道场,你我有缘再会吧。”
一拱手,天清子竟带着小道童洒落走了。
聂七娘愣了半晌,不禁轻叹,倒有些羡慕他了。
“马车已备好,聂姐儿,咱们这就走?”
楼中的小厮跑进来问道,聂七娘看了眼房中喝着清茶,一脸淡漠,仿如世外高人般的沈卫,点头道:“我这就去请示主人。”
等到冯元来后,沈卫将媚香楼的事交给他,才和三更上了马车。
林操刘永胜二人一左一右策马相随,聂七娘坐于车中,却是惴惴不安,她生性敏锐。
三更虽没说什么,但身上气场,让她几近窒息。威压之强,远甚于那二位大内高手。
“你怕我?”
沈卫倒是误会了,还以为聂七娘怕的是他。
聂七娘挤笑道:“不怕主人,我是许久没出城了,有些不自在。”
沈卫笑了:“只是寻一庙地阴宅,无妨。”
金陵城内自是寸土寸金,比之京城毫不逊色,但到外间,除了一些良田耕地。野地甚多,几处乱葬岗更是埋了好些数年来饥荒战乱所死之人。
乱葬岗葬人也有说法,下葬之地,也都由官府挑选,找的是风水先生看好阴宅,以免这些无主之魂出现厉鬼。
下葬之时,还要找佛道二门来做法事。人越死的多,法事做得越久。
数十年前,曾老九攻进金陵时,大屠数日,金陵城中几无活口。
事后将人葬于城外,竟做了七年法事。这才让日后金陵城中鬼事少了许多。
沈卫坐在车头,让那车夫往西北方向赶,等到一处后山前水之地,就让车夫停下,指着一棵槐树说:“就这里吧。”
阴宅与阴庙的选择有些不一样。阴宅就是墓地,阴庙却是供奉之所在。要的是除了有阴宅的一些属性,例如具有朱雀、玄武、青龙、白虎齐备的四象,还有有来龙、案砂、明堂、水口、立向等。
更要的是所谓的山坳之下,前明后暗。
这槐树立的好,后方的山也好,贴得极近,在树后的山腰处凿开一处,将三六叔的牌位放于其中,再用砖石砌一处屋檐,这说不定还能让他成为土地公。
“你最好找个老苍头,在这地方修一处茅庐看顾。”
“自然要如此。”
这点小钱花得下去,为保平安,算不得什么。
沈卫正要离去,此事已了,叶弑也快要到了,回城等他,总好过在这吹风。突然心头掠过一丝警觉,他抬头看去,身子微微一震。
三更亦是脸色一沉,就看那土山之上,站着一人。
“明王数日不见,倒还越来越清瘦了。”
沈卫迈步上山,心下紧张,此时不比京城,更不比玉阁,高手如云,这夜叉明王奈何他不得。
可在此地,夜叉明王手段之多,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哼,你少来贫嘴,京中的事还未了,你就跑到江南来了,逃得倒比兔子快。”
“晚辈别的没有,一双腿还是有的,趋吉避凶也是我的本行。”
看出夜叉明王并没有杀意,沈卫也不敢放松,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手更拱到袖中,抓紧摄魂铃。
“你怕我何来?我跟你素有渊源,我怎会伤你。”
“呵呵。”
若不是明王的人追杀沈青衣,让他心生惊惧,又何必逃出京城。此时倒来说风凉话了。
夜叉明王竟未动怒,只是淡淡一笑:“天下间的事,自有天下人解决,解决不了,我等也不能袖手旁观。你既出京到了金陵,我也不防告诉你,此地也有一口锁龙井。”
沈卫瞳孔一缩:“不知明王所意?”
“你是看井人,又是解龙者,你可知解龙者何意?”
“龙挂现危,解龙者解龙挂之危……”
“错,此龙非彼龙,解龙者,解的是锁龙井!”
沈卫大惊失色:“你是说,应在我身上的是,要解七口锁龙井?”
夜叉明王冷声道:“要不然呢?”
天呐!沈卫大汗淋漓,逃出京城,一是怕那老佛爷身上的九尾妖狐,二是怕量劫之下无完卵,三是怕那龙婩……可这……
“你走之前恭王已死,你走之后,庆王亦死,再加上之前老醇王已死,三王死后。天下乱局已定,那老佛爷也活不久了。”
沈卫何尝不知老佛爷要死了,一个人的体内居住着九尾妖狐这种逆天妖怪,生气早就耗尽。靠的是那妖气撑着,等九尾妖狐一走,那妖气残余还有多少?
不看老佛爷这病那病的,还被纪蝶下过了毒。就是太一,也未必安什么好心。
局面太混乱,沈卫已控制不住,这时候不抽身,那可就是傻子了。
“老佛爷死了,皇上就要亲政?”
“哼,你做的什么美梦?以那老妖婆的心思,能放着让那傀儡上台?”
夜叉明王冷笑一声:“这满人要完蛋了,汉人不能跟着完。我知道你来江南是来避祸。天下一乱,你就是逃到海外也是无用。江南有块镇脉石,这事你可知晓?”
沈卫沮丧地说:“那块石头是邵清浦留下的,已经毁了。”
“哼,说毁就毁了?碎是碎了,毁却没毁。当初是说要镇住地脉,其实镇住的是汉人的龙脉……”
沈卫一惊:“你说的是邵清浦帮满人压住了汉人的龙脉?”
“自然如此,他本就是北宗败类,你还指望他帮汉人?这镇脉石能镇脉,也能起脉。石碎成了七块,其中几块在你手下轩辕九筹、侯天惊、萧完人手中,你将它们找到,重新将镇脉石组合……毁而重生,复归原处,不叫镇脉,是为移脉、复脉。”
移脉,移的是满族的龙脉,复的是汉人的龙脉。
沈卫脸色阴晴不定,似乎在想着一件重要的事。
“你不信我?那也无关,天下一乱,你能保得住自己,可能保得住你身边的人?陈凤喜、赖青乌?叶弑、叶皇仙?还是三更?”
夜叉明王冷冷地说:“你欲置身事外,却不知早已在事中。我的话你仔细想想吧。”
他转身走下土山,冷眼扫过林操和刘永胜,等看到三更身上时,眼中抹过一丝惊诧:“原来如此,在京城竟看走了眼。”
说完,夜叉明王一迈步,就消失了。
“少爷!”
“大人!”
沈卫摆摆手,坐在地上,想着夜叉明王说的事。
天下大乱,趋吉避凶是人的本能,谁也不想沾到这些祸事,可在量劫之中,谁又能逃得过去?
说算他的话中可信之处不多,但他也没必要骗我吧?
罢罢,试试吧。
“先回金陵。”
“是。”
一路上沈卫噤声不语,三更也不问他,心中却对夜叉明王杀意再起。
回到福来客栈,叶弑和叶皇仙已在等着了,客栈中的房客全被赶了出去,大门禁闭。
“道浓哥哥,你有心事?”
沈卫看向一旁束手站立的者离,苦笑一声,拱手道:“离侯也来了?”
“皇仙要来,本侯自然相随。”
者离气势太强,掌柜小二都逃得远远的,对这位气场快要将整个客栈都塞满的大爷,不敢直视。
“那便是了……”沈卫朝蔫着脑袋的叶弑看去,“老叶,我刚遇见了明王。”
叶弑的头霍地抬起:“他要杀你?”
“不,他想要让我去找镇脉石。”
叶弑冷笑道:“镇脉石已毁,还找来有个屁用,他是想要做什么?明王不都想要推倒满清?难道还想帮清人续命?”
叶皇仙也是满头雾水,撑着下颌,看了看三更,拿起茶壶,帮沈卫倒了杯。
“你可曾听过一首歌谣‘三王死,天地开,人鬼神,三界乱,满清灭,汉家立,乱世至,遍野尸,妖魔至,无一活’……”
叶弑脸色唰地变白:“这诗从一百年前就开始传来,难道是说?”
“醇王、恭王、庆王都死了,这可不是三王死吗?”
大清十二位铁帽子王,除了开国的八位皇室功勋,再就是雍正朝的十三爷怡亲王。再往下,可就是醇亲王、恭亲王和庆亲王三位了。
这三位在朝廷中地位举足轻重,门生甚广,附从也多,接连过世后,满清必将大乱。
“他还说,宫里那位也活不长了。”
叶弑皱眉道:“这可真是要大乱了,不过,这天相早就见了,你信明王的话?”
“信不信二说,但他的话,让我想到一件事。满人乱是满人的事,天下乱了,汉人是满人的数百倍,受苦的还是汉人。”
叶皇仙看他一脸苦恼,轻声道:“道浓哥哥,你想怎么做?”
“试试也无妨,想要将镇脉石重组,并非易事,但事涉江南四家,我还要进京一趟,去找轩辕九筹……”
“不用了,”叶弑摇头道,“前些日子走到河南时,收到京城的消息,你那几位属官,都已挂冠离去,想来不久后就能在江南见到他们。”
沈卫一怔后,笑了起来,江南四大风水家族的后人,怎么可能不知大祸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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