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位圣武士自那次后便走往他向并一时绝迹于江湖,再后月魔教数度造事,也不见他踪影,而今却在天魔山山脚即月魔新总坛现身,当然表示他又回归了月魔主体,且会参与正邪的下一次对决,正道盟乍然大败还不知能恢复多少力量,但这邪魔一方无疑是又增一强援。
更可怕的是,两人出现在这提前谋划企图颠覆月魔的正道一方的偏僻据点,若为巧合也罢,否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想到此点,三人忧心如焚,不敢再有多余动作,抹平沙盘,坐回左边仔细窃听,有变时好应付。
茅屋外,若曾长正在的话,该可以认出与吕仙人对坐的老头乃是在谷断绝发起行动剿灭暗夜盟时期就现身了的张果老,那时候,他便已称自己有“五兄弟”,合称东海六仙,彼时虽然江湖人多有怀疑,现下看来,这吕仙人大概就是“兄弟”之一。
吕仙人看了眼这茅屋,忽奇声道:“咦,果老,你发现没有,这里很可疑啊!”
一听此言,屋内三人的心抽紧,屋外余桌上伪装的酒客也不自觉停声,有了动手的心理准备。那张果老却满不在意笑道:“有甚可疑的,没喝酒就在扯谈了。”
吕仙人正色道:“哎,果老怎如此没觉悟,刚才我们起步中是否听闻鸟鸣,而那鸟向来在此处以南五百里处的竹鸣谷存在,美名曰‘唤郎‘,当地县志说一个牛童用谷中竹子做成了竹哨,就此大卖,竹哨也成了当地一绝,那哨音是否就是仿那鸟叫的?”
曾长正心震,那用作传警的竹哨确实是来路上据此五百里外的朝凤城中买的,此城专做乐器买卖,行内誉名四海,不想这吕仙人正好“仙足曾履”,若他稍作追究,不是就知道那鸟鸣是假?
但这张果老却不想多费脑筋的样子,笑道:“有什么稀奇的,候鸟迁徙,自然之律,再说这天魔山新建,说不定引发了什么地气的变动,竹鸣谷中鸟雀迁居来此,也是可能的。”
吕仙人不同意道:“此言差矣,那唤郎传闻是一名入山呼唤失踪不能归的丈夫的新妇死后亡魂托生,她丈夫的魂魄又未迁移,这鸟怎会来呢?”
若是一寻常汉子发此言,多半会被认作胡搅蛮缠或乱编故事借题发挥的,但这吕仙人仙姿不凡,一提,就有了传说夹杂真实的色彩,让窥听的三人一时畅想。
张果老笑骂道:“果真是未饮先醉了。”
吕仙人不管他,续道:“可疑的不止鸟叫呢,看这酒肆茅屋,建在如此荒僻的所在,莫非都是在等你我这样的野客?而这些在座的酒客,虽然表面喧闹,实则他们心明如镜——”说到这里,屋外几桌人几乎以为被人识破身份,继而是伸向兵器准备动手了,恰巧麦老板向吕仙人桌上端来了酒,摆上酒碗,接着是老板娘奉上的几样小菜,让其一时闭嘴。不料吕仙人似到了话头上,马上又转指麦老板,道:“还有这两位伉俪老板,都很可疑!”
麦老板却并不慌,一边举坛为二人满酒,一边笑道:“看客官这话说的,还让我老麦以为是碰上官爷了呢……这是小店三年的藏酿,以及我夫妇俩烧的拿手好菜,两位请慢用!”说完,麦老板转向布完菜的老板娘,道:“浑家,给那几桌客人各上一盘好菜,小店请了!”
这话中传达着且慢动手之意,几桌上人听出,握出汗的手回归桌面,趁景各笑道:“那可谢了……老板可不要拿次充好啊,咱们可是吃遍大江南北的……是啊,不然可要讨回先前的酒菜钱……”
老板娘由厨房端出一托盘,上面是几式不同的菜,到那几桌上时,一一分发,同时笑道:“几位大兄弟这可多心了,您几个要在此等人,所以一连照顾了小店好多天的生意,小店回报当然也不敢掺假。”说完,她把托盘的底部有意无意的立起,几桌人正好看到上面写着几字:“已加料,耐心!”他们心中释然,一面吃喝,一面等敌方中招倒下。
原来,认出那吕仙人是“魔枭”后,曾长正三人便由客房摄行到厨房,交给了麦氏夫妇一种合称迷药,名为共君醉,是由两部分合而其药性,一部分下在酒里,另一部分就在菜里,色嗅极浅,不惧察觉。
这吕仙人似是被酒菜吸引,自停了话头,吃喝几番后遥向麦老板笑道:“老板,吕某可不是说笑的,你看这处天清气爽,草木烂漫,连唤郎鸟都不远数百里迁居而来,可见是个‘幽微灵秀地’,老板之所以在此建酒肆,难道不是心慕田园之宁,欲隔绝世俗之扰?而这些客人于此处等朋友,当然也是些看淡名利生死的同道者,肯定就是‘心明如镜’了,加上这里距天魔山又近,诸位能如此恬淡自如,不去计较那些武林纷争正邪对错,不就成可疑了么?”
他这堆话,听来原是绕弯子的赞美,众人方觉刚才可能担忧错了,但所希望的还是两人被迷倒,即便最后证明不是敌人,也要先绑缚几天再说,但看这两人,自吃第一口菜喝第一口酒开始,全无半点异常,都悬着一颗心。
为麻痹敌人,几桌人忙对吕仙人的话一阵应和,麦老板也笑道:“客官过奖了。”
吕仙人笑道:“我老吕的话,笑也为真,诸位能听进去一句才好……哎,能匹敌此处灵秀的,可也还有一处!”张果老笑道:“是三山六洞七十二府,哪处桃源?”吕仙人摇头,道:“来时的路上,你莫非忘了,咱们经过一个岐黄村,那里经常发生些莫名死亡或者失踪的事,被称为鬼村!”张果老叹道:“怎么会忘呢,那村里的村民忒也顽固,出了那么些状况还不肯搬迁,你我查究原因,可是费了好些功夫哇。”这刻一个“酒客”忍不住道:“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但他刚问完就意识到不对,不过众人好奇心都上来了,也没去计较。
吕仙人深吸口气,换了种恐怖的腔调,回忆道:“除了失踪不见的,有的人会发狂,学各种禽畜一样去攻击他人,有的则会人格出问题,猜疑、嫉妒,重了的话行为就可能秘密失控,此外还有些身上长出动物般的披痂,更有人常出现幻觉,会被各种古怪逻辑支配,因不可理解的原因冲突,可谓人间地狱!”
众人听得胆颤,不由道:“那后来呢?”
吕仙人道:“由于每种症状的发作时间段不同,不发作时,基本就是正常人,在村长的带领下,只好商定在每个人症发前夕由清醒者将其捆缚起来,但若清醒者也突然染了某种病,那就更糟了,所以这负责看守的还不能是全没染过病的,因为一个人身上只会发生一种怪病,而相同的病病发时间固定。”
有人道:“他们就没想过请人医治么?”
吕仙人苦笑道:“怎么没有,他们的村子就叫岐黄村,当然不乏好医生,但连医者自身都难保,遑论医人,也有派人到外面请过大夫,但不是没请来,就是请来吓跑或者同样染病被岐黄村囚禁。”
另一人奇道:“为何要囚禁?”
吕仙人叹道:“岐黄村世出医者,所以也恪守着医德,他们宁愿患伤病毁灭焚烧在村里,也不想让怪病传播开来,后来发现几次派出去的体健者都没回来,村长猜测这些人叛村不再归,大怒之下派人把守村子的出口,擅自出去者杀之。这本是牺牲自我保全他人之举,但村民中的年轻人却有不同念头,他们不想困死这里,想出去寻找更好的医生,或去一个无恙的地方生存,甚至建言没患病的全部迁出村子,迁出的同时还要把各类医书典藏带走,好保全血脉祖术。由此,老的不信任小的,小的又怪老的守旧,不顾大家的死活,村长无奈搬出祖宗令牌,由世代习武的护令一族执起刀剑屠杀违令者。”
“血腥眼看大起的时候,我二人入村,弄清事态,答应十日内追查清楚病因才拖延了双方争执,这十天,可谓疑团误点重重,每个人都有可疑之处,第八天的时候,我们由于暂时不敢信任任何人,夜里独立行动,于一个偏僻处找到了一条通道,行进去好久,一出来就见到天日,竟在一个叫药王谷的地方!”
“药王谷?”众人惊震,那里可是神医段一针的所在啊,对此最为熟悉的总产值心道:“听林盟主之言,这人是名邪医,自为正道盟制出药丸后就匆匆赶回谷,此故事看来定与他有牵连。”
吕仙人接着道:“我们入谷后,发现了居于此的恶医谷主的空巢,内中正好有各种制好的毒药,一般都是先由这恶医在动物身上试制,然后获取其血液脓痂之类,再下给人,而他如此做,只为丰富毒库,更有不少药人被浸泡在药水里,生死不能!”
“太可恶了!”众人击掌愤怒,全然忘了双方暂时的敌对,且问道:“那这毒就是这恶医下的了?”
吕仙人灌口酒,道:“我们原本也如此认为,但又发现那每样毒下的病症记录,却是与恶医的‘医术心得’所载为另一种的笔迹,而由谷中布置看,这恶医是独居,这就是说,在村中,必然有恶医的同谋者,而那同谋者的笔迹,我们恰恰熟悉,许多村户的对联上,就是这种字体,据村民说,是村里一名文医皆精的祈大夫过年时为大伙儿写的。”
有人马上道:“这么说这祁大夫就是同谋了?”
吕仙人道:“我们原也如此猜测,但是,祈大夫在村中素有德威,实在不像这么恶劣的人,所以我们没敢断定,又找到了第二条线索,在那些毒中,有一种叫摄心,注解里说毒发是在深夜,中毒者会按照施毒者的意识灌输行事,也不排除祈大夫中了这种毒,自身不知,接着,我们又在谷口发现了一处隐蔽的机关,内中存放着一摞的病症记录,看来是那恶医因离谷一时没取走。”
“再一想村中人讲那祈大夫经常外出采药,且曾有一夜未归,答案便十分清楚了,祈大夫于药王谷附近采药,被恶医所擒,下了摄心之毒,利用他一边有步骤地向村人下药,一边详细记录每种新毒的药效症状,而午夜时祈大夫身不由己,就会将这些资料由地道送到谷口的机关处,这恶医可谓机关算尽!”
“弄清这一切已是第十天了,日落之前我们才赶回村里,摆出证据讲明真相,也止住了以为我们潜逃不回而眼看将内斗起的村民,那祈大夫羞愧之下,把自己关进屋中,纵火自,焚,村民们气愤之下央求我们去除那恶医,我二人当仁不让,等了多日,在那恶医归来时,我一剑劈去,斩做了两段!”
“好!”众人大呼痛快,追问道:“那些村民的病呢?”
吕仙人道:“有些毒有解药,便从谷中取出或配出给他们服下了,更多的无可根治,老村长便把这些人集中起来,连带无病的自个儿,一把火也烧成了灰,他的遗言中,推举了可靠地新任村长,并让全体村民立誓,五年内不可有一人出村,直到病全好并证明没有隐患为止,此过程中更要大力学医。而我和果老正好把谷中制毒的已经全数销毁,治人的则一股脑送于了他们,五年后,想来这村里的医术只会更进一层!”
众人一时嗟叹这村人的刚烈无私,吕仙人提神,笑道:“但那药王谷内却是一个很不错的所在,清理好后,我二人于那谷口下了万难的阵法禁制,相信无人可妄入,等某一天我老吕倦了,说不定就入谷养老去也!”
说话间,两人已吃喝净了桌上酒菜,吕仙人背起满满的酒葫芦,与张果老联袂离去,除了他的大笑,还有回荡在空气里的歌唱:
只看我来去如风,名刀利剑,一口啖定!
却难免对错由人,幻身万千,哪得辨清?
但相信千里存友,义之所在,众志成城!
将留待他朝聚首,与君共醉,再话别情!
歌声久息,众人才彻底清醒,只见桌空人无,而期待药倒对方一事方忆起,不由都起身惊问道:“奇怪,那药怎么未起效?!”
屋内三人步出,查看一阵,确定吕仙人二人吃个不剩全进了肚里,那么就有几种可能,曾长正凝面道:“要么他二人对药免疫,要么是用高明的功力硬压下去了!”孟义忽看到桌腿边各有一水渍,惊道:“曾兄看这两处,是否像由指端逼药性出体后滴拓而成?”曾长正俯身一闻,果有淡淡的药味儿,叹道:“他歌尾恰有共君醉三字,看来是早察出来了。”
焦雄惊道:“那么不是说我们的底细其实已被月魔教察知了?”
喜欢剑魔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剑魔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