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椰林树顶升起,金色的光辉照耀着军港,椰林、码头、军舰沐浴在阳光下。
金沙江舰的海图室,阳光从右舷的舷窗照射进来,在红色的胶皮地板上投下一个椭圆形淡黄色的印记,室内的两个顶灯亮着,海图桌上方的活动台灯也开着,海图桌上摊开一张大比例尺的永乐群岛海图,海图上压着一本《西沙群岛航行资料》。
吴洪坤和李伦嘉并排伏在桌子上。
吴洪坤的手指在海图上缓缓移动,轻声读着岛屿的名字:珊瑚岛,甘泉岛,金银岛,晋卿岛,琛航岛……这些岛礁像一颗颗珍珠排列在大海上,组成一个美丽的项链,项链的中间是一片宽阔的可供航行锚泊的水域。吴洪坤拿起分规量了量,这个项链可不小,东西方向有15海里,南北方向也有6海里。他仔细看着图上标出的水深,水深在15米到20米之间,底质是珊瑚、沙贝。
“琛航岛西侧水深变化不大,是一个好锚地。”李伦嘉指着琛航岛说,“礁滩也比较平缓,比较适合舰艇登陆抢滩。”
“不错,琛航岛的西南方的礁滩最平缓。”吴洪坤一一审视海图上的水深点,用手指点了点海图,站直腰,“看来我们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了。”
“航行计划是这样的,我们一个航线直插永乐群岛北面,”李伦嘉手指海图,“喏,这里,然后转向从东面的晋卿岛和琛航岛之间的航门进入锚地。整个航程是167海里。”
吴洪坤眼睛看着海图,把航向和航程记在心里,又拿起分规,量了量航线离北礁的最近距离,然后量了一下晋卿岛和琛航岛之间航门的宽度。
李伦嘉直起腰,拿起桌子上的香烟,取出两支,递一支给吴洪坤。吴洪坤放下分规,接过香烟,点上火,坐到沙发上,吸着烟,默默思量起来。
经过两天的长途航行,指战员们的体力消耗很大,几乎每个人都瘦了一圈,干部老兵的胡子像韭菜一样茁壮成长,新兵圆润的脸庞变成了褐色的尖猴脸。这次到西沙执行任务,和以往的例行巡逻不同。上级的意图很明确:要做长期斗争的准备,这意味着军舰在西沙可能停留十天半个月或更长的时间。海上的长期执勤对水兵来说是艰苦的,淡水定时定量供应,这还是可以克服的,而吃的问题要大得多,新鲜蔬菜供应不上,储存的食品种类少,伙食单调,军舰上人员活动范围窄,一天24小时轮班,这些因素将导致舰员身体素质下降。当然,凭着几个部门干部的能力,完成任务是有把握的。但是如果是紧张的敌我之间摩擦的长期斗争,甚至发生战斗,情况有可能变得非常复杂。舰上的战位虽然临时进行了调整,可是班长和战士都是新的,新战位新职责需要时间熟悉和掌握,而战位内的互相配合,军舰几个部门之间的协同,则要通过艰苦的训练才能达到默契的程度,所以目前军舰的战斗力是要打很大的一个折扣。如果把军舰比喻作一台大机器的话,各战位、每个人就是这部机器不可缺少的零部件,只要有一个零件或者螺丝钉出了问题,都会影响到机器的运转。对于战斗而言,就要付出不菲的代价,有时可能是高昂的代价。
吴洪坤深感肩上的责任重大。
李伦嘉看到到吴洪坤的眉间的川字纹在逐渐加深,夹在手指间的香烟忘了抽,长长的白色烟灰快要掉下来,他拿起烟灰缸去接烟灰。
吴洪坤猛得一惊,看看已经烧到手指的香烟,把烟蒂往烟灰缸里一丢,苦笑地摇摇头。
随着一阵脚步声,海图室进来了三个人。吴洪坤和李伦嘉一看,是大队长左布沛、嘉陵江舰舰长祝朝新和航海长方云金,两人赶忙起身让座。
左布沛在沙发上坐下,方云金和李伦嘉站在一起,祝朝新却不落座,伸长脖子东瞧瞧西看看,嘴里啧啧称赞:“吴舰长,到底是刚出厂的军舰,看哪儿哪儿舒服,光鲜靓丽,真像要出嫁的新娘。”
吴洪坤笑了:“金沙江是新娘,嫁给谁?嫁给你?”
“我哪儿敢娶啊!”祝朝新忙摆手,扭头看了看左布沛,“再说,这么重要的事也得由组织上决定,大队长,是吧。”
左布沛笑着不说话。
吴洪坤说:“大队长,有事通知一下,我们过去,何必麻烦你们跑一趟。”
“吴舰长说得对,麻烦的是大队长,我和方航海长是跟在大队长后边过来的,不麻烦。”祝朝新依旧笑容满面。
左布沛拍了拍沙发,说:“来,大家都坐下,我们开个短会。”
祝朝新坐到了大队长的旁边。
“今天召集你们两艘舰的舰长和航海长开个会,统一编队战术机动和航行有关问题。”左布沛说,“航行计划两位航海长一起制定好了,两位舰长看看有什么问题?”
“航行计划基地都已经批准了,我们就执行吧。”祝朝新说,“李航海长,你们在后面,要多提醒,要不走偏航线上了北礁可就麻烦了。”
左布沛看了祝朝新一眼:“口无遮拦。”
李伦嘉说:“我和方航海长商量过了,各自做海图作业,定时通报舰位。”
祝朝新对方云金说:“你可要多采纳李航海长的意见,人家可是正规院校毕业的。”
方云金说:“那当然了。”
左布沛说:“编队的战术队形,我的意见主要以单纵队为主,横队看情况使用。单纵队白天距离1。5链,夜间1链。横队距离白天是2链,夜间尽量不使用横队。”
“吴舰长,你们可不要跟得太紧,万一我们上了北礁,你们可千万不能跟上去,我们还等你们来救呢。”祝朝新继续他的思路。
左布沛斜了祝朝新一眼:“乱弹琴!”
吴洪坤低头在本子上记录。
左布沛继续说:“嘉陵江是没有问题。金沙江嘛,老吴是老舰长,对队形变换比较熟悉,信号班新战士没有经过训练,旗语可能掌握不了,这样吧,队形变换采用旗语加报话机联络,老吴,可以吧。”
吴洪坤点头说:“这样双保险,不会误事。”
左布沛看着李伦嘉和方云金,说:“两位航海长,战术绘算不成问题吧。”
李伦嘉和方云金齐声答道:“没有问题。”
“吴舰长,金沙江舰的篮球队在全舰队是出了名的,怎么样?有空和我们赛一场?”祝朝新提议说,“李航海长,听说你还是篮球队的教练。”
李伦嘉微微一笑:“我们在黄埔和y336打了2场都输掉了。还真别说,y336那班家伙还真厉害。”
祝朝新疑惑地问:“我们这么大的舰打不过小小的辅助船?”
“他们个人技术不是最好,就是战术变化快,一会儿人盯人防守,一会儿又是区域联防,最损的一招是用连续故意犯规破坏你的进攻节奏。”李伦嘉深有体会,“那个姓朱的指导员,简直就是个人精。”
左布沛说:“执行完这次任务,你们两艘舰也该打场球了。”
祝朝新忙摆手:“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在海上执勤,战士们体力消耗都挺大的,金沙江舰在船厂里养了一年多,一个个壮得像头牛,我们可打不过。”
“还没有开打就怂了?打不过也要打!部队讲的是精神!”左布沛一脸严肃。
祝朝新站起来,双腿一并:“是!打不赢也打!”
左布沛说:“祝舰长,你们先回去吧,组织参加航行值更官的舱面干部熟悉一下航线和海区。”
“是,我们马上执行。”祝朝新说,“李航海长,你们这个沙发又宽又软,坐着满舒服的。谢谢这个沙发。”
左布沛说:“当然了,老婆是人家的好嘛。”
祝朝新撇了一下嘴,方云金抿着嘴乐了。
左布沛对吴洪坤说:“老吴,我们金沙江舰再开个干部会吧。”
祝朝新忙说:“大队长,我们舰还等着你回去开干部会呢。”
左布沛摆摆手:“不要等我了,你们自己开吧。”
“大队长还是偏心。”祝朝新挤挤眼,“方航海长,咱们还是快走吧,不要影响大队长给金沙江舰面授机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