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舰向西沙群岛进发,战前准备工作继续紧张进行。
周延峰下了梯口到中走廊,要到弹药库检查弹药的准备情况,眼角一扫,看到伙房门口军需刘居生晃动的身影,就走过去看个究竟。
刘居生站在伙房隔壁的军需仓库门口,正使劲往外拉大米麻包,军需仓库的门特别窄,麻包卡在门口动弹不得,急的他涨红脖子叫:“老孙,使点劲推!”
周延峰伸手把麻包拉出来,问:“军需,这是干什么?”
孙敬国在门里说:“军需没事找事,和这些麻包过不去,抓我出公差。”
刘居生直起腰,喘着气:“昨天半夜都忙糊涂了,装大米包的时候把蔬菜罐头压在下面了,要做菜才发现,只好翻仓了。”
周延峰往军需仓库里扫了一眼,不禁大吃一惊:“大米包都堆到天花板了,这么多大米我们舰得吃半年吧。”
孙敬国声音从仓库里传出来:“这些大米岛上的民兵也要吃好久的。”
“行,你们就慢慢倒腾吧。”周延峰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哎,别走,周副枪炮长。”胡来福出现周延峰身后的主机舱口。
“我头有点疼,先休息休息。”周延峰想脱身。
“不要你干活,请你当指挥总可以吧。”胡来福不依不饶。
孙敬国在里面喊道:“军需,快把老胡抓住,别看他没有多少肉,有的是干巴劲。”
胡来福撸起袖子说:“还是帆缆头说得对,别看我骨头多一些,可是线条分明,一看就是堂堂男子汉,有的是力气。不像军需,胖得连体型都分不清是阳性还是阴性。”
周延峰撇撇嘴:“老胡,你这是恩将仇报。军需看得起你,提拔你当排骨排排长,你还损他。”
胡来福正色说:“现在不是提倡实事求是,对吧,军需?”
孙敬国附和道:“军需白白胖胖的,又没有胡子,是不是太监啊?”
“是不是太监,得问军需的老婆了。”胡来福说,两个人一唱一和。
“问什么?我的两个孩子可以证明一切。”刘居生底气十足。
“孩子能证明什么?别看都管你叫爸爸,是真是假还难说呢。”孙敬国说,“这事得调查调查。”
“其实有时候真假不一定要搞那么清楚。不是说‘假作真时真亦假’吗。”刘居生辩驳说,“我说你们也怪,现在都是往上查祖宗十八代,哪有往下查孩子的。”
“军需,男人不长胡子就像女人长胡子,怎么看就是不顺眼的。”孙敬国找到新的突破口,“听说用辣椒擦嘴唇能长胡子,这个偏方很灵,你试试?”
“我们湖南的辣椒天下闻名,我休假时给你带几串回来。保证擦哪里哪里长毛。”胡来福接上说。
刘居生说:“湖南的好辣椒还是你自己用吧,我可不敢用。”
孙敬国催促胡来福:“老胡,快点帮忙吧,别磨嘴皮子了,要不就该吃午饭了。”
周延峰就坡下驴:“各位对不起了,我得去看看弹药库。”
昨天晚上从码头的“弹药城堡”领回一百多箱炮弹,由于弹药是不能放在甲板上的,所以就粗略地分了一下,85炮弹放到前弹药库,37、25炮弹放到后弹药库。早饭后,周延峰召集弹药库班长吴有粮、85炮班长刘殿民、37炮班长刘进喜开了个短会,明确刘殿民带领全班战士配合吴有粮整理前弹药库,刘进喜带领班里的战士整理后弹药库。
前弹药舱里,刘殿民和85炮班的战士正在忙活,他们小心地搬运沉重的炮弹箱,仔细识别绿色弹药箱上的白色标识,再分类码好。虽然通风管呼呼往舱里送风,舱内还是很闷热,大部分战士都只穿一件衬衣,刘殿民更是光着膀子,一边指挥,一边搬运。
工作显然已接近尾声,各种弹药已经按口径和种类分开码放,整齐有序。
周延峰顺着弹药箱垒成的过道转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顺着垂直的梯子上了中走廊,又从舱口下到后弹药舱。
37炮班长刘进喜带领班里的战士在后弹药舱整理弹药。
周延峰的双脚刚沾上后弹药舱的舱底,眉毛就竖起来:在垂直梯子的下面,舱口的下方,整齐排列着8个圆筒形的深水炸弹。
“刘进喜,你过来!”周延峰气不打一处来。
刘进喜知道一顿批评是免不了了,站在周延峰面前,不知所措。
“你说,37炮每分钟射速是多少?”周延峰问。
“报告!37炮每分钟射速150到250发!”刘进喜流利地回答。
周延峰指着身旁的深水炸弹,问:“为什么把深弹放在这里?你知不知道这样把舱口堵住了,还怎么往甲板上吊炮弹?”
刘进喜沉默着。
“37炮一分钟就要消耗200多发炮弹,更不用说还有25炮了,你们这么码放,真正打起仗来,37、25炮弹吊不上来怎么办?”周延峰问,“你们的炮筒不成烧火棍了?”
刘进喜小声地说:“这是水雷军士长要这么做的。他说深弹重不好搬,把深弹码在舱口下,要是反潜作战,往甲板上吊方便。炮弹箱轻,放后面一点没关系。”
“你是不是老兵?”周延峰训斥道:“懂不懂基本常识?我们这次是去和敌人的军舰较量的,打起仗来,是用炮弹还是用深弹?你们班的决心书是怎么写的?我布置任务时说我们这次是去打敌人潜艇的?”
刘进喜低头不吭声。
周延峰朝弹药舱扫了一眼,顿时七窍生烟:“刘进喜!这8个深弹是新领的?谁批准的?”
“是水雷军士长让我们去基地弹药库领的。”刘进喜头更低了。
周延峰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把情绪平缓下来:“你知道一个深弹装多少炸药?”
“500公斤。”刘进喜回答。
“你啊你。”周延峰用手戳着刘进喜的额头,“脑袋进水了?后弹药舱放这么多深弹,敌人炮弹只要打中一个,深弹一爆炸,整个后甲板就没有了!”
周延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们都过来。”周延峰努力放缓语气,“你们马上重新码放,把深弹挪到后面,37炮弹码在舱口的左边,25炮弹在右边,注意,爆破弹和穿甲弹分开码放。”
“午饭前一定要整理好!”周延峰一脚踩在梯子踏步上,一手抓住梯子的扶手,回过头斩钉截铁地说:“这是命令!”
周延峰刚进房间,刘殿民后脚就跟了进来。
“副枪炮长,我告诉你一个消息。”刘殿民神秘兮兮地说,“你知道上次大队政治处到我们舰考核干部时,是谁说你的坏话?”
“谁?”周延峰扬起了眉毛。
“是刘进喜。”刘殿民说,“刘进喜把这事告诉了周秀树,周秀树跟我说的。”
“哦。”周延峰不置可否。
“这家伙真不是玩意儿!敢告你的黑状。”刘殿民骂了起来,“副枪炮长,他不是要入党吗?卡死他,党小组里就不让通过!”
周延峰挥挥手:“你出去,我想休息一会儿。”
刘殿民知趣地退出房间,小心地带上房门。
周延峰坐在床上,忽然觉得机器的声音有些异常,明显掺进了高频的吱吱声。他把耳朵用双手堵上,发现杂音来自自己的耳朵,摇摇头,头有点沉,身子也觉得很疲乏,他找出牛黄解毒丸,就着开水服下,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当郑耀祖顺着梯口上到海图室甲板时,看到李伦嘉正拿着一架六分仪仰着头在测太阳高度。
刘居生端着一份饭菜上来。
“呵,航海长享受高级待遇。”郑耀祖逗趣,“军需亲自打饭,得多大级别才能享受到。”
“航海长非常重要啦,我们全指望他把持航向的。”刘居生夸张地说,“他不能下去自己找饭吃,饿死了怎么办?那样革命事业不是要受大损失啊。”
李伦嘉笑了:“我说军需,你都被老郑带歪了,不就一顿饭吗?还有这么多说法!”
三个人进了海图室。
操舵班长姚金和端了一份饭菜进海图室,不用说,这也是给航海长打的饭菜。
吴洪坤从指挥台下来,也进了海图室,俯下身子看海图。
几位部门干部交换了眼色。
李伦嘉说:“舰长,这里有两份饭菜,你是不是就在这里吃?”
“好呀,这样方便。”吴洪坤爽快地说,“用话筒告诉会议室一声,我不下去了。”
姚金和忙说:“舰长,我下去打汤,顺便告诉文书。”
“你们都吃过了?”吴洪坤问郑耀祖等人。
刘居生抢先说:“舰长,你吃吧,饿不了我们的。”
吴洪坤和李伦嘉面对面坐在地板上,各自伸开腿,端着饭,把菜盘放在两腿中间,开始吃饭。
郑耀祖找话说:“军需,中午的菜不错啊。”
吴洪坤这才注意到盘中的菜:糖醋鱼、炒肉片、烧冬瓜。
刘居生介绍说:“这几天大家够辛苦的,连续工作,都没有好好休息,胃口不会好。所以中午我把菜做成酸、甜、辣俱全,让大家吃得顺口一些。”
吴洪坤夹了一片肉片放进嘴里,咬了两下,说:“肉片炒得不错,挺嫩的,又可口。”
刘居生说:“肉片是小赵炒的,他的手艺还可以吧。”
姚金和打了两碗榨菜肉丝汤上来,吴洪坤和李伦嘉吃完饭,喝了汤,姚金和收拾餐具出去了。
“吃完饭休息一会儿吧,好让胃消化消化。”吴洪坤坐在沙发上,他想借这个机会多了解干部们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