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初显，窗外一阵香风吹过，落地半掩的窗帘被缓缓掀开，一个身穿红色华服的女子似乎从天而降，轻巧地落在阳台上。

　　卫滨愣住了，即使在如此焦虑、伤感、愤怒相互交织的心境下，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愣住了。因为他是男人，是一个尚未堪破感情的男人。只要是一个男人，见到眼前这样的女子，都会不由自主地愣住。那种感觉叫做惊艳。

　　如果按照红杜鹃的年纪推算，她的师傅红牡丹的年纪至少应该五十上下了，但事实上，眼前的这朵“红牡丹”看上去却顶多三十岁，脸上肌肤紧致而有光泽，如水的双眸娇而不媚，依旧保持着少女才有的淡淡的忧郁；红牡丹身上穿着一套修改过的汉朝礼服，华丽的红色配上漆黑的边纹，更衬显出她端庄典雅的气质。

　　这套汉服穿在她身上，不会让你有时空穿越之感，反而让你觉得她就应该这么穿。

　　有些人穿什么衣服都能显出她自己的个性，有些人不管怎么穿，别人看见的都是她的衣服。

　　红牡丹轻飘飘地走进客厅，原本充满火药味的客厅霎时显得轻松而自在，红牡丹对着卫滨微微鞠首，道：“炼元的道友，来我秦淮香做生意么？”

　　红牡丹是个生意人，秦淮香本就是酒肉江湖中滚打出来的一个组织，生意人讲面子，即使是面对杀父夺妻的仇人，生意人还要掂量掂量他的价值。

　　“哼。”卫滨只是刹那的失神，听闻红牡丹这么说，便冷冷答道：“别说得那么好听，你们想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只问你，解药给不给？”

　　红牡丹掩口一笑，风情万种：“喝酒可以醉死人，千日醉却不会。如果当初不是李丫头她自己心急，等时日散去，千日醉的毒性自解，她这一头青丝也不会换做白发。”红牡丹一边说着一边在沙发上坐下，姿势妙曼，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盯着卫滨，道：“你试试把脉把得深些。”

　　卫滨将信将疑，手指紧紧搭在李欣瑶腕脉上，眉心一皱，道：“凤凰香？”

　　“恩。”红牡丹拿起一根牙签，挑着一块红杜鹃削好放在果盘里的苹果，轻轻咬在嘴里，道：“云南凤凰香，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卫滨沉默不语，显然知道它的由来。一旁的红杜鹃却是满肚子疑惑，便问道：“凤凰香是什么？”

　　红牡丹不答话，轻轻挑起一小块苹果细细咀嚼，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许久，卫滨解释道：“凤凰香是云南盛产的一种香料，寻常人接触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如果是体质极寒或者是身中寒毒的人闻到，便会在体内凝结成极寒的阴毒，冻结五脏六腑。欣瑶中的毒，应该就是凤凰香……”卫滨说话期间，眼神逐渐下垂，直到双眼看着客厅的地板。

　　“恩，咳咳。”红杜鹃仔细地听着，嗓子不舒服，咳嗽了几声，拿过茶几上的温开水一闻，疑惑道：“水里有香气？”

　　“是凤凰香。”卫滨从红杜鹃手中接过玻璃杯，只闻了闻，便肯定水中含有凤凰香，随即轻叹道：“欣瑶，你这又是何苦呢？”

　　红杜鹃身子一震，心中泛起一阵苦涩，默然地望着沉睡的李欣瑶，不发一言。

　　客厅里一片寂静。

　　但是，卫滨并没有打算多作停留，因为他知道中了凤凰香的毒必须用两位稀缺的草药医治，而这两味草药几乎已经在现实中绝迹。既然没有多少时日，那自己就好好陪在她度过生命最后的时光，毕竟，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剩余的十五年可供挥霍了。

　　就在卫滨背着李欣瑶迈步走到房门前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哼：“你就想这么走了么？”

　　说话的是红牡丹，她纤细柔嫩的手指上依旧夹着那根牙签，她晶莹剔透的樱桃小嘴还在咀嚼红杜鹃切好的苹果，但此时的她粉面寒霜，娇嫩的脸颊上带着浓浓的威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绝不会相信世界上存在着这般可怕的变脸速度，简直就像是在两个角色之间快速转换，这种速度彻底印证了一句俗话“翻脸如翻书”。

　　卫滨没有回头，双手已经握拳，声音低沉：“还有事么？”

　　红牡丹微微一笑，如牡丹绽放一般华贵而妩媚，纤长的手指指了指一旁的红杜鹃，道：

　　“你就不打算给杜鹃一个交代？”

　　月寒如水，现如今城市的月亮似乎只会在午夜时分才出来露个头。

　　舒颜揉了揉太阳穴，今天的她似乎格外有些困倦。

　　一道影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月光下，朦朦胧胧地显出影子主人身材的苗条。

　　“芍药，明天你去云南走一趟。”柔媚的女声在背后响起：“炼元南宗的新宗主已经定下，你去查查他的底细，顺带看看云南还有没有那两味草药。”

　　“哪两味？”舒颜问道。

　　“鸾离草和凤鸣花。”红牡丹望着皎洁的月亮，轻轻一叹：“能解开那三个人的痴情的解药。”

　　鸾离草和凤鸣花的确是两味很奇特的草药。

　　其实，它们也可以说是一株草药，因为它们同根而生，鸾离草就是凤鸣花，凤鸣花也就是鸾离草。

　　这种草药只在少数的医典上有过记载，但它的确存在。这种草一般生长在悬崖峭壁上，花叶同根而生，却又相隔数米，其叶有七瓣，状若凤羽，称作“鸾离草；其花作五瓣，轻若鸿毛，称为“凤鸣花”。只因这味草药长在悬崖之上，采摘颇为不易，如若不得窍门，便会扯断连接花叶的蔓藤，蔓藤一断，鸾离草和凤鸣花必有其一会枯萎，因此得鸾离草和凤鸣花其一已经不易，得到两味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舒颜轻巧地合上书册，无视隔壁座位上衣着考究的男人偷偷瞥来的目光，转头看着窗外。

　　窗外，金色的太阳浮在轻如棉花的云团之上，光芒四射，璀璨无比，翱翔在中国南部上空的飞机上的旅客，迎来了他们今晨的第一抹阳光，一抹来自云贵高原上空的阳光。

　　而那苍茫的大地上，又有哪些人在等待这抹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