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乾坤。太极拳与八极拳原本是两种路子,一文一武,一柔一刚。但此时太极拳在陆放使来,不见轻柔的招式,只见最刚猛的气劲。反观柳柏青的八极拳,招式刚猛开合,远达八极,其中却暗施巧劲,将陆放刚猛的拳劲卸在楼板、桌椅之上,而自身阳刚的拳劲借着对方旧力将尽新力未生之时,顺着对方经脉逆流而上,给予对方重重的打击。
陆放在柳柏青真气撞击下,全身气血翻涌,心头渐渐生出愤懑感,脑中思绪混乱不堪,愤怒、厌恶、恐惧、伤悲种种情绪如乱麻一般交错盘杂,手上却劲力全开,不循招式,拳脚中尽显疯魔之态。
柳柏青心中微微有些不忍,但看到陆放身具元婴却远远没有元婴的修为,更确定对方是化元一派妖孽,今日如果不除,不知来日还有多少人会深受其害。想到此,左手将陆放双手拉住一锁,右手使出劈山掌,对准陆放的脖子劈去。
就在柳柏青那如刀一般的手掌即将劈到陆放时,场外一男子如风一般冲进真气圈,伸手将柳柏青的劈山掌隔开。两人身体同时一震,柳柏青看着隔开自己的男子,诧异道:“沈天?”
被叫做沈天的男子呼了一口浊气,点头道:“沈天不知师兄已从美国回来,没有前来迎接,失礼了。”
柳柏青哼了一声,冷冷说道:“你为什么拦下我?你难道看不出他是化元一派妖孽么?”
沈天恭敬地说道:“师兄恐怕误会了,这小子是李老的门生,想来不会是邪派妖孽。这个,琳儿可以作证。”说完,眼睛朝门口看了看。
一听到“琳儿”两字,柳柏青身体微微一震,看向门外时,只见一名身穿紫色蕾丝长裙风姿绰约的女子,身旁站着一个模样相似但年纪较轻的少女。
一时间,柳柏青看向紫衣女子的眼中闪过种种神色,蓦然叹了一口气,默默地走进醉香楼的包间。
沈天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陆放,伸指在他背上连连推拿数次,见已无大碍,便走到门口,看了眼呆立着的紫衣女子,温柔地说道:“琳儿、雪儿,我们走吧。”
紫衣女回过神来,拉了拉一旁杨如雪的衣角,轻声说了句:“他们没事儿的。”脚步不停,跟上已经走在前面的沈天。
杨如雪怅然若失地点点头,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看倒在地上的李木帅,轻轻叹了一声。
杨如琳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肩膀,默默地拉着她的手。杨如雪突然又转头问道:“姐,刚才那男人你和姐夫认识?”
“恩。”杨如琳凄凉一笑,“熟的不能再熟了。”街边的灯光照在杨如琳绝美的脸上,浓浓的哀伤看得让人心疼。
杨如雪从未见过姐姐如此伤感的表情,当即默然不语。
醉香楼里,混战之后,一片狼藉。
柳柏青夫妇和刘三虎夫妇,已经早早离去,临去之前,柳柏青嘱咐刘三虎交给醉香楼老板一笔钱,算作对破坏的赔偿。刘三虎在给了老板钱后,吩咐一些受伤较轻的兄弟,将受伤严重的兄弟带去医院,并给了他们一笔钱当作医药费。
此时醉香楼里,陆放正在用真气为受伤严重的李木帅和叶涛推拿。经此一挫,陆放算是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看透了不少东西。思绪冷静之后,体内躁动的元婴也慢慢平复,真气缓缓在经络中流淌,逐渐积聚,如小河汇聚成江海,循环往复,生生不息。陆放从未感受过如此神奇的状态,只觉得耳聪目明,知觉比平时灵敏百倍,百米外人的窃窃私语甚至也能清晰地落入耳中。
陆放哪里知道,柳柏青打进陆放经脉的真气刺激了陆放体内的元婴,元婴生出的真气融入陆放的四肢百骸中,将异种真气化去,并且自然而然随陆放阴阳经脉运动,到达周身。因此,陆放对元婴和真气有了更深的体会,本身的知觉也到达了“灵识”的境界,只不过这样一来,阳刚之气更深地侵入阴脉,“纯阳之脉”的病也算是根深蒂固了。
帮叶涛做完推拿后,陆放将李木帅轻巧地扶起。李木帅醉酒后受伤很重,简单的推拿只能化取他的瘀血却不能彻底减轻伤害。此时陆放心中一片空明,思绪也比平时快了不少,心中一动,运气到右手指尖,凝气成针,“木针”与“金针”同时修为,在李木帅各个关节要穴点上,只听见“嗞嗞”的气流声从指尖接触的穴位发出,不多时,李木帅便转醒过来。
陆放没想到神针初试,就有如此效果,心中一喜,思绪放松之下便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疲惫沉沉袭来。陆放赶紧靠着墙壁,盘膝而坐,调理气息。
李木帅人醒酒也醒了,看着满地的狼藉和坐在身边受伤的室友,脑子混沌一片,忙问傅子清经过。傅子清受伤较轻,用手揉了揉乌青的脸,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你醉酒闹事。”把事情经过说给李木帅听。
一旁的叶涛不时插上两句。说到陆放如何轻松干掉小混混,又和柳柏青发生惊天动地一战时,傅子清说的是有声有色,其实在两人交战时,傅子清和叶涛被真气圈震荡地晕厥倒地,根本没有亲眼目睹结局如何。叶涛听着笑了笑,正想问陆放结果如何,但见陆放盘膝而坐,脸上闪过赤红色的光芒,心中一惊,话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傅子清和李木帅也看到陆放身上的异状,惊讶地说不出话,一时间,醉香楼里只有服务员清理垃圾发出“窸窣窸窣”的声音。
许久,陆放缓缓睁开眼,此时他已经知晓自己身体里的变化,也明白自己的病是更深了一层,无奈地苦笑,对着满脸诧异的室友,说道:“回寝室吧。”
两天后,李老外出归来,特地派学生通知陆放,叫他傍晚去校医院。
陆放下课后直奔校医院,越靠近李老的房间心里越有说不出的紧张,似乎不想面对什么事吧。李老办公室的房门虚掩着,陆放敲敲门,走了进去。
李老正端坐在书桌前,手下奋笔疾书,见到陆放进来,仔细在他身上端详一番,眉角间透出一丝惊讶。陆放坐下后,李老泡了两杯西湖龙井端上,师徒两人一边喝茶,一边叙说近日事宜。
“陆小子,最近两个礼拜,你经历的事不少吧?我听陈伯说起,你遭到了杀手楼的刺杀,前几天又和人在醉香楼上动手,恐怕,你也已经知道你身体的异样了。”李老看着陆放说道。
陆放心里有个念头挥之不去,但又不想说出来破坏师徒感情,唯唯诺诺应着李老的话。
李老见陆放如此这般,心里明白他已经知道一些事情,叹了口气,说道:“陆小子,你是不是一直在怀疑,你的纯阳真元,是为师替你种上的?”
陆放心头一凛,嘴上并不答话,当作是默认了。
“唉,我知道,总有一天此事必会被你所知。只是,当初转移元婴的,并不是我,而是元婴原本的主人,独孤傲!”
李老这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陆放心头一震,惊讶道:“独孤傲没死?”
“当时没有,后来就……”李老的思绪追溯到十年前,“十年前,傲儿因知晓自己妻子与兄弟私奔一事,走火入魔,在青阳市郊区犯下滔天罪过,之后,他带着他的女儿来到我这儿,希望我能替他医治他那从小患有纯阴绝脉的女儿。当时他身体里真气乱窜,自知命不久矣,自愿用一身阳刚真气打通女儿经脉。但当时泠儿尚在襁褓中,绝不能经受如此刮骨洗髓。他便叫我封住他周身穴道,仅留心脉用以存活,以待日后找到合适的身体传授元婴,再让接受者以他的元婴真气,救回女儿性命。十年来,傲儿便犹如活死人一般藏身在校医院药材房中,以吸收药材精气存活下来。一个月多前,也许是他自知大限将至,但我尚未找到鸾离草与凤鸣花,无法为他选取传授元婴之人,他便自冲穴道,将当时正在生病的你拖入房中,将纯阳元婴种入你的体内,希望借你之手来救助他的女儿,只是……”
陆放冷冷接过话茬:“只是他这一招太过阴损,只顾自己女儿生存,却不管别人死活。”
李老喟然长叹:“你都知道了。”
房间里一时寂静。
良久,李老缓缓说道:“这次出门,我跑遍安徽、江西、湖南、湖北等地,希望可以寻得鸾离草和凤鸣花,不论你是不是愿意冒险传授真气,找到凤鸣花至少可以替泠儿延续十年寿命。没想到,还是无功而返。”转身看着陆放,一脸愧疚地说道:“陆小子,你接二连三使用真气,已经触动元婴,此时元婴灵根深种,只怕你最多只有三个月的寿命了……”
陆放早知自己患的是不治之症,心中哀愁一闪而过,强笑道:“师傅你不必担心,没准哪天就找到鸾离草和凤鸣花了呢?又或许我自己修得真元,再将独孤傲的真气传给独孤泠,这样,不就好了么?”
李老心知要找到鸾离草和凤鸣花希望渺茫,而且陆放自身修炼的真元必会和独孤傲元婴融合,要传送真气只能全部传送。嘴上不愿将此说破,一旦人有一丝希望,就还是幸福的。
其实,这些陆放又何尝不知呢?
从校医院出来,正好晚霞满天,红彤彤的火烧云犹如女孩娇羞的脸蛋,绚烂无匹。陆放沐浴在美丽的霞光中深深呼吸一口气。
三个月,要好好珍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