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吴清华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然是黄昏时分,夕阳从窗外直射进来,照耀得眼睛生疼。挣扎着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他发现花前正蜷做一团,坐在窗台上痴痴地望着窗外。
“你醒了?”吴清华下意识地打了声招呼,不过声音小到自己都有些听不见。那邪恶女巫的狰狞形象又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但是——眼前那个窗台上缩成一团的女人,被夕阳堵上了一层金黄色,乖巧如同一只小猫,又安静得如同一尊玉象。那样的神态,眼神,怎么也无法让他将这个女人和恶魔联系在一起。
吴清华从来没有想过,诸如自己心目中的另一半是什么样的这样的问题。但是在这一刻,他似乎突然觉得,真正的女人,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吴清华一时间有些发愣,待到意识到自己的动作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花前的身边,一只手伸出去,正要轻拂花前的长发。
脸上微微一红,吴清华不动声色地将那个动作改为了拍拍花前的肩膀。没想到这动作仍然吓了花前一跳,一向警醒的前女警,竟然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如此近的距离站了个人。
“你醒了?”花前的第一句话和吴清华一样,毫无营养。然后两人之间便是一片尴尬的沉寂。双方都花了好几秒钟的时间来调整自己的表情和语气,回到原本应有的频道上来。
“许强真是死了。”花前一手轻拂自己额前的几缕头发,“警方在楼顶上找到了他的尸体,被压成一滩肉酱,但是还能够辨认出来。”
吴清华点了点头:“不知道那个罗昊口中的组织究竟是什么。”
“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的。”花前咬牙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就是我计划中要对付的敌人。”
“一个异元者的大联盟……”吴清华敲着手指头问道,“可是现在……你自己也是一名异元者了,你还要对付他们吗?”
话一出口,他顿时意识到自己碰到了花前的痛处。因为她脸色骤然一变,当即就从窗台上跳了下来。
花前的脸色瞬息间变换了好几次,数次张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只是最后不过是一声轻叹,什么也没说。
吴清华心中骤然升起一股心疼的感觉,看到一贯强势的女警如此柔弱的一面,让人忍不住就想要将她搂在怀里。不过这样的念头在他心中也不过是出现了瞬间就被压下去。毕竟花前是警察,虽然被他陷害通缉,但事实总会澄清,她终究还是会恢复自己原本的身份。而吴清华,虽然比不上许强许沐真那样的通缉犯,但是也算是滨城市警方点名要抓捕的份子。如果不是花前想要对付异元者的执念,他们无论如何是不会走到一起的。
当然,如果吴清华真的把花前搂到怀里,最大的可能性是被女警拍成一个猪头。花前的脾气他也很清楚了。
不过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所以他试探着问道:“那么,究竟为了什么,你这么想要对付那些异元者呢?”
似乎是被吴清华这个问题所警醒,花前迅速从刚才那种虚弱的状态中摆脱了出来。思忖了片刻,她还是没有告诉吴清华自己的原因,而是自顾自地拨通了自己的手机。
一连拨打了好几次都没有接通,花前的神情看上去积攒了不少的愤怒值。所以吴清华明智地选择暂时躲开,不要呆在女警身边变成出气筒。
电视里没有关于那场银行大战的报导,即使在新闻简报中都只字不提,这让吴清华嗅到了一丝特别地味道——难道官方在极力向公众隐瞒事件的真相?
当然,在这个时代,想要阻止信息的传播不像原来那样容易了。图腾的小屋里就有电脑和网线,虽然他平常很少使用,不过吴清华现在正好用得上。
在登录了滨城市本地的几个论坛之后,吴清华不仅从本地网友的讨论中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不过更大的收获是,他在网上找到了一段由个人手机拍摄的录像,正好将罗昊从金龙大厦顶端“飞下来”,并且将电视台的直升机击毁的经过拍摄记录下来。
虽然原始的视频已经被删除,但是无所事事的人在网上总是不少,所以这一段不算清晰的录像被竞相转载,吴清华也拿到了一份。
吴清华本来想叫上花前一起来研究一下,但是后者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对吴清华的敲门声置若罔闻。所以吴清华只能自己将那段录像翻看了几遍。虽然图像不算清晰,但是配合自己对罗昊能力的了解,吴清华还是大概推敲出来了他对能力的使用方法。
控制铁锥攻击直升机,显示了罗昊那异能恐怖的杀伤力。想到昨天在地下室的一战,吴清华都不禁有些后怕。不过,更让他动心的是罗昊“飞行”的技巧——控制小物体在空中作为踏板滑行,巧妙地利用了反作用力。
而且,将思路扩展一下的话,花前新觉醒的异能不就是改变物质么。用同样的方法,将空气凝结成台阶,花前也可以实现空中漫步了。想到这里吴清华不禁有些嫉妒,虽然自己在内界之中能够作威作福,无所不能,但是在现实世界中远远没有那么威风。
就算能够拥有天眼,扮演神棍,就算在刺刀的记忆了学习了不少杀手的本领,但是毕竟也只是个普通人。心理不平衡了一小下之后,吴清华想起来,自己将那个异元者罗昊吞噬进入身体之后,还没有去管过。
将意识投入到内界之中,他见到几团灵魂之火将那个新人围在其中。
“主神来了,主神来了!”零二忙不迭地喊道,给吴清华让出一条通路来。
不出吴清华所料,罗昊的灵魂极其强大,光芒耀眼万丈,一颗红彤彤的火球一般。与他相比,零一,零二几个人就好像大象脚下的几只鸭子,黯淡又渺小。
“比我想象得还要强悍的意志啊。”吴清华感叹道,他的内界之中,还是第一次接待这样来势汹汹的客人。不过幸好曾经经历过许沐真在内界的叛变一乱后,吴清华动用自己的神力,在宇宙中设下了数个威力巨大的时空陷阱供灵仆使用现在看起来,若不是当初早有准备,恐怕内界的宇宙中又要一场天翻地覆了。
仔细一看,确实在罗昊的灵魂外围,三条颜色黯淡,难以辨认的光环带将它包裹。正是因为害怕和这三条光带接触,罗昊才不得不小心翼翼,不敢擅动分毫。
“主神大人,这个家伙实在太厉害了……”零一哭丧着过来通报损失,虽然他们在发现情况不妙的第一时间已经发动了陷阱,但是罗昊还是对整个内界的宇宙造成了极大地破坏。虽然发生战斗的宇宙距离太阳系有一段距离,但是对地球镜像造成的影响很快就会凸显出来。
也就是说,内界需要再一次重来。
不过吴清华对此并没有太过在意,就算宇宙重来,需要干活的也是那几个灵仆。他自己所受的损失不过是几天之内无法使用内界镜像获得资讯而已。不过说起来,自从搅进了异元者的事件里头,内界镜像所受的限制就越来越多,发挥作用的时候也变得越来越小。
吴清华不禁将目光投向了地球上的一角。在一片阳光明媚的海滩上,失去了记忆的刺刀正悠闲地躺在太阳椅上,身旁还坐着两个肌肤黝黑的比基尼美女在肩膀上推揉,一副自在写意的样子。
这也是刺刀和吴清华两人的约定,当初被吞噬进入内界之后,刺刀将自己背负的沉重记忆都转授给了吴清华,现在他终于能够过上自己向往的自由生活。
只是吴清华有时还是忍不住怀念,若是这个时候,刺刀还是原来的刺刀,能够在内界之中帮忙的话,恐怕也不会让罗昊在这里造成这么大的破坏。
“好了,罗昊,现在的情况你清楚了吗?”吴清华撤去了光带的禁锢,但是主神的威压仍旧让罗昊难以动弹分毫,“这里是属于我的世界,我掌控这个宇宙中的一切,包括你在内。所以,服从我的命令,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一阵沉默之后,罗昊终于开口答道:“无知的人啊,你根本不明白掌控宇宙的意义。”
吴清华冷哼一声,宇宙中运行的星体陡然停滞下来。黑色的虚空中呈现出一抹诡异的瑰红,伴随着仿佛从每个人内心深处迸发出低沉的嘶吼与轰鸣,越来越近!空间中的灵仆纷纷惊叫着四处逃逸,寻找躲避的掩体,只有刺刀由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仗而有些茫然。
然后,从无尽的远方突然亮起千百束光芒,江河入海一般汇集起来,不断地盘旋壮大,最终形成数十条紫红色的电芒巨蟒,击在罗昊的身上!
电光飞闪,天地变色!空间在一阵剧烈的颤抖后回复了正常,这时心有余悸的众灵仆才纷纷从躲藏的星球背后飘出来。
在雷电击中的中心,罗昊的灵魂仍在它原来的地方,灵活火焰的体积仍然相当庞大,但是光泽已经黯淡到难以辨识的程度。
“这是冒犯主神的惩罚。”吴清华淡淡地说,心中一边遗憾自己在外面的世界中不能拥有这样强大的威仪,否则该有多么风光潇洒。
罗昊的魂火飘忽不定地闪烁了几次,他重又开口,仍然是那句话:“你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做掌控宇宙。”
“我动念间,宇宙中的一切都将改变。因为我,这个宇宙诞生,我也能随时让它毁灭;这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无法违抗我的意志。”吴清华反而笑了起来,“那么你来说,什么才叫做真正的掌控宇宙?”
“你能掌控我的意志吗?”罗昊也微微笑了起来,有气无力。
吴清华顿时一怔。
“可惜啊可惜。”罗昊似乎在自言自语,“可惜你拒绝了我,拒绝了加入组织的机会,否则你才能真正体会到,什么是掌控整个世界的力量。那种力量是唯一的,最终的,任何人都无法反抗,它操纵世界的轨迹,精密无误地滑向终点……你能够体会到那种美吗?当你看到世界的上的每一个东西,每一个人,一花一木都如同钟表里的齿轮一样轻巧地啮合着相交的轨迹,不论你如何去想,如何去做,都无法改变命运分毫。你看,我们所有人都是漩涡中的木板,最终只能被吞没。”
“谁是掌控者?”吴清华问道,然而罗昊却闭口不答。
“是你们那个组织的首领吗?”吴清华又追问道,然而罗昊却从此再没有开口,任凭吴清华用尽了办法对他大加折磨也没有说出半句。
这还是在内界之中,吴清华第一次受挫,看着面前那支离破碎,但仍然硬的像一块石头一般的罗昊,他头一次有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
确实,他能够控制空间中的一切,却没有办法约束每个人的想法。吴清华的眼神从众灵仆身上飘过,目光落到谁的身上,谁就战栗着向后微微躲闪,不敢与主神的眼睛对视。这状似谦卑的举动却让吴清华在心中叹了口气。
罗昊说得没错,他并不是真正的上帝,距离真正的掌控者差得还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