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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职场屠龙术·骊珠 白衣卿相 24452 2021-03-28 19:43

  第二十一章:股海争锋唐武宗逢陆护法师石相会显圣观非观世音

  不到九点,四个人已经在机房各就各位,屏幕上都是地龙实业的分时走势图和打开的交易软件。

  四个人都不说话,该说的,昨晚已经说完。周易手边的小本子上,记载了跟严式轩探讨过的所有应变方案。

  集合竞价时,地龙实业毫无悬念地开在18.7元的涨停板价位。抛盘只有区区两千股不到,买盘则云集了五百多万股。意料之中。周易平静地等着9:30的第一笔交易。零星的小单,只有零星的小单在抛。买盘继续在小幅度累加,逐渐到了六百万。周易动也不动,只等瞿塘峡那边动手。足足十五分钟!地龙实业每分钟似乎只成交两到三笔。终于,时间到了9:45,地龙实业连续出现五笔抛单,都是整齐划一的7手。严式轩坐直身体,道:“准备,老瞿要动手了。”果然,接下去,就是几个连续70手的抛单,三个人的手都放在了键盘上,只等周易开口。地龙实业开始出现上千手的抛单,涨停板那六百万,成交了接近二百万,之后,开始有人陆陆续续撤单,涨停板上的单子不断减少,终于,不足百万,陡然间,一笔5007手的大抛单砸下,后面瞬间跟出了几个百手的单子,地龙实业的涨停板,终于被打开了!周易依然没有动。

  不到一分钟,地龙实业又被五十万的买盘封住涨停。抛盘依然密集,不到五分钟,涨停板又被打开。周易对苏窃脂道:“挂五十万卖单在涨停板上。”然后对小怜说:“挂七十万卖单在18.69元。”

  两笔单子一出,买气顿时被压制住,18.68元,18.67元,都出现了几十万的挂单,根本吃不到苏窃脂和小怜挂的卖单。周易对严式轩道:“严总,你在18.61挂五十万买盘。”然后,周易用自己的交易软件,开始五万、五万地吃18.67以下的单子,随着他小口吃,不断又有人挂出来,十分钟不到,周易已经吃进了接近一百万股,然后,周易反手抛出一笔十万的单子,将18.65元的价位砸破,顿时,抛单如雨,严式轩在18.61元的挂单,全部成交。周易又命苏窃脂和小怜撤单,挂在18.60和18.59的位置,自己和严式轩如法炮制,继续吃货。眼见得又吃进了一百多万股,离四百万的目标不远了。严式轩不说话,向周易伸出大拇指。小怜则一边看一边大呼小叫。

  股价圧到18.30一线时,主动买盘明显增加,周易开始主动向上扫货,直接打高两毛多钱吃一笔几万股,待上面的卖盘攒多了,再吃一口。逐渐的,价位回到了18.60一线,多空相持不下。

  还有约一百五十万股的任务没完成。周易在18.60挂的单子没人砸,18.70的单子则不断被人啃,周易狠狠心,自己将自己的18.60的单子一笔砸开,果然,吸引出一些抛盘,然而,没破18.50,就突然被一笔二十万股的单子拉了回来。周易大吃一惊,说:“你们别这么快买!”现在,四人已经按刚才的原则灵活机动作战,结果,三人齐齐看着周易,问:“这笔不是你买的么?”

  周易暗叫不妙,大声道:“窃脂赶紧把18.70的三十万卖盘撤了!”话一出口心咯噔一下,一时情急,居然没有叫“苏助理”而是叫成了“窃脂”,却见严式轩根本没时间注意这些,他凑到苏窃脂那里,紧张地看着她撤单,周易突然看到,一笔七十万的买单,已经将18.70元和之下的卖单一口吃净,然后,18.70的涨停板价位,就挂出了三百万的买单,周易长叹了一口气,在18.70元,也挂了个一百万的买单,然后,对正在看自己操作的严式轩说:“权且一试吧。我没猜错的话,涨停板不会再打开了,之后的时间,交易量很难超过五十万股。”

  严式轩脸色有些发白,掏出手机,正要按键,电话响了,一接,周易就听到了瞿塘峡的公鸭嗓发出的难听的笑声:“行啊老严,你这回养的操盘手够高,真沉得住气!这价格被你们压的,最后这笔吃得也漂亮,这回散户震出来不少,再来三个涨停没问题!”

  严式轩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一下,说:“老瞿,谢谢了,你的钱周五到账。”

  周易看得出来,严式轩本想兴师问罪,但现在已经明白,跟瞿塘峡无关。严式轩深深锁眉,问:“小周,你觉得,是什么人干的?”

  周易道:“今天会打开涨停的事情,不会有外人知道。钟鸣肯定是天天在涨停板排队买他那所谓的1%,可是,我们知道,地龙公司现在账面的现金流是负的,他很可能是说说而已,根本拿不出钱来买。刚才扫盘的资金,加上现在封涨停板的,应该是一伙人干的,资金实力至少在亿元以上,这也排除了钟鸣的可能。”

  严式轩来回踱了两步,道:“是何方神圣呢?”

  周易道:“可能是某个大机构,也想分一杯羹。很可能会主动和严总联系的。”

  严式轩摘下眼镜,问:“会不会是高岛或赵沉阁干的?”

  周易点头道:“不是没可能,赵沉阁是钟鸣亲信,高岛这人也有大资金,不过,目前情况,他们还不至于和严总您撕破脸。”

  严式轩点点头。拍了拍周易肩膀,说:“小周,你已经干得足够出色了,还说没操作过大资金,即使孙城来了,也不过如此。我本打算能在涨停板买到这些货就满足了,现在均价也就18.50上下,这省下的钱,给你们三个每人两万的红包。”

  小怜鼓掌欢呼,周易却摇头道:“受之有愧,完成目标股数再说吧。”

  严式轩呵呵道:“一码归一码,你已经做得足够优秀了。都回房休息一下,刚才的工作强度太高了。”

  三人到了门口,发现严式轩还站在原地。苏窃脂问:“你不回房休息么?”

  严式轩道:“我要随时关注新闻,另外,或许我能等来刚才那伙神秘资金的电话。”

  严式轩就守在机房,午饭也在里面吃的。

  收盘时,果如周易所料,地龙实业牢牢封住涨停,之后加起来也不过成交了十几万股。

  晚饭严式轩出来吃的,匆匆几口,就又进了机房。

  小怜收拾碗筷时说:“周易哥哥,一会儿在房间等我,我去找你!”周易应了一声。待小怜到了厨房,苏窃脂冲他一挤眼,说:“小丫头又要开始倒追了,周总监艳福不浅呵。”

  周易耸肩道:“肯定是找我算命,不信等着瞧。”

  苏窃脂起身道:“我又不在你房间,瞧什么瞧。先回去歇着了……以前还羡慕股票操盘手,觉得又神秘又好玩,今天客串了一下,工作强度和精神压力简直是非人的,肯定折寿!好了我先去睡了,你和小怜妹妹慢-慢-聊!”

  周易回到自己房间,躺下来回放地龙实业一天走势,正想得入神,敲门声响起,开门,是小怜。

  小怜一脸虔诚地看着周易,说:“周易哥哥,周大师,我下半生的幸福,就全靠你指路了!”

  周易忍不住笑,道:“命是你自己的,我说好或说坏不起作用。换个人来算,得出的结论也大致相同。”

  小怜道:“一般人我信不过,我娘说姑娘家的八字不能随便乱给人看。”

  周易点头,道:“很多邪术,都是靠八字施行的,的确要小心……”

  这时敲门声又响起,小怜道:“是苏姐姐吧?”转身去开门,门一开,外面站的,却是严式轩。

  一字一句读完新上网的公告,周易连连摇头,道:“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家隆远地产是什么背景?为什么也收购了5%的地龙实业法人股?还是通过七家公司的法人股凑出来的。”

  严式轩道:“我托朋友问过了,这家地产公司,没有独立开发过楼盘,只是参股开发和搞装潢为主,在沪上默默无闻。刚才上交所的成交回报也显示,今天买入席位第二位的,也是隆远地产。”

  周易皱紧眉头,道:“这下子,明天非继续涨停不可!就算打开,有大资金跟我们抢,想再买百万以上流通盘,也非常不容易了……严总您的资金——”

  严式轩抹了一把疲惫阴沉的脸,说:“没有办法了,我只好求她了。”

  周易没有问是谁,不过,隐隐猜出。

  一个小时后,机房的敲门声响起,周易去开门,门外,果然站着艳光四射的海中花。周易和她打过招呼,就走到院子里。海中花关上门,和严式轩在机房内说话。周易知道,严式轩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肯定不会求到海中花头上。而海中花的资金实力,应该是十分雄厚,不知二人能否谈拢?

  不到半小时,门一开,海中花笑盈盈走出来,严式轩也跟了出来,问:“真的不住下啊?”

  海中花道:“我自己开游艇过来的,回去很快。再说,我明天一大早就调集足资金,怎么也不能让你输给外人!”

  海中花向外走,严式轩相送,周易也不好站在原地,在后面跟着,把海中花送到空无一人的码头,那里果然停着一艘很大的豪华游艇。海中花回转身,脸上仍带着笑意,说:“我帮你不能白帮。”

  严式轩强笑道:“说吧,你又想买什么或做什么?”

  海中花道:“就是前几天跟你说的事情……”

  严式轩一呆,不说话。

  海中花直视他双眼,唇角带了讥诮:“严老板一向是利弊得失算计得清清楚楚的人,我这个要求,不算过份吧?我并没有要求你辞退她……”

  严式轩依然没有说话。好一会儿,他缓慢、但坚决地,摇了摇头。

  海中花美丽的双眼中,透出深深的绝望,声音沙哑着道:“好,式轩,你还是和当年一样绝情,为了这个不祥之人……当年你为她亡国,现在你为她破产,你就投钱给她拍戏吧,我看你拿什么钱给她拍戏!”

  严式轩默然。

  海中花掩面,转身,快步上了自己的游艇。马达轰鸣,游艇如离弦之箭,激起一层白浪后,消失在黑沉沉的海面上。

  严式轩抬头,望着满天星斗出神。忽然,一阵不紧不慢、不大不小的掌声,从二人身后响起。

  周易悚然回头。

  严式轩半转过身。

  朦胧的月色下,一个一身古旧道袍,手持拂尘的老道士,立在那里,不断发出冷笑。

  周易失声道:“陆宣冥!!!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一身道士打扮的人,居然是周易的宿敌,在唐武宗时期与周易的前世周南分列道教左右护法,如今贵为和日资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中国餐饮百强企业老总,仍阴魂不散,在鹭岛宿舍外荒地一战中,差点要了周易性命的茅山派传人陆宣冥!

  周易知道此人的危险,马上摆出神霄派心火雷的手诀,暗暗调息运气,随时准备迎战。

  陆宣冥赶忙连连摆手,道:“周护法这是干吗?你我二人当年在严总面前同殿称臣,如今既然见了旧主,理应合力辅佐才是,岂能先内讧?”

  周易大是不解,茫然看了一眼严式轩。严式轩看着陆宣冥,说:“你不来找我,我也该去找你了……”

  陆宣冥哈哈大笑,道:“怎能劳动圣上去找小道……不知圣上如今的记忆,恢复了多少?”

  严式轩看着他,反问道:“你呢,陆护法,你的记忆,又恢复了多少?”

  陆宣冥转动着眼珠,有点得意地道:“臣……只差一步,便可成为当年的陆道士了。”

  严式轩又把脸转向周易,问:“周护法,你呢?你拥有了多少周南的记忆?”

  周易呆住。

  他忽然觉得,严式轩这张熟悉的瘦脸,陡然间变得诡异万状,夜色下,黑黢黢立着的瘦长身体,也变得妖气袭人,周易不由后退一步,难道——这就是自己前世周南当年的主子唐武宗转世?情感上,周易无论如何,无法接受。

  严式轩摇了摇头,说:“虽然你跟周南已经足够像了,但,你还是周易。”转过头,对陆宣冥道:“陆护法,当年,也是在这桃花岛上,你我君臣,彻夜长谈。”

  陆宣冥颇有感触地叹了口气:“是啊,千年一晃而过,当时,咱们是在安期峰顶上,听着海浪声,看着霓裳舞,吃着海鲜,喝着剑南春……逝者如斯夫!”

  严式轩似乎也回到了当时的情景,说:“是啊,能寻到你,是朕登基后,最开心的一件事了!”

  陆宣冥道:“人心不足,当了富有四海的天子,还想长生不老,永远霸占王座,千秋万代。”

  严式轩道:“而你这手握长生术的人,求的却是号令天下,荣华富贵,妻妾成群。”

  陆宣冥点头道:“当皇帝固然是极乐之事,奈何生老病死;能长生虽是令人欣喜若狂,可是,如果只在布衣素食,默默无闻,活一万年,又有何乐趣?所以,我们君臣,的确是各取所需,天作之合!”

  严式轩警觉地问:“陆老板,你大半夜的来找我,不是叙旧的吧?”

  陆宣冥嘿嘿笑道:“严总,我来,的确是有一单生意要谈。”

  严式轩一指陆宣冥身后的两块大石,道:“坐下说。”

  两人近距离坐好。

  陆宣冥道:“不绕弯子,隆远地产是我的,今天地龙实业那几笔单子也是我的。”

  严式轩平静地问:“你意欲何为?”

  陆宣冥反问:“那严总拼着失去朵颐控股权、又到处拆借资金,甚至不惜把心爱的木雕观音都当掉,只为控股地龙实业这么一家外强中干的公司,又是为什么?对,你有多少年不求王皇后了,刚才说了不少软话吧?哈哈!”

  严式轩脸色阴沉,道:“我想转行做房地产,不喜欢做快餐了,利润太薄。”

  陆宣冥桀桀怪笑,道:“严总,一千多年了,你还是那么喜欢扯谎……等我举牌控股了地龙实业后,你就不用说了……”

  严式轩怒道:“你这逆臣好大胆!”

  陆宣冥仰头道:“严总,你还当自己是君临天下的唐武宗呢?时过境迁喽,现在的现实是——我比你有钱,我现在捏着你的七寸,你现在最好老老实实跟我合作!”

  严式轩胸口起伏,显然愤恨到了极点,忽地站起,指着陆宣冥鼻子道:“让我向你低头?你上辈子没做到,这辈子也别想!”说罢抬腿,大踏步就走。

  陆宣冥急忙起身,喊道:“圣上慢走,臣是开个玩笑……有事好商量……”

  严式轩扭头问:“商量什么?把我手里的49%朵颐股权低价卖给你,然后再去高价接你手中的地龙实业法人股?哼!想得美。”

  陆宣冥哈哈一笑,道:“圣上就是圣上,您替我出的这个主意,比我想到的都对我有利,高啊。”

  严式轩索性转过身,说:“我倒想听听,你原来给我设的,是个什么套儿?”

  陆宣冥很认真地道:“给您1%的朵颐股权,5%的地龙实业股权,转让费用,按面值一元计算,可以先挂账……”

  严式轩张大了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急急道:“你再说一遍!!”

  陆宣冥真就一字一字,缓慢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严式轩哈哈大笑,转身又走。

  陆宣冥身形一晃,鬼魅般挡在严式轩面前:“严总,这条件还不够优厚?那你想怎样?”

  严式轩道:“我没心情听你揶揄我。就算你是这么想的,你也做不到。你跟高岛,矛盾重重,他怎么肯把朵颐的股权给你1%?你费尽心机搜集到的地龙实业法人股,现在市场上随便卖卖,也能卖到七、八元,凭什么一元卖给我这竞争对手?让开!”

  陆宣冥脸上堆笑,道:“高岛那46%的朵颐股权,当然是谁都不肯给的,但赵沉阁手里那5%么……”

  陆宣冥不再说下去,诡笑着看严式轩。严式轩磕磕巴巴道:“赵沉阁?赵……你是说、他——就是——就是赵归真!!”

  陆宣冥连连点头,说:“不愧是武宗转世,一想就明白。赵沉阁正是当年圣上的宠臣赵归真转世。”

  严式轩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原来竟然是他——我一定让他今生不得好死!!!”

  陆宣冥道:“想弄死他还不是举手之劳,不过现在他还有用,暂时让他活几天……圣上,你我当年,君臣一场,虽有些许误会,但毕竟还留了些情谊。如今当然要一致对外,高岛那小子当遣唐使那会儿就不地道,而地龙实业对您的重要性,我也知道,所以,这个忙,臣是帮定了。”

  严式轩冷冷看着陆宣冥,问:“那你要的是什么?”

  陆宣冥眯起眼,道:“圣上还是如当年那么爽快……我要的,是——”陆宣冥警惕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周易,将嘴凑近严式轩的耳朵,嘀咕了一句什么。

  严式轩不假思索,摇头道:“你休想!给了你,我还要朵颐和地龙实业干什么?我说你怎么这么大方,原来是想做一本万利的买卖!”

  陆宣冥也不着急,道:“严总别急着一口回绝。咱们现在都玩儿资本市场,用句行话来说:我给您的朵颐1%股权、地龙实业5%法人股,那是‘现货’,拿到手就有实实在在的利益!我跟您要的,则是‘期货’,全凭几句传说,是真是假,能不能实现,都是未知数,我冒的风险可比您大多了……况且,您不答应的话,连您眼前这点利益都保不住……”

  严式轩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先看了一眼周易。而陆宣冥,也不约而同地转头看着周易,周易心里不由有些发毛,问:“二位看我干什么?”

  陆宣冥道:“因为,周护法是关键。”

  严式轩道:“关键中的关键。”

  周易搞不清这二人一唱一和背后有什么阴谋,口中道:“你们愿意做谁就做谁,我要继续做我的周易,周南和我没关系!”

  严式轩淡淡道:“周南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周南承诺过,他的后世,会完成他当初的承诺。”

  周易皱眉道:“荒唐!周南已死,烟消云散,凭什么他的承诺要由我来完成??”

  陆宣冥睁大眼睛,从喉咙里发出一串憋不住的笑声,终于,他捧腹大笑,然后,好不容易止住,喘了口大气道:“周南会死?这是我活几千年听到的最好笑的一句话,他要是‘死’了,那还了得……他如果死了,你周易又怎么会活着?周易啊周易,你装疯卖傻的本事,和当年的周南有一拼,你不是周南,怎么会他的神霄派雷法?你不是周南,怎么能‘元婴出窍’,那晚到第一高楼的工地窥听我们和森先生的谈话?”

  周易道:“原来那晚你发现我了……”

  陆宣冥道:“你本领大,当晚我并没有发现你,否则定将你的元婴收了,让你形神分离,哼!只不过……只不过事后回想起来,总觉得当晚你就在左右……奇怪,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

  周易暗暗后怕,自己和肖恩,借助“梦想天堂”,到过去的一个场景去听陆宣冥的谈话,实际上那晚当时是不在场的。而自己去过以后,陆宣冥回忆起来,居然发现自己去过,这实在是骇人听闻,陆宣冥的功力,的确是恐怖!

  见周易惊惧不已,陆宣冥脸上显出一丝得意之色,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11月15是大限,那也一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严式轩轻轻叹气,道:“我看,周护法,还是放不下七公主的……”

  周易心一凉,颤声问:“严总,您也知道陆宣冥11月15日要用朱成碧完成祭龙大典??”

  严式轩低声道:“是否用朱成碧来祭第一高楼地基下面的龙,全看周护法的意思了……”

  陆宣冥接上一句:“不错,如果你还不肯承认自己就是周南,还不肯把逆鳞口诀交出来的话——”

  周易用掌猛击自己额头,痛苦地道:“为什么你们都认定我是周南,都认定我记得那个什么逆鳞口诀!!”

  严式轩道:“周南,你想要什么,不妨也说出来听听。朵颐股权?地龙股权?只要你交出逆鳞口诀,我保你一步登天,金钱美女,享之不尽!”

  周易道:“严总,我突然想清楚了一件事情……原来,我一直被您玩弄于股掌之中……”

  严式轩眉毛一挑,“哦”了一声。

  周易平静地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方锦骊——你知道我跟方锦骊是恋爱关系。你打听出我和程剑勋关系很好,就通过结交程剑勋,通过他接近了我。我离开朵颐,你又让程剑勋来说服我到你那里,我入职后,,你就提出拍广告片的事情,你知道我很难拒绝,只能把方锦骊找来。这个广告片的真正作用,不是广告,而是离间关系密不可分的林总和方锦骊。果然,你把广告在上海大肆播放,林总不可能看不到,至少会有人跟她说,她自然要骂方锦骊,利用两人关系出现的芥蒂,你就提出要我说服方锦骊来朵颐,我当然不会让锦骊在鹭岛继续受委屈,况且你这边又许以高官厚禄……之后,你早就买了一套豪华公寓等着她,之后,又让邹胖子不断找她拍戏,然后买通媒体捧锦骊,直到今天,投巨资,让她出演大戏的女一号——严总,您真是心计深沉,算无遗策啊,现在回想起来,我真是不寒而栗!为了得到锦骊,你还有什么阴损的后招没使出来?”

  严式轩凝立,不语。

  陆宣冥鼓起掌来,叹道:“圣上风采,不减当年,这种放长线钓大鱼的睿智和耐心,让我赞叹不已!不过周护法能全盘想通,也不容易,我也要鼓掌。棋逢敌手,呵呵。”

  严式轩负手,踱到周易面前,说:“周南,我从未怀疑过你的聪明和能力,如果你这人不儿女情长,就太完美了。你想要方锦骊回到你身边是不是?”

  周易大声道:“是!严式轩,你知道么?我曾经认真想过放弃锦骊,因为,她现在正有一个机会完成自己人生的飞跃,这离不开你,我决定把选择权给锦骊。可如今看来,从一开始,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阴谋!锦骊如果继续跟着你,恐怕会万劫不复!”

  严式轩点上一支烟,说:“小周,晚了。从一开始,你就晚了。抛开咱们当年的君臣地位不谈,如今,你仍然是我的手下,怎么跟我争?我能给方锦骊豪宅、名车、一线演员的地位,你能给她什么?感情?笑话!感情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你说你能给,我说我也能给,但我能给她别的,你能么?莫非当年你跟朕争方锦骊的时候苦头还没有吃够?我希望你继续在朵颐干下去,赵沉阁那个总经理的位置,早晚是你的。我们君臣联手,再开辟一个大唐盛世,完成当年我未竟的梦想,这多好,啊?”

  周易冷冰冰道:“就凭您当年在位时的所作所为?我马上会去找方锦骊,跟她说清你的真面目,让她从此远离你!”

  严式轩不屑地一笑,摇着头说:“小周啊小周,刚夸你聪明,就是一遇上女人就犯糊涂……你现在无论说我什么坏话,方锦骊都会认为那是妒忌,而且,这样更会降低你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不信你大可一试。”

  周易怒道:“我自然会试!只要有万分之一可能,我就不会让锦骊落在你这种人手里!”

  严式轩深吸了一口烟,从鼻孔里喷出,道:“我可以自己去说,这样她就会相信了。”

  周易一愣。

  严式轩眼睛远远眺望着海面,悠然道:“只要,你肯交出逆鳞的口诀。”

  周易正要回答,陆宣冥突然蹿至周易眼前,急切地道:“你先别答应!你告诉我,你想不想让朱成碧死?”

  周易脱口道:“当然不想!”

  陆宣冥后退一步,不再说话,脸上露出一丝诡笑。

  严式轩将烟头弹出,一道亮光飘远,瞬间寂灭在海水里。然后,严式轩道:“是要方锦骊还是救朱成碧,朕和陆护法都不能替你做抉择。一女不能嫁二夫,一套逆鳞口诀,也不能救两个女人。想好给我打电话。”说罢,严式轩低着头,走了。

  陆宣冥道:“周护法,现在离阴历11月15日,还有七天时间,七天后的子时,我就要在第一高楼的地基上,开始祭龙大典。你真以为凭高岛就护得住朱成碧?高岛在森先生面前,就是一条狗!”

  周易呼吸加重,盯着陆宣冥,目露凶光。陆宣冥后退了一步,道:“周老弟可别动手,我话还没说完……你如果想办法记起逆鳞口诀,一定不要给严式轩,给我,我保证不碰你那娇滴滴的朱大美女一根头发……至于方大美女那边……你们毕竟曾经好过,只要你用足够证据拆穿严式轩的伪善面目,她自然会回心转意,还用拿那么珍贵的逆鳞口诀去换么?”

  周易心思一动,问陆宣冥:“方锦骊当年和严总是什么关系?严总让她拍戏,有什么可怕的目的?”

  陆宣冥眼珠一转,道:“你这记性啊……当年皇宫跟你大闹绯闻的观音娘娘都忘记了……拍戏么,我大体能猜出来原因,只要你给我逆鳞口诀,我就告诉你,算赠品。好了,这七天,你就求太上老君保佑你想起逆鳞口诀吧,不然,七天后,你和朱成碧就天人永隔了!”

  陆宣冥一抖拂尘,人已经踪影皆无。

  周易用手抱着头,痛苦地蹲下身子。然后,他头枕着背后的石头,听着海浪单调的声音,不知脑子里在想着什么,似乎,一千多年前的那个唐朝,真的影影绰绰在脑海中浮现出来,仿佛默片时代的黑白片段,穿不起一个完整的场景……渐渐的,他想到了那尊活灵活现的木雕彩绘观音,他能想起那雕像的每一处细节、每一丝色彩,就像,他已经把雕像在手中把玩了多年一样!周易没有睁眼,他似乎看到雕像活了,逐渐变大、变大,开始有一人高,还在变大,周易虔诚地仰视雕像的笑脸,忽然,他看到雕像旁边,还立着一尊雕像,又瘦又高,满脸怨气,张开双手,要从侧面扼住观音的喉咙,观音仍对周易笑着,浑然未觉,周易想大叫,让观音防备,却任凭怎么努力,也发不出声,最后,周易终于大喊出来:“快跑!!!”

  这一声,把周易,喊醒了。

  周易惊魂未定,头上全是冷汗,思绪仍沉浸在刚才的梦境中,忽然,他心中一亮,又再次品味了一遍刚才的梦境,高兴地高高跃起,然后跪伏在地上,恭恭敬敬扣了一个头,口中喃喃道:“锦骊,一定是你托梦给我,告诉我怎么说服你,锦骊,这法子一定行的!!!”

  周易心情大好,纵身跃上一块高耸的岩石,对着初升的朝阳,长啸一声。

  周易坐上了早上六点第一班从桃花岛到沈家门的普民交23号轮。他心情很好地坐在甲板上,晒着太阳,给小魏打了个电话。接到他电话,小魏显得很惊喜,亲热地问长问短。聊了几句后,周易问:“锦骊这几天在店里么?我想见她。”

  小魏一愣:“你们没在一起么?她上个周五就去了普陀山,和《观世音传奇》的剧组一起去的,说要在那边试镜,要这个周六才能回来呢。你在舟山没去见她?”

  周易心头狂喜,说了一句:“我现在就去见她!回去请你吃饭!”

  周易仰望天空,双手合十,默默道:“锦骊,这一切都是天意……”

  下了船,周易立刻在码头换乘到普陀山的船。

  天开始变得阴沉沉的。

  由于不是周末,普陀山上的游客稀稀拉拉。周易还在想,《观世音传奇》剧组兴师动众,肯定引人关注,打听一下就该知道他们。周易甚至已经能感觉到方锦骊的存在,这让他抑制不住地微微兴奋。

  周易在路口一个小卖店买水,顺便和老板娘攀谈,问起近来有没有什么剧组上山拍摄,老板娘当即说有,上山时差不多十几个人,听下山的游客说,昨天在梅福庵见过。周易谢了她,拎着一瓶农夫山泉,直奔梅福庵。

  快步爬上梅岭山,周围林木幽深,进得院来,但见院内清静,不像是有剧组在的样子,正发呆之际,侧门一开,一个青衣小尼,低头要出门,周易侧身让路,那小尼一抬头,一双如水的灵活眸子,在周易的脸上滑了一下,之后长长的睫毛一垂,和周易擦肩而过,一股淡淡的幽香沁入周易鼻中。周易嗓子一紧,道:“小师父——”

  那小尼停步回头,忽闪着大眼睛,似乎在问周易何事。

  周易先是笑笑,问:“昨日,可有一个剧组来这里拍戏?”

  小尼细眉一皱,道:“都是些啥子人哟,不守规矩!”

  周易一听,这小尼居然是四川口音,怪不得如此水灵。看来剧组没给她留下好印象。又问:“有一个长得很端庄的小姐么?”

  那小尼忽然脸上露出些兴奋之色,道:“有!就是那个观音姐姐,我好舍不得她哟!”

  周易一喜,问:“今天他们会在哪里拍戏?”

  小尼想了想,道:“听观音姐姐说,是要在巨石上取个什么景,啊!说得可能就是出庵西行不远处便可看到磐陀石!正好我路过那里,我带你去好了。”

  周易连声道谢。

  陡见远处,高耸两块大石,下面一块巨石底阔上尖,中间凸出处将上石托住,上面一块巨石上平底尖,呈菱形。上下两石接缝处间隙如线,望之通明,似接未接,好似一石空悬于一石之上。上面大石书了红色的“磐陀石”三个圆润的大字。周易暗暗称奇。

  小尼却叹了口气,道:“没在这里……”

  周易也注意到,除了几个闲散游人在拍照留念,并没有方锦骊的踪影。小尼回头看了周易一眼,问:“你找观音姐姐何事?莫非是她的追星族?”

  周易摇头,冲口道:“我是她男朋友,她很危险,我是来解救她的!”

  小尼大眼睛闪亮,露齿一笑:“哈!还算是能配得上我那观音姐姐……如果是跟昨天那个胖导演就恶心死了……行,就冲这点,我今天帮定你了,转遍普陀,也要帮你找到她!”

  周易大喜过望:“我还正愁自己会没头苍蝇般乱蹿,小师父真是菩萨心肠!”

  小尼摆手道:“少说好听的,我最讨厌男人甜言蜜语!跟在我后面!”

  周易噤声。亦步亦趋,随小尼下山。

  走了一段,周易暗暗称奇,这小尼脚步轻便,足不沾地一般,显然是山路走惯了的。周易反而要提一口真气,才能正常跟上。

  四周景物疾驰而过,周易也无暇品味,只看着小尼后背的僧衣,怕跟不上,被她笑话。

  也不知走了多久,隐隐听到海浪声声,周易猛一抬头,就看到了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方锦骊!

  但见平缓的海滩之上,凭空一块高大巨石,孤峰独耸。右边有“师石”两个横写大字,左边有竖写的“回头是岸”四个小字。方锦骊,就站在师石顶上,头戴宝冠,身披璎珞,双臂外露,左手托净瓶,右手持柳枝,足踏莲台,法相庄严,亭亭玉立。

  下面围了几十游人,纷纷拍照,邹离非则大呼小叫地指挥摄像师调整机位,周围几个剧务也在忙前忙后。

  此时,阴沉了一天没露面的太阳,在即将落下之时,从云隙中探出头来,似乎不看一眼师石上的方锦骊,不甘心落下去一般。夕阳打在方锦骊肩头,陡然间,方锦骊的脑后,出现一轮光晕,宛如古画中观音脑后画着的那轮光圈,而方锦骊的全身,也似乎同时散发出毫光,小尼定定看着方锦骊,忽然跪伏在地,不断叩头,口中喃喃道:“观音菩萨显灵了……观音菩萨显灵了……”众多游客也发现了这一幕离奇的景象,跪倒一片,纷纷顶礼膜拜。几个剧务人员停止了忙活,也呆呆仰头看着方锦骊。邹离非也被这一幕惊呆了,张大了嘴,不知所措。

  只有周易,丝毫没有感觉到异样,他只是无意识地,一步、一步,目不转睛地,接近着方锦骊。

  下面的异动,显然方锦骊也注意到了,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时,她的目光,遇到了周易的目光,一时间,两人的目光缠绕在一起,再也不能分开须臾——方锦骊骤见周易,心旌摇荡,脚下的莲台座一滑,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仰天坠下师石!周易本能地跃起,“万古云霄一羽毛”的绝世轻功瞬间迸发,在方锦骊下落到一半时,险险将她托住,扑通一声,两人同时落入海水中。

  然而,方锦骊似乎不知道自己刚才鬼门关里走一遭,眼睛仍是深深凝望着周易的眼睛,而周易,只知道跃起来将她接住,却只顾看着她的双眼,冲力太大,任由二人坠入海中,还恍若未觉……

  方锦骊忽然双臂紧紧围绞住周易的脖子,滚热的双唇狠狠印在周易的嘴上,一边吸着,一边大颗大颗的泪滴滚滚而下……

  太阳此时,是真的没了。

  一身湿漉漉海水的周易坐在中信普陀大酒店的豪华套房内,心里阳光灿烂。

  舆洗室的门一开,围着浴巾,头发还湿湿的,面若桃花的方锦骊,缓步走出,用羞怯的眼神看了一眼周易,低声道:“该你洗了……”

  周易从湿答答的座椅上起身,一步一步走向方锦骊。方锦骊垂下头,双手有些紧张地捏着浴巾的下摆,侧身靠到墙壁上。周易在她身前停住,看着她的脸。方锦骊娇羞地抬眼瞥了一下,小声道:“大不了……你洗完再让你抱……”

  周易满意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进入舆洗室。

  周易出来时,方锦骊正坐在床头,用一把乌木梳子,梳理着自己长长的秀发。

  也裹着浴巾的周易,紧紧挨着她坐下,把手揽在她纤腰上,在她耳边道:“锦骊,我无数次幻想过,在一个豪华宾馆里,我们先后洗完澡,裹着浴巾紧挨在一起……”

  方锦骊梳子一停,瞟了他一眼,说:“只怕,你更想的,是之后发生的事情吧……”说完,继续梳头,却已粉面生春。周易再也忍不住,握住她拿木梳的手,将她压在枕头上,在她的额上、颊上、唇上,一通乱吻。方锦骊也气息咻咻,一只手无力地勾在周易的脖子上,浴巾早已散开,露出纯洁无邪的双峰。周易的手在方锦骊身上游走,方锦骊一挺颈项,喃喃道:“周周,你再这样……我们两个就、就守不住了……”

  周易的手,在恋恋不舍中,还是停下了。拉起浴巾,盖住方锦骊的身子,和她并排躺在枕头上。好一会儿,二人都平静下来,方锦骊看着天花板,说:“周周,你知道我原来设想过多少次再和你见面时,怎么不理你、怎么挖苦你、怎么让你伤心——我每天都在想……可是今天在见到你的那一刹那,我才知道,对你,我是恨不起来的……”

  周易侧过身,说:“锦骊,你的确应该那么做。我实在是负你太多,无可饶恕!”

  方锦骊也侧过身子,近距离看着周易,委屈地道:“我生气不肯接你的电话,人家脸皮薄,你干吗不多发发短信?难道我还能拒收你的短信不成?”

  周易语塞,把方锦骊的两只柔荑合握在手中。

  方锦骊想起了什么,问:“刚才为什么下面看热闹的游客都跪下了?还有,我们是怎么突然掉到海里的?”

  周易不答,反问道:“你刚才那身是观世音的行头?”

  方锦骊道:“是我们那个大作家编剧考证出来让剧务做给我穿的。”

  周易郑重道:“锦骊,你知道么,其实——你是观世音化身……”

  方锦骊并未惊讶,开心地一笑,说:“带你来的那个梅福庵小尼告诉你的吧?她可好玩呢,昨天一直缠着我,叫我‘观音姐姐’。”

  周易摇头,道:“你真的是观世音化身,在唐武宗时就是……”

  看着方锦骊脸上的迷惑,周易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翻身仰躺,脑中念头数转。

  方锦骊抬身,俯在周易胸口。周易道:“锦骊,晚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看了,就知道了。”

  方锦骊的头在他胸口动了两下,表示同意。

  一前一后走在晚间无月的山路上,周易和方锦骊都默默的。

  耳边听得泉水叮咚,拾级而上,方锦骊抬头,轻声念道:“显圣观。”

  周易道:“就是这里。”

  大门紧闭,里面寂静无声,院内没有亮光透出。

  周易一手抱方锦骊腿弯,一手抱她颈部,脚尖一点地,都没用踩一脚墙头,已贴着院墙落到了院内。

  方锦骊眼中又是惊骇又是兴奋,周易轻轻“嘘”了一声,方锦骊好不容易忍住没说话。周易放她下来,牵了她的手,蹑手蹑脚接近正殿大门。

  现在已是后半夜,知客僧和智贤大师应该都在后院睡了,不过,周易还是十分小心,不肯弄出一点声响,如上次一样开门。一股呛人的灰尘随之被卷起,看来这正殿又是好久没对游人开放过了。周易回身又轻轻把门关好。

  地上隐约可见两个供游人跪拜用的圆芦苇垫子。

  方锦骊终于忍不住了,压低了颤抖的声音问:“周周,你黑灯瞎火的,带我偷着来这里干吗?我好怕!”

  周易把方锦骊拥入怀中,在她耳边道:“锦骊,我想重新挽回我们的感情,我要让你知道严式轩的真实面目!”

  方锦骊一听,双手隔在自己和周易中间,不悦地说:“我们两个的事,关严总什么关系,莫非你认定了我跟他已经不清不白!”

  周易赶紧重又抱紧方锦骊,温声道:“锦骊你冰清玉洁,对我周易更是忠贞不二,我心里都为上次伤害你的话道歉过万千遍了,现在我正式为上次诬陷你和严式轩的事情再向你道歉一次!”

  方锦骊的小拳头在他胸口轻轻捶了一下:“少臭美了,谁对你‘忠贞不二’!”

  虽看不清,却可想见方锦骊亦嗔亦喜的美态,周易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轻声道:“锦骊,我们一起离开朵颐吧,就像我们当初离开鹭岛……我们再去找一家酒店,把工资攒起来月供房子……”

  “也就是说,你让我放弃我辛辛苦苦的演艺事业,而你,也放弃好不容易熬到的朵颐人力资源总监的位置,一切从头再来?”方锦骊的声音,显得很平静,但,很空洞,似乎被抽空了所有感情因素。

  周易一时默然,沉吟道:“或者锦骊……你继续做演员,但,不要和严式轩、邹离非他们合作,其实,你做演员挺好的……”

  方锦骊疲惫地叹了口气,说:“周周,为什么我们的感情不能纯粹些,非要和彼此的事业、跟一些别的人扯上关系?”

  周易语重心长地道:“锦骊,请你相信我,我让你离开严式轩,绝非出于私心,完全是为了你好!我马上证明给你看!”

  方锦骊不说话。

  周易说:“我刚才让你带的小手电筒给我。”

  方锦骊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电,说:“刚才路上都忘了用……”

  周易接过手电,一束亮光,照在高高的观音像上,那观音像,一如从前,还是蒙着头的。

  方锦骊惊奇地道:“这是什么神像,怎么会遮住脸?”

  周易笑道:“这个就是锦骊你啊,我不是说过了么,你是观世音化身。”

  方锦骊显然不信,道:“周周这玩笑可不能乱开的,亵渎神灵。”

  周易的手电筒又向旁边一滑,方锦骊叹道:“唉呀,这边的神像,也是罩住的,好有意思。”

  周易道:“这个像,是严式轩的。”

  方锦骊更不信了:“什么呀,严总是大活人,怎么会塑了像在这里让香客拜,周周你又开玩笑。”

  周易道:“锦骊,严式轩没见到你之前,就塑好这些像了……他对你贼心不死,已经千余年。”

  方锦骊不悦道:“周周你怎么说话越来越没谱!”

  周易胸有成竹,道:“我把面纱揭掉,一切就真相大白了!”说完周易把手电筒交到方锦骊手中,飘然跃起,一伸手,就将观音像的面纱扯下,很潇洒地一旋身,站在了方锦骊对面,说:“锦骊,你自己看,是不是每一处都和你一模一样!”

  方锦骊举着手电筒,晃在观音像的脸上,可她的脸上,始终是原来那副迷茫的表情,并没有对周易的话表示赞同。周易略感奇怪,也转过身,看着观音像的脸——骤然间,周易脑子“轰”地一声,变成了一片空白——这观音像的脸,白白胖胖,慈眉善目,完全是一般寺庙所塑的正常观音像的样子,哪里有一丝跟方锦骊相同!

  周易捏紧双拳,嘴唇微微发抖,转身道:“锦骊,我上次看不是这个样子的……上次——”

  方锦骊垂下手电筒,不说话。

  周易原地转了一圈,搓手道:“怎么会这样呢……锦骊我再看看另一个神像!”说罢周易再度跃起,让观音像旁边那尊神像也露出了脸,周易落在神台上,近距离看着神像的脸——那是一张四方的,很威猛的脸,这张脸,在庙里,通常是属于韦陀的!

  周易失魂落魄,跳下神台,伸手去握方锦骊的手,方锦骊后退一步。周易的手尴尬地伸着,口中嗫嚅道:“一定是严式轩猜出我要用这里面的神像证明给你看,他让人提前把神像换掉了!一定是的!严式轩果然够恶毒!”

  黑暗中,方锦骊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道:“周周,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纵然真是为了我们的感情,你又何必中伤我尊重的严总?严总对你那么好,你却恩将仇报!”方锦骊将手电筒狠狠摔在地上,扭头就向外走,被芦苇垫子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周易飞身去扶住她,她使劲耸了耸手臂,挣脱他的手,打开大门。周易只得跟在后面。到了正门口,方锦骊却出不去了,站在原地小声缀泣。

  周易的心已经沉到了底,长叹一声,道:“罢了,或许我真的斗不过严式轩……希望他能对你好……锦骊我送你出去……”

  方锦骊大声哭出来:“我不要你再抱我!!”

  周易惨然一笑,说:“锦骊,我可能是最后一次抱你了……六天后,我有件事要办,我不确定,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方锦骊抽抽搭搭道:“你别想我再相信你,我再也不可怜你了!”

  周易抹了一把泪水,一手放在方锦骊的腿弯,一手放在她的腰上,跃起,站在墙头,有几秒钟的时间,然后,跃到石阶上,把她放下来。方锦骊大踏步下台阶,周易小步跟在后面,方锦骊猛然回头,恨恨道:“你不许跟着我!”

  周易停步,凄然道:“好,锦骊,就当是我最后一次满足你的要求吧,我站在这里……如果你遇到什么事,你就大声喊,我会立刻赶到……”

  方锦骊闻言一呆,慢慢转过身,慢慢向下走,终于,她捂起脸,沿着山路快步跌跌撞撞而去。

  周易立在原地,如一尊雕像。

  周易也不知自己站了多久,也不知脑中都在想些什么。直至月亮都出来了。

  直到,他感觉到,身后,多了一个人,然后,是一声长叹。

  周易慢慢转身,阳光下,一身灰布僧袍的智贤大师,站在山门口,用悲悯的目光看着周易。

  周易空洞的眼中,渐渐燃起熊熊怒火,沉声喝道:“我早就该想到,邹离非会把我和方锦骊在一起的消息透露给严式轩,严式轩一定会命令你这走狗把殿内的神像换掉!是我自己太笨!”

  智贤大师双掌合什,道:“周施主,的确如你所料。不过,老衲这走狗,还不够格直接替严式轩办事,换神像的,是五叔。”

  周易一愣,问:“五叔?逝舟素斋的老板?”

  智贤大师点头。道:“如今他已经去和严式轩复命去了,老衲才敢出来见你。”

  周易深深吁了一口气,说:“这个五叔到底是什么人?”

  智贤大师道:“此人原本是汉时在普陀山修行的,后来做了普陀山的土地。”

  周易上了一个台阶,问:“你呢?你是什么时候的人?和严式轩又是什么关系?”

  智贤大师道:“看来周护法是真不认得小僧了……小僧于唐文宗年间在普陀山出家,如今,还是要听命于大唐的天子……”

  周易摇着头说:“好一个唐武宗,好一个严式轩……我要走了,大师保重。”

  智贤大师连忙道:“周护法且慢,我方才袖占一卦,周护法三日内,有万劫不复的大灾!不如,这三天,就住在我显圣观,避一避再走如何?”

  周易仰天长啸一声,道:“大师算得是很准,不过这个约,我是非赴不可。我已经负了方锦骊,不能再误了朱成碧性命,说什么都要再试试!或者这样也很好,严式轩纵然阴险,对方锦骊,应该还是好的……”

  智贤大师脸上愁云密布:“周护法,为六道众生,你一定要顾惜性命,再不能儿女情长,逆天而行了。”

  周易不以为然地笑笑,扭头,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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