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颇此言一出,众将皆是面露惊愕,主父也不禁动容。
以二千之众想要击败近二十万胡人大军,无疑是天方夜谭。即便赵军再强,也绝无可能做到。想来这个廉颇定是邀功心切,才会如此夸下海口。
一旁的稽胡楚暴喝道;“廉颇,你是疯了不成,竟如此胆大妄为。你自己丢掉性命是小,若是搭上了我赵国二千骁骑,那就算死一百次也无法抵罪。”
廉颇却面不改色,依旧沉声说道:“稽胡将军请相信卑职,我既已立下军令状,自然有必胜的把握。我廉颇虽然出身卑微,却也懂得爱惜自己的性命,蝼蚁尚且偷生,更可况我廉颇呢!”
稽胡楚重重的哼了声,冷言道;“就怕你廉颇想立功想疯了,不惜以部下的性命作为赌注。”
稽胡楚还欲再说,却见赵雍已经举手示意,便闭上了嘴,不再多说。
赵雍眯起了眼睛看着廉颇,神情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的问道;”说说你的想法。”
“诺。”廉颇领命站起,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正如稽胡楚将军所言,若是想用二千之兵击溃百倍于己的敌军,那无疑是异想天开。可我要做的却并不是击败他们,而是挫败他们的锐气,这就并不是什么难事。”
“主父你大军居高临下,震慑敌军。楼烦和林胡投鼠忌器,绝不敢倾力击我部,以免为我赵军主力所趁。所以我部虽然冲击胡人的大军方阵,所面对的不过也只是一部分兵力而已。楼烦林胡绝不敢妄动中军主力,以免自乱阵脚。”
赵雍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却不露声色的说道;“继续说下去。”
廉颇得到了主父目光的鼓励,顿时信心大增,意气风发的伸手指向远处楼烦和林胡两军的交界处,朗声道;“正如赵信兄弟所言,楼烦和林胡并不是齐心迎战,而是互相提防。我若以一锐师急攻两部的结合处,胡骑必然大乱,然后三军趁势掩杀,定能大败敌军,如此二十万胡骑可破,我赵国在北地再无敌人。我廉颇愿意以项上人头担保,必能大破胡骑,还望主父准我出战!”
一旁的赵信听着廉颇慷慨激昂的一番说辞,顿时血脉贲张,也忍不住站了出来大声道;“主父,赵信也愿意一并以人头担保,若是廉都尉不胜,则斩我首级祭旗。”
“要你人头何用。”赵雍瞪了一眼赵信,目光中却透着一丝笑意。又转身看向廉颇,断然道;“廉颇听令。”
“卑职在。”廉颇大步向前,弯腰躬身低喝。
“准你率本部军马出战。”
”诺。”廉颇激动着直起身子,大声应命,随即动作利落的翻身上马,挥鞭策马离去。
“主父,请以我辅廉都尉,随之出战,”赵信趁机上前请命。
赵雍一愣,刚想拒绝,却看见赵信一张小脸上满是期盼和渴望,犹豫了一会,这才点头应许。
赵信欢呼雀跃,满脸兴奋的上马跟上了廉颇。
而在高地之下的草原,楼烦与林胡已经会和,成功的将高地上的赵军团团围住。为了这次精心准备的奔袭战,握衍眴鞮几乎想族中所有可用之兵全部收刮一空,凡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子,皆持弓上马,共得大军十万。再和林胡的大军会合后,两部联军已经有了十七万大军,远远望去,偌大的草原上已经成了黑色的海洋,密密麻麻全是持弓带刀的胡人骑士,远胜过了被围在中央的赵军精骑。
此时握衍眴鞮正高居马上,望着连绵看到不尽头的胡骑大军,心中顿时意气风发。
整整二十万骑兵,这是什么概念!自戎狄与华夏相争以来,何人曾有过今天如此的威风。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其中有着一小半林胡的人马。想到这里握衍眴鞮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冷笑道;等击败了赵国得到云中雁门后,铁伐连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就将雁门拱手相让吗?到时候没有了赵国的掣肘,小小林胡又怎会是我楼烦的对手。
握衍眴鞮嘴角泛起一抹笑容,仿佛看见了将来自己一统草原,成功的占据赵国的膏腴之地,提马入主中原,号令天下诸侯的风光场面。可惜这时候他手下的人却很不配合的打断了他的美梦。
“大王,林胡王派人传话,说要我们先从北面攻打赵军,他们林胡从南边策应。”一名楼烦武士粗声声音报来。
握衍眴鞮脸色闪过了一丝戾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恨恨道;“去告诉铁伐连,楼烦和林胡既为联军,应当共同进退,不分彼此。他若是想拿出诚意来,就和我楼烦共同出兵夹攻赵军,否则就滚回林中去给孩子喂奶。”
那武士还没来得及应声领命,异变却忽然生起。
只见赵军被围的高地上,忽然响起震天的呼喝声,旋即严正以待的赵军的防线迅速的打开了一个缺口,数千铁骑鱼贯而出,径直冲下山下的楼凡大军。
握衍眴鞮不禁目瞪口呆,实在想不出赵军用这么点兵力冲击自己大军的意图。直到赵军冲到三箭之外的地方才回过神来,急忙气急败坏的吼道;“快警戒,备战!”
却已是来不及了。
骑兵本来就极重马势,赵军至高地之上冲下,更是将马势发挥到极限,犹如山洪至高而下,呼啸而至势不可挡。
几乎是一瞬间,赵军动作齐整的张弓射箭,借着高速疾驰的马速,第一轮箭雨已经倾泻而至。猝然不防下迎面的楼烦人顿时被射得人仰马翻,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军中溅起了一片血花。
反应过来的楼烦人急忙弯弓还击,却因为手中的弓箭远远不及赵军精良,根本无法对犹在射程之外的赵军造成过多的伤害。紧接着第二轮、第三轮箭雨接踵而至,犹如狂风骤雨一般,短短的数息时间内,楼烦人就已经哀鸿遍野。
楼烦向来是以骑射精良闻名天下,今日却被赵军如此欺凌,当真是奇耻大辱。楼烦反应速度也是极快,万余骑兵很快迎面冲出,准备短兵相交。
一箭之地转瞬及至,此时赵军已经换下弓箭,拔出了随身佩戴的马刀,俯下身子紧紧夹着马腹,接着冲势狠狠的与楼烦骑兵撞在了一起。
“向前!向前!”此时的廉颇高举着长戟,赤红着双眼竭力怒吼,状若疯癫,已经再无半点平日里的沉稳。在他身后,赵信在跌宕起伏的马背上用力握着手中的渊虹,紧紧跟在廉颇的身边。
两支逆流相撞的铁流狠狠的撞在了一起,溅起了一片血肉横飞。两军狠狠的撞在在一起,士卒擦肩而过,一片刀剑相撞、人仰马翻。即便跌落下马没有死尽,在万马奔腾下也绝无活命的可能。
此时赵军的训练有素和装备精良占尽了风头,他们精心打造的马刀轻易的撕开了楼烦人粗劣的皮甲,甚至借助着马势将对手的马刀直接斩断,而楼烦在人数上的优势在对冲中并没有得以充分发挥。廉颇始终冲在队伍的最前列,手中的长戟上下飞舞,挑刺挥砸,所到之处几乎无一回合之敌,见主将如此神勇,赵军士卒更是士气大振,人人奋力向前,唯恐落后。
赵信则紧紧的跟着廉颇身后,手中的渊虹舞成一团银光,低声吼叫着不断向前猛冲。
他的身上已经沾满了敌人的鲜血,死在渊虹下的楼烦人不下二十个。第一个死在他剑下的是一个半大的楼烦少年,最多比赵信大不了几岁,被赵信轻易的砍断了弯刀,脑袋被直接劈成了两半,血液瞬间喷在了赵信脸上。
这是赵信第一次杀人,那楼烦少年临死前睁大着的眼睛中所透露出来的恐惧让赵信印象深刻,鲜血迸发的那一瞬间,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赵信整个胃部一阵抽动,几乎忍不住想要呕吐出来。可是瞬息万变的战场却没有给他多余思考的机会,很快另一个楼烦骑士手中的弯刀就已经劈到赵信面前,他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挥剑格挡,随手反刺出去,只见那骑士惨叫着落马,随即被落下的马蹄踏成了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