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的意思十分明显,自然是将话题扯到了乌孙国对匈奴的态度上面,所有的人都静下来等大昆弥说话,在乌孙国,除了匈奴公主一支有利益关系的人外,绝大部分的人都不服匈奴的压迫,只是慑于匈奴强大的军事实力不敢有所动作,此时皆看着大昆弥的态度,现在看来,匈奴在汉朝面来已经不再是一个对手,而且汉朝与乌孙国的关系不错,如果有汉朝的帮助,那么乌孙摆脱匈奴的压迫就大有可能。
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撇开独立的国格不说,仅在利益上面,乌孙的每个大户都可以少出不少牛羊马匹,也要受到不少匈奴兵的骚扰。在这方面,汉朝有着很大的优势,汉朝对乌孙国的要求不过是提供一些马匹,而且这些马匹者是买的,不像匈奴是强取,汉朝只是与乌孙结盟,不像匈奴那样要乌孙称臣。
所有的问题归结到一点,就是让乌孙人摒弃对匈奴的怯意。毕竟汉朝与匈奴相比,在地域上占着不利的地位。乌孙与汉朝中的中间有匈奴相隔,匈奴百年来的强横印象实在是很难在几年之内消除。
解忧公主听傅介子提出这个问题,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傅介子这么快就提到了正事上面。依她这二十多年在乌孙磨出来的性子,什么事情都不是不急不缓,傅介子这么快的节奏她明显有些不适应。
这也难怪,傅介子出使西域一年来,走了千山万水,什么事情都是一事赶着一事,养成的性格决定他做什么事情都很锐意,考虑好了说做就做,哪怕是冒险一些。
翁归靡怔了一下,既而哈哈笑道:“傅使者言重了。论地方,乌孙在西域虽然是第一大国,但相比与汉朝,乌孙不过是个蝇头之地。论兵力,乌孙不过控弦十余万,也远远不能与汉朝相提并论,说起将士,我乌孙男儿虽然骁勇,但是又何及前些年汉朝的大将军司马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以及飞将军李广。说到骠骑将军,应该算是霍公了的侄儿吧,令尊身为辅政大臣,更是让汉朝国力远胜前朝,本王一向敬佩得很着……”
这一番话说得玉阳郡主和偃闻和匈奴公主的脸色黑得不能再黑,翁归靡这明显是在向匈奴挑衅,向匈奴人展现自己的国度和国力,说到卫青、霍去病、李广,那个个都是匈奴人的心头之刺。如果这些人都已经成了匈奴人的恶梦的话,那么当今的辅政大臣霍光,更是让他们咬牙切齿,霍光辅政的这些年来,虽然不像他“战神”大哥霍去病那样让匈奴人惮忌,可是他使得汉朝虚耗的国力再一次提升了起来,这是匈奴是致命的,汉朝的国力一上来,匈奴人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抵抗。
解忧公主听得翁归靡这么说,眼中隐隐有些笑意,可是她却什么也不说,匈奴公主眼中带着恨意得看过来,她也目不斜视,对匈奴公主睬也不睬,直接无视了。
霍仪起身道:“回大王,骠骑将军是小生叔父。因今天子年幼,所以由家父辅政。”
这几句话看似平淡无奇,但是匈奴使队脸色明显都不大好了,偃闻出来用匈奴语说了几句,一个懂乌孙语的人翻译了一下,傅介子同样没有听懂,但是常惠却听了大怒,起身说了几句话,偃闻立时就怒了,怒气冲冲得一把将常惠的领子抓住,喝了起来。偃闻才不过二十上下,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而且匈奴人性怒,此时又是在国家大事上受了辱,身边右谷蠡王的儿子,他自然是难以忍受,只是不知常惠到底说了些什么。
常惠虽然是个武将,但是武艺却是远远不及偃闻这个天生的武将,一下子就被制得动弹不得。
众人一片愕然,大昆弥也有些动容,忙挥手示意武士将他们拉开。
而就在这时,傅介子突然起身赶了过来。虽然说,两国之争不是单纯的个人英雄武艺较量,但是在外交上势必会影响到乌孙人的看法和心态。傅介子当下走过去,一把抓住偃闻的手,喝道:“你敢如此放肆!”说着一用力,偃闻的手便松开了,常惠挣脱出来就被几个武士带了回来。
而傅介子和偃闻两人却扛上了,两人死死得相互钳住,此时虽然没有战心,但是因为扛上了就难得松手,此事更关系到对乌孙国的影响,谁也不肯松手。
偃闻出匈奴出了名的武艺高,而且右谷蠡王庭隔乌孙很近,偃闻在乌孙的名头丝毫不在傅介子之下,而且乌孙人一直都惧怕匈奴人的武力,解忧公主见傅介子和偃闻如此就怕傅介子出事,忙让昆弥出面调停。
而此时,傅介子一扛上就发现这个偃闻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以傅介子这些年来不顾死活练就的力气,就是乌候这样二百斤的大汉也休息是他的对手,但是此时和偃闻扛上之后傅介子就发现这个偃闻还在自己之上,一时之间虽然可以扛得住,但是时间长了必定会吃亏。
这时偃闻大概也是看出了傅介子的力量不及自己,脸上不由现出了一丝狠辣的冷笑出来,他大喝一声,手上突然加劲,欲将傅介子死死得扳倒在地上。
这时翁归靡派出了两个武士来拉傅介子和偃闻,但是拉来拉去却一个人也没有拉动,就在偃闻使劲的一刻,傅介子却突然手上一松,力道一放一收。
听着偃闻使劲的喝声,解忧公主的脸色顿时一变,失声道:“住手!”
而就在她叫住手的时候,却戏剧性得看到偃闻突然被傅介子一把扳得身子扑地,连同两个来拉他们的武士也都被带得摔在地上,头破血流的。一个武士撞在了案角之上直接晕了过去,另外一个武士机灵一些,摔在地上时滚了下,没有伤着。
而偃闻则仰面向天,摔在地上一弹就起来了,但是额头上面却磕了地,挂了一道彩。
傅介子一声不吭,情神冷竣得退到一边。
玉阳郡主惊呼一声,忙将偃闻扶了起来,忿忿得看着傅介子。
若要论起力道来,傅介子还真的不是偃闻的对方,但是他从元通处学得了借力打力的办法,元通自己会说,学的却没有傅介子从实战中学的那么深,傅介子这一下是扭转乾坤看起来很容易,可着实是有苦说不出。刚才偃闻这般相抗,傅介子奋力一击虽然把他撂翻在地,但是自己也把腰给伤着了,此时打着肿脸充胖子,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回到案上。
翁归靡忙出来调解,傅介子拱手道:“大王,傅某无礼,打乱了晚宴,还请大王恕罪。”
此时偃闻爬起来,脸上又见了血光,再看看乌孙人的眼神,恨声道:“大昆弥既然是款待汉朝的人,我们便先行告辞了。”说完忿忿然就要进出去。
翁归靡急忙下去相留,但是偃闻输了面子如何肯再留在这里,当下和玉阳郡主带着几个随从就留开了。
匈奴公主也黑着脸,道:“大王,臣妾也先下去了。”
翁归靡没好气得哼了一声,显得心情并不太好。匈奴公主下去他也没有挽留。
傅介子见匈奴公主也黑着脸走了,心里面不由有些看不起这个公主,现在匈奴的使者离开,正是她独挑大梁的时候,如果此时走了,那么岂不是便宜了自己?
好好的一场晚宴却因为偃闻出手而打乱,傅介子怕坏了众人的心情,强忍着剧痛道:“大王,这一回汉天子召傅某前来,实则因感解忧公主远嫁乌孙,想加强两国的友好关系,也因感乌孙先王与先皇的昆弟之情。这些年以来,匈奴累年犯边,我汉朝不堪其扰,所以才决定出击匈奴,匈奴自我汉军漠北之战以及河西大战之后,便已经大伤元气,如今乌孙累受匈奴侵扰压迫实所不该,如果大昆弥敢与之一战,如当年驱逐大月氏人一样,匈奴何愁不破?”
这本来是大家都知道汉使要说的话,但是此时傅介子说出来仍是引起了一场骚动。
解忧公主道:“大王,方才臣妾也已经问过了使者,如今汉朝的国力昌盛,正欲寻着匈奴决一死战,但是因为匈奴在西北方向出逃的地方极大,这一仗如果没有西边的堵击,最多也就是将匈奴重创,很难真正得歼灭。如果我乌孙国内有雄兵十五万,外有汉朝作为强援,另外,西域诸国,这些年来由冯夫人出使打探来的消息看,西域诸国,如龟兹、莎车、西夜、戎卢、于阗之众,多不服匈奴,但是因为自身太过弱小,不敢反抗匈奴,皆在看着我乌孙国的态度,如果我乌孙国决意不再受制于匈奴,那么西域诸国皆会响应,再加上有汉朝这个超级强援,我们乌孙国无需太费兵员,只需在西边拦截,至少可以重创匈奴,使之再也不敢踏足乌孙半步。”
这时常惠将军起身道:“大王,现在乌孙国富民强,汉朝也是鼎盛之期,而如果,匈奴单于刚死,新单于继位国内统治不稳,此时出击正是以逸待劳之的事情,在西域,楼兰已经向汉朝求兵了,四五万人的小国既敢如此,我乌孙六十万人,难道还怕了不成!”
这时,另有几个乌候人出来说话,说的什么傅介子就听不懂了,听一边的常惠说了一下,此人是乌孙的辅国候,是老昆弥在世时任命的。看解忧公主的表情,这个辅国候看来也是希望出击匈奴的。但是听常惠一说才知道这个辅国候以前是坚决反对出击匈奴的,原因便是汉朝的援助不太可靠,如果乌孙单方面与匈奴翻脸,而汉朝的援军又到不了,那么就把乌孙国给害了。而此时,辅国候却提出让大昆弥亲自派人到汉朝长安去陈说此事,如果汉朝果真可以出兵,那么乌孙十五万人,足以和匈奴一战。
这时右将军也起来道:“大王,从我乌孙兵与匈奴兵的数兵交锋来看,匈奴兵不比我们厉害,而且左将军麾下的数名大将都取得了不少的胜利。”
这话一出,左大将军停下了手中的肉,有些怔怔得看着右将军,这个从来都和他不咬弦的对头居然为他说话了。左将军与右将军本来没有什么仇怨,只是两家的兵力你不服我我不服你,作为头领,他们两人也有一定的针对性,此时听得右将军赞他手下的兵,也就是赞他了,起身哈哈笑道:“大王,右将军所言不虚,前些日子有二百多匈奴的骑兵到我边境抢黄羊,被我们赶到了风雪沟里面,一个也没有出来。我们乌孙的人虽然没有匈奴多,但是马匹比匈奴好,我们的天马(乌孙自尊其乌孙马为天马)比匈奴马要高大一些,而且我们的战士多使长矛,匈奴的骑兵使的是大刀,从兵器上也占了一定的优势。如果汉朝的大军肯来,我赤火图愿意打头阵,右将军作后援。看着这些匈奴人对我们指手划脚的,我心里面就憋气。”
右将军哼哼道:“为什么是你打头阵我作后援,我右营的大军可不是用来守窝子的。”左将军道:“右将军你要是不服,明日我们到校场比试一番,谁输了谁守窝子。”
“比就比,我右营的那些家伙,何时输过。”右将军气呼呼得说了起来。
解忧公主笑道:“匈奴人凶悍难当,两位将军又何苦去争这个先锋呢,这事大王自有安排。”翁归靡道:“傅使者且待些日子,容我与众位将军商议商议。今日我们只是为傅使者和常使者还有霍公主接风洗尘,众位是右夫人的本家,就在此多住些日子。”
傅介子道:“谢大王盛言,傅某恭敬不如从命。”
这时有几个将军起哄,让弟史来跳支舞,众人轰然叫好,在乌孙被人请了跳舞是一件极为光荣的事情,而且弟史也极喜欢跳舞,当下就起身出来,跳了几支乌孙的小步舞,傅介子腰被扭伤了,此时正熬着等到晚宴结束回去治治,对弟史的舞没有怎么在意看,倒是左右大将军端着酒碗来劝了不少酒,傅介子因为在匈奴境和西域待得多了,吃的喝的都十分得杂,这酒虽然膻味重,但是他也喝得下。现在正是结识人缘的时候,左右大将军在乌孙国统治了近半数的军队,结识了他们,然后让他们知道汉朝的强大,对自己的任务极在好处,撇开功利的不说,这两人都是豪爽之人,结识他们也是一件舒心的事情。
晚宴到很晚才散,解忧公主扶着翁归靡到府里面休息,一会儿众臣来向傅介子一行辞行,冯嫽和右将军来送傅介子和常惠回去休息。傅介子见她似乎有话要说,当下也就没有多说,向大人辞行了回去。
一会儿,冯嫽让右将军先回去,她带着两个侍女来送傅介子和常惠,常惠和她是熟人,道:“冯夫人,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冯嫽面有难色,道:“确实是有话要问问傅将军,只是不知道方不方便开口?”
傅介子一怔,道:“冯夫人请讲。”
冯嫽道:“今日初见将军之时尚没有留意到,但在安排傅将军随从的时候,有两个女子,我问了一下,她们都是将军的夫人?”傅介子一怔,道:“确实如此,冯夫人为何这般问?”
冯嫽道:“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两个人应该都是傅将军在出使西域的时候结识的吧?”
傅介子笑道:“她们都是傅某出使西域时捡的,可是,这有什么问题吗?”冯嫽道:“可是将军知道她们的身份么?”傅介子顿时明白了一些,道:“冯夫人是说我那个汉人夫人吧?”
冯嫽道:“不错,听人来报,说曾在匈奴左贤王府见过此人。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想问问傅将军。”傅介子道:“冯夫人放心,此事我尽数知晓,而且她先前也是刚才那一队匈奴使者的头领。”
冯嫽听了不由大吃一惊,道:“此话当真?”傅介子道:“冯夫人请放心,她既然嫁给了傅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野猪满山走,自然不会再有问题。”
冯嫽还有些不放心,道:“傅使者可要慎重,此事关系重大,我可就信傅将军了。”傅介子笑道:“有劳冯夫人提醒,还希望冯夫人早日和公主拿出决定来,我想,匈奴的使者在三日之内就会做出决定,我们得抢在他们之前行动。”
冯嫽应下,临行前又道:“傅将军,这些日子尽量不要出府,我想在公主府里,还是安全的。”
傅介子知道她是担心匈奴人暗杀,谢过之后回去,刚到门口就嚎道:“葛妮亚,幼云,快过来帮我揉揉。”
葛妮亚随叫随到,过来笑道:“相公,你有难了!”
傅介子道:“你相公我是有难了,快给我揉揉。”说着就把外面衣服给脱了,葛妮亚会错了意,啐道:“你这没良心的,还是快去向潘姐姐说句好话吧。我呢,嫁了山猪满山跑没什么,潘姐姐可生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