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介子听了笑道:“你们都听见了?”
葛妮亚微微有些调皮得道:“貌似还听见某人说起,我和潘姐姐都是在西域道上捡的,说得好像我们没有人要一般。”傅介子笑道:“自然是捡了,这一回我捡了大宝了。”说着又不由叫苦起来,道:“你快把药箱拿来。”
葛妮亚见傅介子说真的,当下紧张道:“你跟公主去吃个酒怎么还吃出伤来?”
傅介子没好气道:“知道伤了还不快去拿药来?”正说着潘幼云从里面出来了,道:“你是不是已经遇上了匈奴的使者?”傅介子把事情大致说了一下,道:“这偃闻不愧是匈奴出了名的武士,力气确实不小,从今天的情形来看,匈奴使者已经对我们起了杀心,说不得,我们也要动手了!”
傅介子顿了一下,又道:“幼云,我们与匈奴人势不两立,如果真的起冲突,你可不要感情用事,他们这一行人我迟早是要杀的!”葛妮亚的脸色顿时一阵煞白,道:“是汉朝的皇帝让你们杀的么?”
傅介子道:“那倒没有说非要杀不可,但是遇上了就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这样也才能起到震慑西域的作用。”说完死死得看着潘幼云。潘幼云正在帮他擦药,听了气忿忿得将他的脑袋一巴掌推过去,道:“你看我干什么,我又不会去报信。”说着过了一下,道:“能不能杀到,看你的本事,但是玉阳郡主,我希望你能够放她一命,她怎么说也是我的徒弟。而且,她年纪也还小。”
傅介子没好气道:“不过是杀人,又不是娶她,与年纪有什么关系,她可是这个匈奴使团最主要的人。”潘幼云怒道:“你就是娶了她也不取杀她!她有什么错!”说着在傅介子的腰间拍了一巴掌,痛得傅介子咬牙切齿的。
傅介子道:“杀不杀她无关紧要,但是乱刀之下,我可不敢保证她能够活着下来。”
潘幼云听了不吭声,给傅介子上了一会儿药就没有心情了,把药递给了葛妮亚,自顾着回房去了。
葛妮亚一边给傅介子擦药,一边试探得问道:“就不能不杀人吗?比如,把他们都抓起来,或者让他们在西域诸国面前丢尽脸面,这些办法都能起到震慑的作用啊?”
傅介子道:“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杀人是最简单的办法,也是最终极的办法,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现在匈奴使者所想的也是怎么将我们制于死地。”葛妮亚不由沉默了,道:“教王曾说起过,维持和平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断的战争,也许他是对的。既然不能和平解决,那就只能动武了。你以后可得小心些,出去最好也多带几个人在身边。”
傅介子笑道:“嗯好,我明天出去就把你带着。带这么大一个美女出去转悠,你说有多拉风?”葛妮亚呸道:“带我哪管事,你得把陆明和赵雄带着,嗯,特别是陆明,他为人机灵。你呀,有时候粗枝大叶的……”
傅介子心头大暖,手上就不老实了,忍着痛将葛妮亚抱过来,正欲上下其手,门口却突然有人扣门。
这倒把两人吓了一跳,回头看的时候却是潘幼云。
潘幼云冷笑道:“葛妮亚,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这种事情门都不关么?”葛妮亚羞得耳根子都红透了,却是有苦说不出,她哪里知道傅介子突然要来这么一下。
潘幼云见傅介子轻伤不下火线,哼哼道:“看来你伤的并不怎么重嘛。”傅介子颇为尴尬道:“这个,咳……”
“好了,越描越黑。”潘幼云打断道:“我跟你做个交易,我把道衍那厮的人头给你拿来,你放了玉阳郡主一条生路。”傅介子听了一怔,道:“你可不要胡来,匈奴人可不那么好对付。只要你们两个不出事就行,别的事情就由我们来办吧。”
葛妮亚也是脸色大变,道:“潘姐姐,你可别这样。手上沾了鲜血,晚上醒睡都会做恶梦的。”潘幼云不屑得哼了一声,道:“那恰恰相反,我有时候睡觉的时候都在杀人。又不是没杀过,道衍这人棍,我早就想宰了他,如今名正言顺,杀了他我心里面正好可以踏实许多。”
葛妮亚听了摇摇头,不可理解。
傅介子顿了一下,道:“你有什么打算?”潘幼云道:“这个你不用管。反正我将道衍的人头给你拿来便是。”傅介子听了坐起穿上衣服,道:“你是不是见过了他们?”潘幼云道:“就见过道衍一人。如果你执意要杀玉阳,那我也只好到时候去护着她,她是我的徒弟,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一直陪在我身边,这种感觉你是不会明白的。”
傅介子在房里面踱了一会儿,道:“好,我答应你。但是有一个条件。”
潘幼云颇有些急切道:“什么条件?”
“你不许一个人行动。把计划告诉我,我来宰了这汉奸。”傅介子过去将潘幼云往怀里面搂了一会儿,道:“你是我妻子,杀人不是你该干的事情,我不会让你去冒这个险的。”
潘幼云笑骂得将傅介子推开,道:“你当我是葛妮亚这么好哄么?你放心,杀道衍这*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不会有危险的。”傅介子一怔,道:“他对你不敬是不是?这狗杂碎,不论怎么样我也不能放过他!他在哪儿?”
潘幼云思虑了一下,道:“你既然要自己动手,那也好。这厮不是个好东西,我们进城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所以暗地里派了人来请我过去吃酒,我本来是冻他一晚上,假意约了他在城东的一酒馆里面见面,既然你想动手,那么我们索性就在这里结果了他!”
傅介子犹豫道:“道衍这厮滑头得很,一定会防着我们这一手,如果他也带了人来,本意不是要骚扰你,还是想抓你呢?”潘幼云笑道:“看你酸的。你说的这一点也在理,但是却有些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此人我再了解不过,而且他今天也使了不少诈,可是落到我这儿都是些不放流的把式,骗不了我的。你如果不放心就跟着一起去吧,在暗中守着。”
傅介子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们还是小心为妙,既然你拿定了主意,那么我们今天晚上就行动。”潘幼云道:“你身上的伤能行么?不行就别勉强,我又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来,有必要这么不放心吗?”
傅介子道:“我是不放心你的安全。”
潘幼云道:“我又不是泥娃娃捏的,再说,以前没有你的时候我不也是照样活了下来吗?”说到这儿又不屑得笑了一下,道:“论起甩心眼儿,你的傅大将军还真不在我眼睛里面呢。”
傅介子听了老大憋屈,没好气道:“我知道你厉害。在楼兰时差点儿就把我给害了。”
潘幼云啧啧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也还拿出来说,不怕人笑话么?你要是不放心,就让赵雄跟着我去。”傅介子想了又想,自己身上伤的确实是不轻,现在走路都有些不自然,这一下闪了腰,没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了,现在出去决计是个拖累,道:“赵雄武艺虽好,但是缺个心眼儿,还是让陆明去吧。”
潘幼云哼道:“陆明这厮太滑头,不太听话。还是让赵雄去吧。”
傅介子想了下,陆明的心眼儿不及潘幼云,潘幼云看不到的事情他去也白搭,还是如她所说,由赵雄去的话好办事,当下就答应了。
一会儿潘幼云换了一身衣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看得傅介子都有些想过去抱会儿再让她走的冲动,此时他总算是见识过了什么叫作蛇蝎美人。
葛妮亚还是不放心,道:“相公,你真的让潘幼云去杀人?她要是下不了手怎么办?”
傅介子看着葛妮亚,不由摇了摇头,这个大慈大悲的圣女还真是实在人,潘幼云这蝎子手段她又不是没见识过!
傅介子嘱咐了赵雄一些事情,潘幼云不耐烦道:“你还有完没完,没事你快带葛妮亚回去睡觉去,一会儿回来了我问你。哼,我倒是要让冯嫽看看,我到底值不值得她怀疑!”
傅介子此时才顿悟过来,她之所以执意要一个人去何尝没有和冯嫽堵气的意思。
回到房里面,傅介子还是放心不下,他和葛妮亚也没有心情去睡了,过了一会儿突然有人来拜访,傅介子出去一看,是冯嫽又来了。
这个冯夫人可真是好兴致。
傅介子暗自想着,可是转念一想,又发现她们在乌孙国确实挺不容易的,谁愿意大半夜的不睡觉到处乱跑了。
一会儿冯嫽进来了,她穿着很随意,一身汉家的打扮,过来道:“傅将军,星夜打扰,还望恕罪。”傅介子忙将冯嫽进去,道:“冯夫人,不知半夜过来,所为何事?”冯嫽道:“不瞒傅将军,这公主府里外我都让夫君派了重兵把守,这里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傅将军派人出去,是要行刺匈奴的使者么,还是……”她实在不相信潘幼云一个女子带一个属下出去能行刺个什么事情,相反的,说是出去密谋更有可能。
傅介子道:“冯夫人放心,潘幼云她出去办点事情,是傅某安排的,不会有事。”说着将潘幼云出去的目的大致说了一下,冯嫽脸色大变,道:“此事也太过冒险了,傅将军,万一出了问题可如何是好?”
傅介子也正在担心这事,但是这一路来,担心的事情太多了,不能因为不安全就不做,不能因为担心就不让人去做,无限风光在险峰,往往都要冒险。
“冯夫人且先等等吧,潘幼云做事我一向都很放心。”傅介子以为冯嫽就为了这事过来问个清楚,所以也就直接说了。冯嫽道:“傅将军,今日公主正好借机向大昆弥陈说利害,所以不能招待将军,我虽然已经嫁到了右将军府,但公主府一直是我的一个娘家,我也经常留在公主府内,所以公主把招待傅将军的事务都交给了我。刚才夫君提起一事,我思之再三觉得十分有必要,得知傅将军尚未休息,就赶了过来。”
傅介子道:“不知冯夫人所说何事?”
冯嫽道:“我们汉朝联合乌孙国,却总是犯了一个错误,就是对大昆弥太过倚重,几乎所有的事务都是向大昆弥提出来的。经过这么些年来的努力,我们却一直不得要领,今日观傅将军与众位将军饮酒,相言甚欢,回去夫君又说酒话,夸傅将军豪爽英武,比想象的还要好一些,我就突然间想,既然大昆弥拿不下决心,那么何不从乌孙国的众位大臣们下手呢?这些人英雄的待之以英雄之礼,奸侫之辈施之以钱财,或可以使其有心向汉,这些人在大昆弥面前说话要远比我们得力。”
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好办法,傅介子顿时心有所动,道:“冯夫人的意思是,让傅某明日去拜会一下各位将军大臣?”冯夫人笑道:“我正是此意。后天是我大儿子成年之期,依照乌孙的旧例,会在右营军中举行一场马会来庆祝一般。夫君他在乌孙国算是位高权重,到时候一定会有绝大部分乌孙的高层来访,希望傅将军到时也能过来。这其中打点的费用皆由我右将军府和公主府来办,只希望到时候傅将军能大放异彩。”
傅介子听了哈哈大笑,敢情这个冯夫人是拿自己当耍宝的了,道:“恭喜冯夫人了。儿子成人,实是人生一大幸事。后天傅某定然赶到。只是不清楚乌孙的习俗,不知该准备些什么东西?”
冯嫽呵呵笑道:“傅将军带着你的大名就行了,一些打点的东西,我明日会为傅将军准备好。”
这时葛妮亚过来道:“相公,你就准备让冯夫人在门口站着么?”
傅介子愰然想起,失笑道:“冯夫人请进。”冯嫽笑着进来,她上上下下打量了葛妮亚一会儿,道:“傅将军,如果我猜的不错,令夫人是安息或者大夏人吧?”
傅介子笑着称是,冯嫽道:“既然请了,不妨傅将军将两位夫人也带去,在乌孙国没有那么多规矩。而且,公主和我远在乌孙国,很少能见到汉人,就算是没有这场马会,我也准备请傅将军过去说说话,特别是女子。”
傅介子向葛妮亚笑道:“看来,在乌孙国我没有你吃香啊。”葛妮亚也笑了,道:“既然冯夫人要说话,不妨到屋里多坐坐。”冯嫽正好想等等回音也就不推辞了。
傅介子焦急得等了近一个时辰,正当他没有耐性准备派人出去找时,赵雄和潘幼云却突然间回来了,赵雄手里面提着一个人头,但是腑下却也受了一处伤,伤的不是很厉害,但也颇为严重,潘幼云一路扶着他回来,身上还沾有泥土,看来是经过了极为激烈的打斗。
傅介子见赵雄受伤,也不问别的事情,忙让葛妮亚找来药箱给赵雄治一下,但是最好的伤药都在元通处,傅介子让葛妮亚去叫苏维起来帮忙。
一会儿元通过来给赵雄治伤,说到医术还是元通要精湛一些,傅介子拉潘幼云到一边,问道:“幼云,你没有伤着吧?”潘幼云强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没有伤着,这一回真的好险。”冯嫽道:“回来了就好,潘夫人,前番我还有所误会,今日看来是多虑了。”潘幼云哼了两声,道:“小心使得万年船,冯夫人如此猜想也无右厚非。”
傅介子拿起人头看了一下,果然是道衍的人头,道:“你果真是杀了他,你们是不是遇上了一个使铁爪的人?”
潘幼云恨声道:“本来轻而易举得就杀了道衍,但是中途回来时却杀出一个人来,如果不是我们跑得快,只怕是回不来了,赵雄替我挡了一爪。是个女的,如果猜的不错,就是你们以冰原时面遇上的那个刀客。”
傅介子刚才看伤的时候就这么猜想了,此时一核对模样和招式,傅介子便肯定就是那人,问道:“冯夫人,你可知乌孙国有此号人?”冯嫽茫然摇头道:“乌孙地域广大,到底是何方奇人我就不知道了,但是肯定不会是军中的人,乌孙军中从来没有使铁爪的人。
潘幼云道:“我看他便的是双爪,一支手好像有伤,如果不是她有伤,我想我和赵雄是很难回来的了。”赵雄道:“不错,那厮扑了我一爪,没有抓牢,自己却痛得惨哼了一声,嫂夫人见机反击,她就逃了。”
傅介子道:“现在先不去想这事,既然是杀了道衍之后才出现,想必不是和道衍一路的,上一次既然在军中遇上,想必和匈奴公主大有关系。以后我们行动得小心些。”
冯嫽也道:“不错,这等冒险之事可以行,但不可经常行,船泡久了会漏水,铁用久了会生锈,都难免有出娄子的时候。既然今天斩了匈奴的一个使者,那么我们便该商量一下明天的应付之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