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没有一丝声音,只能听见烛火的噼啪声。微弱的灯光将老头一半的脸隐藏在阴影中,那另一半则被映成了暗红色。短暂的沉默后,老头释然一笑,“坏消息是,王城的风声早就走漏出去了。而好消息是,正好传到了我的耳朵里了。”
“呵呵呵呵……”低沉的笑声从桌前传来,“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幽默,只是我怎么觉得两个都是坏消息呢。”
老头笑的更厉害了,“说的也对,卡恩一族的族徽不就是双刃战斧么。”
“是嗜血战斧,老伙计。”
“呵呵呵呵……卡恩的族徽已经臭名昭著到这种地步了么?”老头自嘲地笑道,自顾自的走到了圆桌前,注视着那张被圈画的面目全非的地图,“啧,啧,看来你们还真的是忘记了我这个老朋友了。”
俯下身子,老头依旧保持着笑容,只是语气却逐渐冰冷下来:“现在,容许我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老头从怀中掏出一个陈旧的布袋,他打开布袋,一堆略显残破的卡牌散落在了圆桌上。
“一起来玩玩占卜游戏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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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夹杂着冰屑肆意地在冰原呼啸,一片苍茫中一个黑色身影从风雪中迈出,那是犹如巨塔般雄壮的身影,胯下的黑色战马同样高大的可怕,紧随其后的是两位骑士,一位黑骑士和一位白骑士。接着便是越来越多的黑骑士从一片风雪交错中走出,为了抵御严寒,他们浑身上下都捂得严严实实,唯一能识别这些骑士来历的是他们臂上那块巨大的黑郁金香纹章盾牌,他们就是北地的征服者——黑郁金香骑士团。而那犹如巨塔般的黑色骑士就是罗德兰的金发雄狮,埃德加·邱勒普。
一阵颤动从身后传来,发出了低沉的隆隆声,紧张着,战马不安的嘶鸣起来。埃德加勒马止步,回头望向远处依稀可见的冬融峰轮廓,却已是被一团黑色浓烟所笼罩。他凑近紧紧跟随的两位骑士,问道:“这声响是从矿洞那里传来的吗,卢瑟福?”
“是的,殿下。”隔着厚厚的白色斗篷和头盔,左边的白骑士低沉地答道。
“哼,想切断我的退路么,雕虫小技。”埃德加不屑的冷哼一声,策马继续前进。
“殿下,这次伯爵大人让我们来就是想让您回撤的,如今我们退路被断该如何是好?”埃德加右边的黑骑士带着不安的语气问道。
“泰隆,你还是太年轻啊。卡洛四世虽然死的不是时候,但王城那帮老家伙们想借机搞出什么大动作,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整个大陆,没有那个军团是一万黑郁金香骑士的对手,更何况驻守北郡大营的也是整个王国的精锐。那帮老家伙敢把家父软禁在王城,无非就是想分取这次战争的果实而已。”尽管被头盔罩住整张脸而看不见表情,但通过声音仍旧能够感觉出埃德加语气中强烈的不屑和傲慢。
“殿下,虽说如此,大公如今的处境还是很危险……”泰隆战战兢兢地回应道。
“他们不会随便扔掉自己手中的筹码的,他们在逼我出手,这样他们就有理由来分取更多的好处了,相比这些躲在王城只会阴谋算计的老家伙,我还是更担心躲在冰原堡垒中的塞尔拉斯,只有清除掉这个后顾之忧,我才能全力去对付王城这些老东西。”埃德扶了扶被吹倒的衣领,回头对黑骑士说道:“泰隆,你要记住,背后的敌人,永远比面前的更可怕。”…,
泰隆怔了一怔,“是……大……大人,只是有消息王城的军队已经在集结中了,就算是背后的敌人,也应该是他们吧……”
“呵呵,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埃德加耸了耸肩,“对他们来说,正面的敌人是北郡的守军,而我们,就是他们背后的敌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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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满是皱纹的手摸索着牌堆,缓缓抽出一张纸牌,并翻到正面。
牌面上,是一位武士,他的右手执着权杖,驱使着两头狮身人面兽拖动的战车。那两头狮身人面兽,一头纯白如玉,一头黝黑如墨。
“我叫他战车,呵呵,野心,自信,但往往以自我为中心。”老头自顾自地表演着,全然不顾屋内其他人的反应。
“那接下来是什么牌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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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原堡垒相比罗德兰境内大大小小的诸多堡垒来说,简直称不上一座堡垒。
它没有高耸且厚实的城墙,也没有严峻的地形,甚至因为冰原恶劣的气候而没有足够的存粮。
“哼,就这样子也好意思叫堡垒?”埃德加冷笑一声,策马来到城下,抽出长剑指着城墙喝道:“塞尔拉斯!现在出城投降,饶你不死!”
城中静悄悄的,除了狂风的呼啸声,整个冰原此刻都听不到一丝异响。
“塞尔拉斯!拥有凛冬之主之称的你现在连现身的勇气都没有了吗!“埃德加驱着战马在原地打着转,而目光则始终聚焦在城头上。
仍旧安静的出奇。
“塞尔拉斯!你以为像老鼠一样躲起来我就奈何不了你了吗?黑郁金香半天之内就像踏平整座堡垒!如果你还有点血性,就站出来和我来场真正的较量!”
仍然没有回应,风呼呼的刮着,冰雪噼啪地打在埃德加的盔甲上。“哼,孬种。”埃德加冷哼一声,正准备策划回身,城头上一把飞斧呼啸着朝他飞来。
“砰!”溅起一片火星,战斧生生的被斩成两截,无力的掉落在黑色战马脚边。埃德加单手斜举着长剑,犹如巨塔般纹丝不动,但他眼中此刻却喷射着怒火:“卑鄙小人!凛冬的荣誉都被你给败坏完了!”
城头上缓缓走出一个人,栗色的头发任由狂风吹乱,由于寒冷的缘故,那刀刻般的古典脸颊愈发的苍白,青年悠然地扶着墙垛,说道:“虽然我卑鄙,但是凛冬的荣誉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你是谁?塞尔拉斯呢?”
“哼,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你的死期不远了。”
“呵。”埃德加冷笑着,并不理会城头上栗发青年的言语,策马回到阵中,对骑着白马的卢瑟福说道:“带领一队人马向东侦查,他们想用激将法激我攻城,再伺机用埋伏攻打侧翼,这种雕虫小技,记住,如果侦查到行踪避免正面冲突,不断从侧翼牵制他们就行了。”
“是,殿下。”卢瑟福欠身行礼,缓缓退到阵后调动部队去了。
“泰隆。”埃德加侧身对旁边的黑骑士说道,“你去侦测西边,同样牵制住敌人的埋伏。”
“遵命,殿下。”
“还有。”埃德加叫住了正欲回马的泰隆,“珍惜我给你的这次机会。”
“我会的,殿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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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是这张。有趣。”端详着手中的卡牌,老头微笑着把它放在了“战车”旁边。图中是一位青年,他的身后是一片大海,而他则单脚踩在一只轮子上。奇怪的是,青年的双眼被白布遮住了………,
“很多时候,你看不见命运在何方,但其实就在你的脚下。”老头笑着说道:“我叫它命运之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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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领着五百黑郁金香骑士,泰隆向西搜寻着一切潜在的埋伏,可是那漫天的风雪却将所有蛛丝马迹都隐藏了起来。显然,在能见度不足百米的情况下搜寻出敌人的埋伏简直是天方夜谭。
泰隆勒住战马,黝黑的战马不安的嘶鸣了一声,焦躁地打了一声鼻响。泰隆眯起眼睛,远处一片白茫中透出一抹淡灰,随着狂风中传来的隆隆声,灰色渐浓。泰隆瞳孔骤缩,调转马头,对着黑郁金香骑士们吼道:“是敌人,撤退!”
可是似乎有些迟了,部队的两翼方向同样涌出了无数的黑影。
“冲锋阵型向右翼突围,突围后立刻分散!”泰隆抽出佩剑,大声的吼道。黑郁金香骑士整齐的调转方向,将骑枪对准前方,整个军阵如利剑般向右方扑去,整个过程仅在数息之间。下一刻,两道黑色的钢铁洪流就碰撞在了一起。
对方右翼的阵型在交战瞬间被压的凹陷进去,黑郁金香重型的骑枪直接摧毁了头两道防线,踩着稀烂的血肉,直到第三道防线上才减慢了速度。
但对手同样毫不含糊,尽管右翼遭受了猛烈的冲击,但阵型却没有被冲散。凹陷的右翼如跗骨之蛆般趁势包住了黑郁金香军的两翼,使得黑郁金香军被死死地陷在了包围之中。冲锋的骑枪早被丢在了一般,冰原上,长剑和盾牌碰撞着,鲜血和被践踏模糊的血肉将原本雪白的冰原弄的一片狼藉。
黑郁金香骑士威震天下的战力逐渐显现出来,以一敌五的战力配合着战阵,慢慢推进到了包围圈的边缘,终于,在泰隆一剑挑落一名重装骑兵后,包围圈被攻破了。黑郁金香骑士犹如火山喷发般从缺口一涌而出,紧接着四散开,渐渐消失在一片白茫之中。
“不用追了。”黑色重甲骑兵中走出一位黑骑士,踩着侍从的背从马背上下来,看着地上倒下的五十几具黑郁金香骑士的尸体和数百具己方的尸体,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黑色郁金香,真的很厉害呢。”
……
走散的黑郁金香骑士们重新集结到了一起,然而却没有见到先前头一个冲出阵中的泰隆。但没有时间让骑士们去等待一个或许已经迷失在风雪中的菜鸟指挥官了,他们马不停蹄的回到冰原堡垒的阵线前,却发现此时的冰原堡垒已经被完完全全的攻陷了。没错,被埃德加率领的黑郁金香骑士团攻陷了。
埃德加坐在城墙上,而卢瑟福则伫立在他的旁边。金发雄狮有些茫然的看着从西边驰来的骑士们,显得有些垂头丧气。这并不是他预想的战争,没有长剑与巨斧的较量,没有铁蹄的践踏和火焰的洗礼,凛冬最后的堡垒就这样被他攻陷了,城头上只有几个老弱残兵,而城内的物资早就被转移一空了。
这样的胜利根本不值得埃德加喜悦,狮子不会因为捉到一只兔子而自豪。
“殿下,我们在北边发现大量敌人,他们都是重甲骑士。我们险些被包围,泰隆阁下在突围中走散了。
埃德加垂下眼睑,无奈的笑了笑,“重甲骑士?王城的老家伙们动作怎么会这么快,看来我也不得不认真了。”
“传令下去,全军进入冰原堡垒休整。组建侦察队,检查堡垒内所有可能隐藏的暗道和密室!城头加强警戒,在城外设置巡逻队,严防任何偷袭!”
骑士应声退下,埃德加望着逐渐泛黑的天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冰原的黑夜,不知道有多长呢……”
黑夜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