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德山的两头是两个世界。
倚靠着南麓的古德兰堡尚且能看到苍白的太阳和被皑皑白雪覆盖的银色森林。但在北麓,则是无尽的风雪和冰屑,它们狂暴地打在人的脸上,割开一道道细小的切口,这已是王国荣光播撒不到的地方,是埋葬一切光明的源头——冰原。
漫天风雪中,一支黑色的军队正在试图征服这片桀骜的土地。他们身披毛皮斗篷,踩着毡靴,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留出一双双布满血丝的双眼。走在队伍最前列的,是一位骑着黑马的骑士,稀稀拉拉的胡须上面沾满了白色的雪粒,而胯下的战马则粗重地呼出一团团雾气。
黑骑士突然停了下来,侍从熟练的将一条毛毯裹住自己,然后跪在了黑骑士的脚边。踩着侍从的背,骑士的一只脚踏入了厚厚的积雪中,另一只脚则迟迟未从侍从的背上移开。他望着远方,可收入眼底的依旧是灰茫茫的一片。
“暴雪将遮蔽旅者的双眼,唱的还真是贴切……”黑骑士轻轻地哼着小调,而脚下的侍从则开始瑟瑟发抖。“传令下去,今天在这里安营,过几天就可以亲手去打碎那些迷失者的希望了。”
“是,格兰特大人。”侍从佝偻着冻僵的身子,缓缓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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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通道内散发着呛人的霉味,蛛网布满了目光能及的每一个角落。一队墨甲骑士悄无声息地走在这看似永无尽头的通道内,而其中最耀眼的便是走在队伍最前列的那位金发骑士,虽然那头金发如今略显黯淡,但那魁梧的身材犹如风暴中的高塔般巍峨不屈,而那坚定的双眼则如高塔上的长明灯,反射出点点的火光,为迷失者指引希望的方向。他就是罗德兰的金发雄狮——埃德加·邱勒普。
这已经是埃德加带领部队深入矿脉的第三天了,按照地图所指,再过两天,黑郁金香军将再次见到阔别已久的阳光或者是风雪。而那座在冰原中摇摇欲坠的冰原堡垒将注定被黑色的铁蹄踏平。
抽出佩剑,埃德加在粗糙的岩壁上刻下了一个郁金香印记,脸上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容,“凛冬的塞尔拉斯,你准备好了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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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熔峰上,一片雪白。乌鸦的嘶鸣声不合时宜的在这片白色的世界中传出。
随即爆出一片红色的血花,那朵鲜红在白色的世界中是如此的夺目。但仅此一瞬,红色便消失在了白色之中。
又是一朵鲜红,却又转瞬即逝,唯一回荡在山际的是乌鸦的一阵嘶鸣。
一朵朵鲜血之花在白色世界中静静地绽开……
一群白色的身影在雪地中掠过,为首的男子亲吻着挂在脖颈上那刻有神圣十字和环绕全知之眼的山峰项链,抽出白色薄毯,将之盖住那倒在血地上,仍然一脸惊恐的北地武士的全身……
一只乌鸦扑扇着翅膀,飞向了西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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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旧是幽暗的通道,散发着霉味、布满了蛛网。只是行进在其中的并不是先前的墨甲骑士,而是一位面色阴沉的黑发青年和一位相貌英俊的金发剑士,跟随在这两位之后的则是随行的罗德兰斥候,他们这一行人便是奉命追回埃德加殿下的部队,为首的正是泰隆及卢瑟福·加兰子爵两人。
加兰子爵四处张望着,希望能寻找到黑郁金香军行进的蛛丝马迹,当然,尽管他拥有超凡的剑技和过人的谋略,但就追踪这一方面来说,还是显得有些一无是处,因为黑郁金香并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被他发现的痕迹。…,
“你不觉得有人故意将黑郁金香军的行军痕迹抹去了吗,泰隆?”停下脚步,加兰子爵望着黑发青年的背影,疑惑的问道。
“如果是这样,那埃德加殿下此行恐怕会困难重重了。”泰隆没有停下脚步,平淡地答道。
“恐怕不止是埃德加殿下将苦难重重,如果这里有其他人,那我们现在的处境也不太妙了。”
“他们没有现身,说明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
“但愿如此,只是你真的能只凭记忆就找到殿下么?”
“不能,我不知道他会走哪条路线,我们能做的就是在出口等他。黑郁金香军要携带许多攻城辎重,如果够快的话,就可以在他们之前先出去的。”
“考虑的很细致,老帕克应该为有你这样一个儿子而自豪。”加兰子爵挽了挽头发,微笑着继续说道:“相比我们的处境,我更担心帕克和马里奥在北地大营的情况,你觉得他们挡得住王城军队么?”
“这就是你这次跟来的原因吧,加兰子爵大人。”
“你早就发现了吧,其实我的想法和你一样。”加兰子爵笑了笑:“这种时候,无论是赌徒还是庄家都有输的危险,只有能被两边都当做筹码的人才是最安全的。”
“呵呵,虽然您很聪明,但我还是想告诉您——
——不止是两边哦,子爵阁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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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城永远不会显露萧瑟之象,哪怕是冬天。
金黄的阳光散在中央广场上,将那些华贵马车中的寒冷驱散一空。车夫们搓着手,喝着穷人们享受不起的威士忌来暖和身子。而穷人们则早已躲进自己的小屋中,烤着炭炉,小声议论着这些天来王城的是是非非——现在的王城,没有人能进来,也没有人能出去。
广场的一边,伫立着堪称罗德兰建筑奇迹的圣母堂,当初修建这座宏伟的建筑是为了纪念尼古拉一世的诞生和他的母亲伊丽莎白的死亡。圣母堂被称作奇迹是因为那一块面朝南方的巨型琉璃幕墙,和煦的阳光照在琉璃上,向圣母堂内的白色大理石地板上投射出一幅五彩壮阔的圣母图。这还远非真正的奇迹,当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消尽之前,圣母图将移动到大堂的北墙上,与北墙上的圣婴雕塑融为一体,而就是这一刻,夕阳照耀世界的最后一刻,尼古拉一世便就此诞下,由此开创了罗德兰千年的王朝。
只是现在,这个延续了千年的王国却岌岌可危,如果只从圣母堂那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贵族宴会来看,那绝对看不出一丝的不详。但那紧闭的城门和街道上明显增多的戒严部队还是掩盖不了这样一个事实——危机、阴谋、战争已经在酝酿之中了。
圣母堂中,贵族踩着圣母的倒影,杯觥交错。贵妇们优雅的坐在垫着天鹅绒的椅子上,用扇子半遮娇颜。而那些穿着厚重皮裘的老爷们则举着酒杯聚在一起,大声的调侃着对方。当然,这些人并不能决定王国的未来,他们聚在这里只是希望能够打探到一些风声,为自己的家族多谋取一些利益。
真正能左右王国未来的那些人,如今围绕着圆桌,幽暗的灯光映照在他们的身后,将屋内所有人的脸埋在了阴影之中。小声的议论悉悉索索,听不清在讲什么,但桌上那张罗德兰的地图却被分成了多种颜色。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议论声骤停,屋内的目光聚焦在了门口那位穿着丝质长袍却丝毫没有贵族气息的平凡老头身上。
“难道你们不欢迎北地的老朋友么?”老头摊开手,一张被撕开的高级传送卷轴被他扔在了地上。
“我为你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