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三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两个女人当时都楞住了,都在仔细地审视着对方。
马银砖忙上前介绍说:
“这就是俺四婶子,原先是蒙城县北关人,呵呵……俺四叔看她,长的漂亮,待人又热情,所以就娶到了她,是从县城娶过来的。”
四婶子满意地点点头,马银砖转过身,对四婶说道:
“这位是新四军战士金根姬,来找中共组织的,她是朝鲜人。”
马银砖刚说到这时,只见金根姬向四婶子,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
“我是朝鲜人,不懂得地方上的规矩,日后还要请四婶子多多关照。”
只见四婶子,用花手帕在眼前绕了几绕,嗲声嗲气地说道: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家花没有野花香,四海之内皆兄妹,咱都有是一家人,别那么客气了,你能来咱们这个地方,那真是蓬荜生辉,三生有幸。若奴家照顾不周,望贵人海涵。”
金根姬在中国农村,走过好多地方,第一次听到一个农村妇女,是这样拽骚文招待客的人。
三个人一起来到马集西南方向,那是一块大包地头,停了下来。那里有一块方方正正的高地,有五六亩,是马家的一块老坟地。
上面长满多节的死树,在死树下又增添了二十多座新坟,他们在枯树枝下仰卧了很久……这里而今仍是满目疮痍,看似是默默不语,又恰似在沉默中流泪,让路过这里人,都感到一阵悲痛。
一八九四年日寇侵占朝鲜,进逼我国东北,这年七月,马银砖的祖上,太原镇总兵马玉昆,奉命统帅毅军赴朝鲜作战。他守卫平壤南门外大同江东岸时,曾与日军血战;继而又于辽东营口、田庄台等处力抗日寇,击退日军多次,杀伤敌兵颇多。
马玉昆清朝的官员,是中国著名的抗日爱国将领。
而40多年过去,侵略中国的日军,对此事一直怀恨在心。蚌埠市的日军,得知马玉昆是蒙城马集人,便连夜赶来,放火烧了马家祠堂,杀了马家后人老老少少共四十六口人。
马银砖没有死,他在蒙城县牛行和家门的四叔学做生意;大哥马金砖没有死,他参加共党组织,正在远怀县一带打游击。
四婶子领着马银砖和金根姬走进入大包地时,马银砖见到自家的坟墓,就无比伤心难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失声痛哭起来。四婶子是个大嗓门,而且又是快言快语,脑子转的快,她大叫道:
“老少爷们,咱家的二楞子,来拜祭你们了,你们安息吧!咱们马家呀!还是没有绝后的……咱马家是远近闻名的大户人家,马家的人在蒙城县也是赫赫有名的……马家的人是杀不完的,马家的人还会东山再起的……”
“爹啊!娘啊!三椤、四椤……”大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我的玉兰媳妇,我的两个儿子,大毛、二毛你们死的好惨呀,今天我二椤子,来看你们了……日本人想让咱们马家断子绝孙——我不服!我不服呀!我还活着。……我已经六年没有见到你们了,我在干什么呢?我……我参军,打鬼子给你们报仇,给咱们马家人报仇呀!……现在日本鬼子让我们打败了,抗战胜利了,你们在九泉之下好好的安息吧,啊!亲人们啊!。”
是的“抗战胜利了,日本鬼子让我们打败了。”在一旁的金根姬听到这句时,看了看到眼前,这位痛快淋漓的马银砖,她心头酸痛,触景生情,不拒失声痛哭起来。
她想到了家乡,想到了死去的妈妈,还有爸爸,弟弟,妹妹他们在哪呀,我金根姬再找你们……什么时候能回到朝鲜去,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们……以想到这些,金根姬趴倒在地上,比马银砖哭的还要痛。
天到了中午,四婶子没有将马银砖和金根姬领到家中,将二人暂时安排到磨房中居住,这个地方比较隐蔽,周围是一些坝塌的高墙,无人注意。
四婶子吩咐二人说:
“你们俩个人,哪里也别去,现在是蒋管区,常有便衣队过来,如果碰到便衣队“清剿”的话,你们就会被抓去盘问。我这就回家给你们做饭去,一会就过来。”
“好好好,咱们哪也不去,就呆在这里。”两人同时说道。
四婶子一步三扭刚要走出去。
这时金根姬问马银砖道:
“城里人就不象咱农村人,快言快语,是能做大事情的人。”
“那是,我的四婶子原在蒙城县大红人,”马银砖的嗓门便大,“抗战前是朱排长吗,人人皆知”
“去!二椤子,有你这样说话的……那朱排长是你叫的吗!”四婶子呵斥道,看了看金根姬,顿时笑了,“俺呀!当年在刘海街上卖——做小生意,那是客人给俺起的雅号,不过……说实在的,有这个雅号后,在城里就没有人敢惹咱,呵呵……”
“这话我信,如果日军不占领蒙城县,四婶子在刘海街上那还是头彩,也不会嫁给我四叔,跑到马集……你还是照样的混。”马银砖奉承道。
“去!净胡说,我到家给你做饭去,别动,听着没。”
“好咧!”
四婶子刚前脚走了,马银砖弯腰回到屋内,悄悄地对金根姬说:
“婊子……她以前是当妓女的,害怕日本人,才跟我四叔跑到马集来的,她!不是个好东西。”
“噢!是这样……她没有亲人吗?”
“有,有一个妹子,也当妓女,日军占领蒙城时,姐妹俩就跑散了,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还是有亲人的好。”金根姬伤感地说。
“你可是注意,千万不要被她拉下水。”
“不会的,大马哥,我曾经是一名战士,受过共党的教育,你就放心好了。”
马银砖四叔家距磨房,有三十多米远,是一条脊,都是老房子,也都是住在马集西头。
四婶子刚一回到家中,就冲着马银砖的四叔唠叨起来,摔勺子,砸碗,提高起嗓门,在屋里,院里大叫:
“这中午到了,做啥吃呢?你那个熊侄子穷得——日你娘,屌是屌蛋是蛋的……这出门在外快六年了,也没有混出个人样来;要是当个连长、当个团长什么的——锦衣还乡,也能让咱们粘粘光;他还是一个穷溃兵,还领个熊女人,你说说,这中午吃啥呢?”
马银砖四叔睡在床上,这阵子长大疮,躺在床上没有起来,知道自己的侄儿回来,也没能看上一眼,正感到挺忏悔的。可听到自己的老婆,又是这样出言不逊,他腾地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