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颠一跛,痛苦地来到蒙城县马集的西边泥沟庙时,金根姬放慢了脚步,看了看到这里的环境,挺熟……突然想起来了,她曾经来过马集,
在金根姬的记忆中,那是1938年的夏日,她和三名慰安妇被日本军队从蒙城县城慰安所被带到日军在马集据点。集西头是马公府,其东大院是日军的一个小支小队住扎的地方,金根姬和另外三名慰安妇在这里,被日军整整摧残和蹂躏了两天的时间。
想到此时此景,她不应当来这里,这里正是她的伤心之地——但走到这一步,也是无奈之举。
而此时的金根姬就再也走不动了,她又累又乏,因为长期忍受艰难,脸上开始带着咬牙苦熬的表情;马银砖走路和姿势也完全变了样,全是弯着腰,肩膀冲向前面,而脑袋冲着前方,眼睛总是瞅着地面。
泥沟庙周围没有村庄,是一座破庙,四周一片空旷,平野荒凉凄迷。一阵寒风吹来,赋予周围的景物一种阴森可怕的活力。
再向东走,有一路直路通向马集的道路,路的两旁有几棵矮树摇动短小的枯瘦的手臂,显示一种不可思议的招唤,两人似乎都看到了希望。
“大马哥呀!你看还有二里路,前面就是马集了,我总是两腿发软走不动,心里总是闷地慌……咱们歇一歇再走吧。”她的声调,阴沉沉的,完全没有感情,冷冷地向他说着这些话。
“好吧!你先到泥沟寺庙去,歇歇脚,我到先到集上看看,去看看家里的情况,看看家里还有什么人在——你可不要乱动哟!”
马银砖归心似箭,也总有一些忐忑不安。他东张西望地向集上走,每走半里地,他又回来了。
马银砖缩手缩脚地,来到金根姬面前。对她悄悄地说:
“金根姬,我总觉得这个地方,总是不对劲呢,一路上老百姓见了我,总是拔跑就逃,好象把咱们当成坏人了。”
“我也觉得有点怪,这马集不一定是解放区,你看老百姓的脸色就能看出来了,哪象解放区的老百姓,见人特别热情。你再看看这里的老百姓,一个个愁眉苦脸的,象霜打的一样,他们一看见咱,老远就闪开了。”
“这样吧,我把包裹还是留在你的身边吧,我进入马集万一被国民党的人给擒喽……你就别等我了。赶紧带包裹跑吧,你带着它去找共军吧,这些钱够你吃一阵子的。”
大马说完,把手里那沉甸甸的包裹,一下扔给了金根姬,掉头就想向马集走去。
“等等,大马哥,把这个也带上……”说着,她从包裹取出一把小号的手枪,抓起一把子弹装在他口袋里,郑重其事地说,“如果你要是碰到坏人的话,你不要理他们,如果他想抓你的话,你就开枪突围,我听到枪响就去接应你。”
大马接过手枪,插在腰间,感激不尽,猛地行一个国民党的军礼,并又粗又大的嗓门说道:
“尊令!新四军战士。”
由于两人的距离很近,他气力又大,喷她一脸的唾沫子……
“切……到集上,别乱打听,直接到亲戚家去吧。”
“是的,我先到四婶子家到去,抗战前,她是城里人,黑白二道统吃……”
“她有这么大的本事?”金根姬问
“耶!你不知道,四婶子是能人,在马集也是个女光棍咧。”
马银砖说吧,猫着腰,提心吊胆地向马集西头走去。即使有温暖的阳光照射着他,为他引路,但金根姬还是有点不放心,一直盯着他。
接近集的西头时,他好象踩进泥坑,脚滑了一下,差一点摔下去,但是,他猛力一挣,站稳了,好象是痛苦地尖叫一声,站稳之后,他再向前走去,不料又摇晃了一下,几乎摔倒。
于是,马银砖就进集——看不见了。
金根姬更加紧张起来。
她没有到泥沟庙去歇脚,看到野地里有一处农民浇地用的团塘,与团塘相连的是一条长长的干沟,只伸远方。她弯腰跑过去,她一个人趴在团塘边,向马集方向注视。
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话,她就可以转移,而且这里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好地方。
金根姬久久在趴在潮湿地伴,斜坡上,不停在唾唾沫。她又冷、又饿,又累,团塘里污水散发出臭味,让她恶心得要命,只得再吐出去,那是什么样的痰啊,简直是团塘里的污泥。
大约时间过去半个多小时,马银砖从马集西头出来了。看来,情况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糟糕。
马银砖挺顺利的,身子大摇大摆,身体后面还跟着一个女人,年龄和马银砖象仿,也是三十岁出头,她一步三扭,嘴里还抽着一支香烟。
金根姬把手枪收了起来,插进裤腰里,挺好!进去一个,出来俩个。
两人一前一后,向泥沟庙方向走来,快到泥沟庙了,金根姬听到,俩人谈话更加兴奋,有欢声,有笑语,象久别的夫妻,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金根姬这时有一种直觉,这是一种女人的直觉,当然这种直觉与自己的经历、性别、身世有一定关系。
她认为马银砖后面还跟着的那个女人,就是金银砖的四婶子,可以断定她不是一个地道的女人,不是良家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