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士荣与这位年青貌——不能算的上貌美的女人。
她与查士荣年龄相当,家境也还相配,夫妇俩可有差别了,不过他们还是难得有什么争执,应当说没有时间发生争执。
“我走了,到公社开会去?”
“哦,那你什么时候回来?”那女人问。
“不知道呢。”查士荣变样说,
查士荣大病刚愈,近于脆弱,毫无英雄气慨;可是她的确神经过敏感,血气旺盛,改嫁后自鸣得意。
“老婆,我还是坚持是查湾村这地方建房子。那里有我的父母、兄弟姐妹,有我的妻子,有全村574口老少爷们,他们因为我的事情受牵连,被日本人杀光,我要为他们守墓。”
“切!你要知道,到大队部住比这里的条件好些,在那里政府给咱们三间亲瓦房,眼下你正是个大红人的时候……别固执了,我会给你温暖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不行,就这样定了。”查士荣坚决地说。
对于政府给予的照顾和荣誉之类的最小与最大的琐事上,他们俩总是不能取得一致。她总是认为丈夫的想法和看法不现实有点太傻;而查士荣认识这个女人的嗜好太鄙陋太庸俗。
但是在金根姬看来,同样作为一个女人,对她自幼所养成的俗气,也是可以原谅的——尽管她俗的不是时候;她向金根姬倒杯茶之后,就跑到房屋的后墙,跪在麦棵里尿一泡尿——那是一种自然地流露。
回来的时候,她一边束着裤带,一边咧着嘴向金根姬说道:
“看,俺自我介绍一吧,我姓王,叫王朦朦,娘家是郭刚集北八里河的。去年解放军有一支野战部队,就住在我村庄不远的地方。”话没有说完她突然转身问金根姬,“对了,你你你贵姓?……噢!俺还没有问你贵姓呢。”
“呵呵……俺也记忘记介绍了,俺姓金,是朝鲜族人,俺叫金根姬,解放前被日本人从朝鲜骗到中国……后来在蚌埠市给日军做慰安妇,那时候查大哥也在蚌埠,在慰安所里当伙夫……俺们就这样认识的,是他帮俺逃出慰安所,不然俺可活不到现在……寻肯定早就不在世上了。”
“喔……那你一直没有结过婚吗?”
“解放前结过一次婚,到后来离了……俺的那个男人是一个国民党的逃兵,是蒙城县马集人,他是个商人……俺们就离了,就这样。”
“后来一直没嫁?”
“没有。”
“我知道了,你心里一定在想着查大哥,是不是,呵呵……你看看,你脸红了吧。咱们都是女人,是姐妹,来!这里就咱们俩个人,”那女人说。“说说心里话,不能让男人们听到的。”
金根姬显然窘住了。她的脸色不是红,可内心一度十分激动,但很快又陷入原来的麻木状态了。
“说实在的,大嫂子,在查湾村俺第一次见到查大哥时,俺还真有点放心不下呢,你要知道,他那时的情况很糟糕,精神上出了问题……是的,俺一直是想着查大哥的。”
说这话的时候,金根姬的脸上红了,却不知什么缘故,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感觉。顷刻之间,她认为眼前的这位大嫂能马上走开,但冷静下来之后,的确要马上走开的是自己——现在碍查士荣大哥面临的新情况,已经足够她琢磨好一阵子的。
“喔,没有人,大妹子,俺说你长的非常漂亮……他去了很久了。我应的门。”突然,那女人气冲冲地说道。
金根姬目不转睛地端详了好一会儿,便陷入深思的状态里,因为她没有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如何冒出这怎一句话来——真是不可思议。
而金根据姬终于醒悟了。
可以看得出来,她也曾是位寡妇,但天性仍未完全成熟,是不是有点缺心眼,这种不稳定的状况,是否能照顾查士荣大哥的生活呢?
“查大哥呀!你应当找一个温柔善良的老婆,俺看这个女人不配当你的妻子,她说话不着调,东一锒头西一棒的……俺看这到不行。”金根姬这样想着。
“大妹子,你的嘴动了,你一定是在心里骂俺,是吧?是不是你在骂俺了?”那女人用手指指着金根姬问道。
“哦,没有,你没有什么的,看到你不再守寡了,有一个温暖的家,俺羡慕你呀!俺羡慕你能和查大哥在一起生活。”金根姬站起来,抱一抱她的肩膀说道。
可是她知道,查士荣需要有一个感情丰富的善解人意的女人来照料,而陪伴在他身边的是一位粗俗平庸的女人。她希望这个女人也会渐渐地好起来,能照顾查大哥的一生。就象刚进院落大门时看到的——她是很有主见和心计的女人。
“大妹子,俺和你查大哥结婚快有三个月了,没有听他说起自己还有一个干妹妹呀,查湾村就他一个人?你看,这房子政府给盖的,俺们结婚也是政府介绍的,简单的很没有人看热闹……你看看一天到晚,就我一个女人在家,连一个说话的也没有。”那女人好象是重复刚刚说过的话。
金根姬接过茶杯,与这位女人面对面坐着,她扫视一下周围,堂屋中间挂有一张毛主席画像之外,两边还挂有几张奖状和几面奖旗全是新的,是查士荣大哥当抗日英雄获得的,可以想象,他每天都在外忙乎什么……
突然,金根姬抱着这阵浮在头脑里的疑问,好象是一分钟也不耽误,突然问道:
“大嫂子,查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这说不准,有时说来就来,有时到晚上才回来,咱不急,你坐一会,咱们说说话吧!你中午别走了,你在这吃顿饭,家里还有酒呢,咱们也喝两盅,怕啥,男人能喝酒,咱们女人就不能喝酒了。”
“不了,我主要是过来看看,他身体健康,俺也就放心了。”
“他是好多了,跟正常人一样,哪一段时间到处去治疗,在解放军野战医院治,在县医院和市医院都去了……这都是托人民政府的福。”随后那女人抬头用诡异的目光看着她,把话提一转问道,“你不会是他的亲妹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