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用绞盘快速将悬箱快速复位,有人往梢头勺形弹仓里装入新的石弹,有人负责观察石弹飞行的轨迹,手里拿着纸笔准备计算铁线索需要调节的长度,才能更精准的轰砸到城墙……
所有的重型战械,包括消耗巨大的烧制泥丸弹、石弹,都是通过舟船,直接从楚山、信阳及罗山等地快速运抵战场——这为迅速组织攻城作战提供极大的便利,从修建连营彻底围困住淮川城,到架起上百架重型石炮日以继夜的发起攻击,仅仅用了不到两天时间。
之后三四天就将淮川东西以及北侧的三面城墙轰砸得面目全非,坍塌了好几处缺口。
而先利用重型石炮尽可能多的摧毁城墙上的防御设施,在城墙上轰塌出大大小小的缺口,才能最大限度的降低强行攻城的难度与伤亡。
天地更加亮堂起来,在呼啸的北风中,一辆辆偏厢盾车、弩车、投石弩车、云梯车从营垒推出来,进入出发阵地。
第一批即将登城作战的人马已经在出发阵地完成集结。
那些还没有经历过几场战斗的新兵,难掩内心的紧张,一遍遍的检查身上所穿的铠甲,将佩刀拔起又插入,生怕关键时会卡住,检查盾牌握柄有没有松动,还不时神情凝重的远眺淮川城墙。
却是身经百战的老卒,大多惫懒的坐在干燥的泥地上,掰着麦饼或肉脯,小口的嚼着,耐心等候攻城指令下达……
数千淮川守军也在城墙的背面待命。
拂晓时分确认京襄军有附城强攻的迹象,守将高腾安、支屈明就将更多的守军调动起来参与防守。
只是短短三四天,数里长的城墙已经被轰砸得面目全非,京襄军投石机的攻击还在持续不断的进行中,守军只能先在城墙背面的墙脚根下待命。
即便如此,还是不断有大块的砖石从城墙上被震落下来砸伤人,兵卒怨声载道,只是督战的赤扈骑兵,不时凶神恶煞的巡视经过,令他们不敢异动。
上万溃兵涌进来时,一度令淮川城乱作一团。
不过,淮川作为京西对阵京襄最重要的城池之一,除了驻守较为精锐的五千多京西汉军外,还有以赤扈本族精锐为主的五百镇戍军坐镇,官吏配给也较为充足。因此在封堵四城城门之后,经过数日的梳理,城里也很快恢复秩序。
残酷的守城作战即将发生,天光大亮之后,城里依旧没有解除戒严——在京西汉军及镇戍军的残酷治下,街巷之间空无一人,没有谁敢跑出宅院,只有巡卒偶尔经过。
一队巡兵穿过城东的一条巷子,十数兵卒在一座宅院前停了下来,领头乃是一员都将,约三旬年纪,脸庞削瘦,有几道或深或浅的刀疤,显得彪勇悍戾。
他警惕的看了看街头巷尾,确认没有异常之后,走到朱漆剥落的宅门前,轻叩吞兽铜环。
宅门几乎同一时间“吱哑”一声从里面开启,一名身穿葛布夹袄的青年从容说道:“唐军使先着兄弟们进院子里歇上片刻,街头巷尾我们都有人盯着,暂时没有异常……”
瘦脸武将朝外面挥了挥手,示意巷子里十数兵卒都进院子里。
青年扫了十数兵卒一眼,问瘦脸武将:“唐军使将情况都跟兄弟们说清楚了?”
“怕当中出什么岔子,事情没有说透,”瘦脸武将说道,“但这些兄弟跟随我多年,当初乃是为活家小,无奈落草,没有做过为非作歹的恶事,更不甘心沦为胡虏走狗,残害中原百姓、践踏大越故土。要不是柳爷要我们安心潜伏以待有用之时,我早就带着他们逃去荆南,与家小团聚了,请柳爷放心使用……”
柳湖亭点点头,在前院留下监视的人手,带着瘦脸武将以及十数兵卒往后宅走去,连走边跟瘦脸武将说道:
“高腾安是草包一个,但高祥忠为了扶持自己的儿子,将手下较有能力的几个部将,都安排在高腾安身边;支屈明在镇南宗王府,也屈指可数的年轻一代赤扈将领——除此之外,淮川伪县令石富鹏其人阴险狡诈,淮川城能这么快收整溃军、恢复秩序,与他有很大的关系。我们白天贸然接近高腾安、支屈明,很有可能还没有接近,就会露出破绽。今天的攻城作战,会持续一整天,强度也不会太大,先让兄弟们跟我们的人手先熟悉起来,等天黑再行事……”
这时候走到后宅,唐渊看到五十多名甲卒已在院子待命,虽说身上都穿着京西汉军的铠甲,只是神色间透漏出来的剽悍劲,绝非寻常京西汉军兵卒所具备。
而他带过来的十数兵卒,这时候看到这一幕也是又惊又疑,真要是光天化日之下带出去,很难不露出破绽;夜色才是最好的掩护。
柳湖亭看向唐渊带过来的十数兵卒,介绍说道:“大家对我们的身份想必都有所猜测了吧?不错,我们就是奉大越司空府之令潜伏在淮川的人马,这次邀唐军使与诸位兄弟共襄盛事……”
淮川作为渡淮北征首战必争之地,军情参谋司不仅在战前就做了大量的工作,在长滩寨抢滩一战击溃敌军后,还安排一小部分精锐扮成溃卒混入淮川,进一步加强淮川的潜伏力量。
当然了,军情参谋司最初计划是用潜伏人员在城里利用种种手段制造混乱,削弱守军斗志,搅乱守军的组织调度,同时有针对性的策反一些京西汉军将领。
唐渊原乃洞荆湖寇,自孙彦舟起事直至接受朝廷招安,都是孙彦舟部将。
虽说其人武勇非凡,早年在对抗官军时立下不少战功,但唐渊不愿抛弃滞留荆南的家人追随孙胡等人投降胡虏,一度为孙彦舟囚禁,裹胁渡淮撤入颍州。
唐渊到颍州后原本想找机会逃回荆南,后在军情参谋司的潜伏人员劝说下,才决定留在颍州为京襄效力,并重新去争取赢得孙彦舟的信任。
渡淮抢滩一战,孙彦舟所部有三千余人马,在孙彦舟次子孙效的统领下,从颍州治汝阴南下,参与了拦截作战;而重新获得任用的唐渊仅为孙效部下一名普通都将,在大溃败时接到指令,趁混乱率领手下部众逃入淮川城待命。
一方面是淮川守将整顿溃卒的效率比想象中要高一些,另一方面司空府想尽快夺下淮川城,以便其他方面能在这个冬季都有进展,军情参谋司与前线指挥司决定冒险集结潜伏人马,利用唐渊等几名策反将领的身份,在攻城之时,从内部寻找围杀高腾安、支屈明等敌军守将,制造更大的混乱,为一举攻陷淮川创造有利条件。
当年萧泫被策反后行刺萧逸能够顺利得手,甚至这些年过去,事情都没有暴露出来,主要是萧泫一直都极得萧逸的信任,同时萧泫自身在朔州的地位就颇高,身边的嫡系侍卫要么是子侄兄弟,要么是家臣家将,还都是武勇过人、精明能干的精锐。
唐渊却不具备这样的条件,甚至仅他一人带着潜伏的京襄精锐,意图围杀高腾安、支屈明等人,也极其困难。
首先唐渊与孙彦舟关系恶化后才刚刚得到一些信任,在京西汉军内部的地位不高,仅是一名普通都将。
不要说他压根就没有机会大咧咧的带领数十京襄精锐接近到高腾安、支屈明等人身边,甚至在与其他守军接触的时候,也很难不露出马脚。
毕竟一支队伍六七十号人,只要出动,就不可能不跟城中的其他守军接触,而接触的时候,也不可能事事都由唐渊出面确保不露一点马脚。
因此最终的计划,唐渊挑选十数渴望南归、不甘降虏的部众,提前过来与潜伏人马会合,然后借助溃卒初整分散驻扎城中民宅以及指挥混乱的漏洞,借助夜色的掩护前往某段城墙参与守城,坐待时机或设计引诱高腾安等守将钻入他们布下的陷阱予以伏杀,然后助攻城兵马一举攻陷淮川城……
在柳湖亭介绍过情况后,见十数部众惊疑稍定,除了个别人担忧风险之外,更多人露出跃跃欲试之意,唐渊稍作嘱咐就放心离开了。
现在就算城里指挥再混乱,诸部人马再分散驻扎,但凡有什么军令下达,还是要找到唐渊他的头上,他得回到驻地守着。
除了之前组织重型石炮轰击城墙不算,第一天真正集结人马进逼到城下附城强攻,强度不会太大,主要以试探为主。
范宗奇起初也是刻意安排没有攻城经验、也没有进行太多演练的诸路轮戍兵马上阵,午后才安排有一些攻城经验、演练娴熟的兵马上阵,施加压力。
到黄昏时,西面、北面的夜战攻城强度未变,但在东城外一个个泥坑里倒入火油,积柴点燃,照彻进攻的路线。除了一队队精锐弓手随同攻城人马往城下进逼外,投石弩车、巢车等战械也都往坍塌出缺口的城墙方向逼近。
重型石炮,也开始更换铸铁弹进行投射——铸铁弹不像石弹、泥丸弹有溅射伤害,杀伤力及威力,甚至还不如石弹、泥丸弹,但同等重要的铸铁弹,体积要比石弹、泥丸弹小得多,射程相当要远上许多,可以限制守军将投石机拖到城下进行反击。
守军骤然间就感受到压力倍增,也是赶紧调兵遣将,加强东城的守御——东城门内之前还看着井井有条的进退秩序,骤然间就混乱起来。
这也是必然的。
淮川城短时间内收入一万三四千溃兵,又由于仲长卿、孟介等高级将领都逃到涌金河以北,没有进入淮川城,高腾安、支屈明、石富鹏等人手段再强,也只能把指挥使、都将一级的武吏找出来——这也是他们相对熟悉,或者能够确认身份,然后由这些指挥使、都将去收编溃兵。
城中驻营有限,收编的溃兵,都只能分散占据城中的民宅。
换作徐怀,没有足够多的武吏军将协助,也根本没有办法在短短十数日间,将这么多的溃兵重新整编一支指挥体系完善、如臂使指的兵马。
淮川城原本守军是较为充足的,甚至不需要收编溃兵的参与,也能较好维持城中的秩序,但在守城压力倍增之后,需要收编溃兵参与守城,没有一个完整指挥体系的弊端就彻底暴露出来。
唐渊带着人马赶到东城,守在城下负责安排调度的武吏即便明明不记得有调到唐渊所部,但也只是以为传令兵跑岔了道,听唐渊抱怨的怒吼几声,就毫不起疑的拉住唐渊,不让他离开,而是带着数十人马,填到一段刚拿砖石补好缺口的城墙上参与防守。
柳湖亭、唐渊登上城墙,也立即用火把发出暗号,避免城外的石炮、床弩等战械,朝他们所守的这段城墙发起攻击……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夺城
夜已深,乌云遮蔽苍穹,没有一丝星光漏下,但城墙上、城墙内外到处是点燃的篝火,照得城墙上下亮如白昼、人影憧憧。
新一轮的攻城暂告一段落,高腾安才在淮川县令石富鹏的几番催促下,爬上满是断箭残石的城楼“督战”。
看到远处攻城兵马正有如潮水一般退去,高腾安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欣慰。
京襄军将盾车环扣结成的车阵,推进到距离城墙根仅两百步的远处,下一批攻城兵马也已经在车阵之后完成集结,谁也不清楚什么时候会发动新一轮的攻城。
振作精神对守在城楼附近的人马勉励了几句,高腾安就迫不及待下了城楼。
这时还有不断有石弹轰砸过来。
虽说高腾安等人站在城墙的内侧,不用担心会被石弹砸到,但无时无刻不感受到城墙在颤抖,还不时有土石被震落下来,高腾安忍不住抱怨起来:
“这都过去十多天了,南朝兵马在外面越围越结实,援军怎么还没有影子?”
石富鹏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有援军过来,但有一点是清楚,此时绝不能在高腾安面前露了怯,小声劝慰道:
“别看南朝兵马此时攻城看上去颇为犀利,但只要我们咬牙再多坚持十天半个月,待天气更冷一些,汝颍淮涡诸水都冻结实了,赤扈铁骑横扫河淮,少将军还用担心南朝兵马不退,援军不至吗?再一个,这些年京西虽然没有在京襄手里占到多少便宜,却也没有吃多少亏啊。再说之前是京襄主守,我们主攻,这统兵征战从来都是攻艰守易。现在攻守易势,我们有两万兵马在淮川,还担心守不住城池?要是依我拙见,我宁可宗王、岳帅缓出援兵,我们狠狠挫一挫京襄兵马的锐气,这才显得少将军奇功可居啊!”
“就你会说话。”高腾安神色稍振,笑骂石富鹏。
这时候听到前面喧哗声传来,他们摒息凝神,隐约听见前方有人在鼓噪:
“当官的都在后面吃香的喝辣的,南兵入夜后都攻了四五回了,百十步长的城头就有好几十个兄弟死伤,却不见一个当官的登上城头看上一眼。谁他娘有种的,跟老子一起去找那些当官的,问问他们是不是就我们兄弟们活该在城头挨刀劈挨枪捅?”
“说的也是啊,我们都是汉人,为什么要替赤扈人卖命,跟汉人自相残杀?朝廷也都投了好几回劝降书,城破之后,我们大不了继续给朝廷卖命吃兵粮,不仅不用担心会被砍头,谁要是拿下赤扈人的头颅,还能立功换赏钱——一颗赤扈人的头颅,能换上百贯赏钱,不吃兵粮,回老家置办十来亩田地,找一房婆娘,不比在这里提心吊胆生怕没命活到明年强?”
高腾安听了这些话额头青筋暴跳,怒气冲冲的质问道:“这他妈是谁带的兵马,吃了熊心豹子胆在那里妖言惑众?督战队在哪里,岂容这些王八蛋在那里放大屁?”
淮川守军以高腾安所部为主,另有支屈明所率五百镇戍军——镇戍军皆为赤扈本族或色目精锐,也是诸宗王府直接掌控、加强地方守御及监视地方的精锐兵马,地位凌驾于降附汉军之上。
大越立朝以来禁军募卒绝大多数都携家小居住军营,被俘或投降赤扈人之后,也基本上都有家小跟随——这就决定了以降附兵马为主,并从云朔、河东等地强征汉蕃青壮从军的京西汉军,对大越的感情维系非常薄弱。
更不要说这些年来,这些投降汉军手里沾满了中原汉民鲜血。
再加上支屈明率领镇戍兵马转为督战队执掌生杀大权,巡视四城严整乱纪,淮川城被围后军卒人心惶惶、担心城池守不住的是有,斥骂抱怨拖了十数日还不见援军踪影的是有,但公然议论要拿将官及赤扈人头颅开城投靠南朝的,却极罕见。
高腾安在城下听了这些投敌议论顿时间就火冒三丈,也没有细想,下令身边的侍卫武吏带着人马登上城头,去将那几个妖言惑众的兵卒拿下处置。
起初仅有二三十侍卫登上城墙,但城头没谁承认议论投敌之事,再一个城头守军已经被鼓噪得心浮气躁,哪里肯叫侍卫轻易抓走他们的人?城墙上顿时乱哄哄一团,好一会儿都没能捉住一两个妖言惑众者杀鸡骇猴。
高腾安虽说没有什么能力,但也知道这种风气必须坚决扼杀,又派更多的人手登上城墙进行弹压。
这时候十数人影从巷子里走过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边走边问道:
“少将军,发生什么事情,前面怎么乱糟糟一团?”
众人都被城墙上的动静吸引住,高腾安、石富鹏身边就剩二三十名侍卫武卒,也没有谁想着阻拦这些人靠近过来。
待来人走到火把、篝火能照亮的地方,见是孙彦舟、孙效父子手下的都将唐渊,高腾安蹙着眉头,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你好意思问我发生什么事情,这处城墙是不是你负责盯着,怎么会有人妖言惑众,竟然公然议论投敌之事,吃豹子胆了,是不是你的部众?你刚刚又跑哪里去了?”
“刚将南兵打下去一波,看着外面的投石机又动作起来,就带着兄弟们下来躲一躲,城头有人盯着就行,不会误事,”唐渊装糊涂说道,“这里是我负责盯着不假,但我手下一个个都老实得很,哪里会乱说八道,少将军你会不会听岔了?”
“我听岔了,还是你放纵部众太甚?”高腾安冷笑道,“待将人捉拿下来,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然而未待高腾安话音落下,就见城头城下一片刀光纵起——不要说高腾安、石富鹏身边二十多名侍卫毫无提防,顿时间就被砍翻十数人外,登上城墙弹压捉人的六七十名侍卫,也完全没有防备身后已经有三十多名甲卒此时已悄然集结起来,持刀盾猛然砍杀过来,很快就杀得溃不成军,只能往另一侧逃避,根本无暇再回到高腾安、石富鹏身边守护。
柳湖亭一脚将手无缚鸡之力的淮川伪县令石富鹏踹翻在地,又拿长弓从后面勒住高腾安的脖子,令他无法挣扎。
唐渊拿刀架在试图反抗的高腾安脖梗上,一边将他佩刀摘下,一边冷声笑道:“少将军生在汉土、长在汉土,饮汉水餐汉食,今日甘为胡人走狗,唐渊今儿真要跟少将军好好说道说道投敌之事?”
“你、你……”高腾安骤遇变故,身子吓得发软。
唐渊也不跟他废话,押着高腾安、石富鹏二人从登城道退回到城墙之上,一边拿器械封堵城墙两端,一边在登城道上下安排好人手,防止守军冲杀过来夺回高腾安、石富鹏,同时挥舞火把发出信号。
号角声再一次“呜呜”吹响起来,新一轮的攻城即刻发动起来。
其他地方安排的都是常规攻城兵马,不过唐渊、柳湖亭他们所守的城墙外围,早就安排好数百选锋军甲卒待命,很快就冲到城下架起云梯,直接附墙登上城头。
这次孙延观也登上城墙,亲自指挥人马沿着城墙先往东城门楼方向猛攻猛打。
东城门虽说城门洞已经拿砖石堵死,但城门内外最为开阔,还有宽阔的长街贯穿整座淮川城,直通西城门。
同时城墙内侧的几条登城道也主要集中在东城门楼附近,夺下东城门楼,外侧架设云梯,内侧借助登城道,可以更快速的往城内输送兵马。
东城门楼已经垮塌掉,但碎砖杂木也基本上清理掉了,石砌城台要比两侧的城墙宽出两倍,更方便架设床弩及中型投石机控制左右,防止城中守军反击……
唐渊、柳湖亭率部突然暴动,不仅将高腾安身边的侍卫兵马杀伤逾半,更将高腾安、石富鹏二人劫持在手。
虽说在夜色下消息传递较慢,其他方向的守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但东城门楼附近这时候已经乱作一团——唐渊、柳湖亭又使部众大声鼓噪高腾安、石富鹏已经投降归顺。
城头守军群龙无首,哪里还有什么斗志?又没有高腾安、石富鹏带着侍卫人马在后面督战,守军很快就被杀得节节败退,大批兵卒丢盔弃甲往城里逃去,又或纷纷放下刀枪投降,只用一炷香的工夫就将东城门楼及附近的城墙夺下。
正常说来,范宗奇应该下令将北城、西城外的兵马撤下来,让出守军从北城、西城逃亡的通道。
这样他们只需要不断通过东城门源源不断的往城里输送精锐兵马,沿着长街往纵深处展开攻势,就能以最快的速度瓦解敌军的意志,迫使其投降或仓皇出城逃亡,到时候只需要派出骑兵在城外收割毫无组织的溃兵溃卒即可。
不过,这么做的坏处,就是避免不了会有少量的漏网之鱼逃出去。
而一旦淮川城陷的细节泄露出去,就会引起岳海楼、仲长卿之流对孙彦舟、胡荡舟所部降军的警惕。
京西、河洛、徐宿等地的汉军,要么是河东、河北、陕西等地携家小投降的禁厢军,要么是从云朔、河东、河北以及更为遥远的辽东等地征募的汉民青壮。
这些敌军,军情参谋司可以策反个别将吏,但正常情况下,几乎没有可能策反一整队人马,除非将其围困起来迫使其归顺、投降。
孙彦舟、胡荡舟率领投敌的归德军却是例外。
一方面是归德军初降赤扈人,大部分将卒都是受孙彦舟、胡荡舟等人裹挟投敌,还没有来得及做下太多烧杀掳掠的恶事。
另一方面第二次淮南会战,赤扈人一度渡过长江攻入建邺府,但只是将孙彦舟、胡荡舟等少数将领的家小接走,绝大部分兵卒的家小都还滞留在荆南,现在正受到严密的监视。
这也注定归德军中下层将卒,有着很强烈的南归意愿。
而目前归德军又在孙彦舟、胡荡舟的率领下,主要驻扎在颍州治汝阴城中。
但凡有可能,哪怕多付出一两千人的伤亡,还是要避免淮川城陷的细节提前泄露出去。
因此在唐渊、柳湖亭发出成功劫持高腾安、石鹏富等人的信号之后,范宗奇非但没有打开北城、西城纵敌出逃的通道,相反还从大营调集更多的兵马加强封锁,在天亮之前以稳固东城门楼阵地为主,准备天亮之后对城中展开强攻,将淮川守军一个不落的予以歼灭或俘虏……
第二百一十八章 新的目标
选锋军健锐夺下东城门楼后,先控制住东城门内侧的军营、宅院;天光乍现时,清濛濛的晨曦将笼罩淮川城的夜暮揭去的那一刻,通过云梯、登城道进入东城门内侧稍作整饬的千余靖胜军甲卒,就沿着连接东西城门、横贯整个淮川城的长街往城中县衙方向推进。
守军以及收编溃兵都没有什么斗志,最大的障碍还是支屈明所部五百镇戍军抵抗意志很强。
在得知高腾安、石富鹏等被劫持之后,虏将支屈明就第一时间集结所部精锐,往东城门杀来,但迎头撞上已经夺下东城门楼的选锋军健锐。激斗片晌,见无法冲开选锋军的防御,而越来越多的靖胜军甲卒快速进入城中,支屈明被迫率部往县衙退去,想着占据县衙这一中心点,以便更从容组织城中的守军。
不过,镇戍军驻守地方,虽然有监视地方之责,但一般不干扰汉军内部的事务。除了高腾安、石富鹏等少数几人外,支屈明对淮川守军大部分军将武吏都不熟悉,对那些溃逃进淮川、互不统属的指挥使、都将们,更是连面孔都认不得。
东城门失守后,城中一片惊惶混乱,稍有些心思的,即便想着妻儿家小都在许昌、宛丘,想到被俘也没有好果子吃,轻易不敢投降,也只是满心想着突围逃离淮川。
支屈明着人传令指挥使、百夫长以上的将领到县衙过来集结,应者却是寥寥。
京襄这边,除了靖胜军组织精锐,快速往县衙方向推进,还有数路人马越过东城城垣,沿着东大街两翼的巷道,将攻势往淮川城纵深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