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对于今日稍有不慎,就会对大局产生极其深远影响的战事,也没法完全放心,即便耐着性子留在南岸,也是留在军情参谋司的营帐里,以便随时能听取北岸传来的信报。
待确认淮川城与汝水河口之间,靠近淮河的九座坞寨全部占领之后,徐怀才稍稍松一口气,返回自己的帅帐休息。
这九座坞寨大小不一,距离淮河仅有数里、十数里之遥,与淮川城以及淮川城以西的坞寨,乃是京西敌军于淮川县境内的守淮第一道防线。
兵败如山倒,岳海楼都在部众的簇拥下仓皇北逃,淮川城以东的坞寨守军自然也没信心坚守,纷纷弃寨而逃,仅有两座坞寨守军反应迟钝。
为防止夜长梦多,后续渡河的靖胜军甲卒只能硬着头皮连夜强攻这两座坞寨。
将淮川城以东的九座大小坞寨悉数拿下,渡淮初战才算是获得较为圆满的结果,靖胜军、选锋军左镇才算是在淮河以北拿下立足之地。
徐怀回到帅帐,舒服睡了一觉,直至次日天光大亮才醒过来,军情参谋司也将昨日战绩粗略统计出来。
岳海楼所部京西汉军除了在淮川附近准备较为充分,提前在便于登岸作战的地区修建坞塞防垒进行封锁,在淮川以北焦陂、泉河等地也构筑多重防线,还第一时间调来逾四千赤扈骑兵参与,使得他们昨日抢滩作战打得极为艰苦惨烈。
选锋军重甲步卒昨日一战牺牲将卒近四百人,靖胜军牺牲将卒一千三百余众,两军相加的受伤人数更是高达三千余众——特别是选锋军重甲步卒昨日黄昏,迎战兵力还占优势的赤扈骑兵,作战格外艰巨,伤亡比例要比靖胜军高出近一倍。
徐惮、孙延观所部重甲步卒以及靖胜军第一镇,现在都需要立时撤回南岸进行休整、补充,短时间再难上战场。
而昨日一战阵斩及俘虏敌卒约五千余众。
相比较以往的辉煌,这绝对算不上一个值得称道的战绩。
因为京西汉军最后被击溃时,有大量伤卒被遗弃在战场上,无法及时转移撤走,或被击毙,或进行俘虏,最终沦为靖胜军及选锋军的战功,倘若单独以阵斩计,昨日一战选锋军及靖胜军只能算略占上风。
不过,这是在优势敌军眼皮子底子抢滩作战所斩获的战果,也绝对谈不上令人不满意就是了,较为符合军情参谋司战前的预测。
当然,根据潜伏淮川城的内线冒险传讯,昨夜约计有一万三千余溃卒仓促逃入淮川城中,连同淮川城原先的守军,总计有一万八千敌军目前被困于淮川城里,这才是昨日渡淮初战就冒险突然提前发动决战的最大战果。
范宗奇、史琥、邬散荣、余整、余珙等将昨夜除了占据淮川城以东的坞寨外,还率先锋军左镇骑兵主力、靖胜军第二、第三镇连夜推进到涌金河沿岸,从淮川城的北侧,初步封锁住敌军增援淮川的通道。
现在军情参谋司正加紧调兵遣将。
一方面调动州县守兵以及诸路轮戍兵马,去接管新占坞寨的防御,为后续围攻淮川城做准备,以便选锋军、靖胜军的精锐战兵能腾出手来,不需要为坞寨以及营垒的基础防御分散兵力。
一方面组织人手在长滩寨以南紧急修建浮桥,方便人马以及作战物资能大规模快速调动。
另一方面军情参谋司也已经在拂晓时分调集数千辎兵渡河北上。
这部分辎兵除了参与壕沟、营垒的挖掘、修筑外,还需尽快将封堵涌金河的十数座堰坝挖通,以便水军战船能进入涌金河。
那样的话,靖胜军、选锋军以及诸路轮戍兵马才能真正腾出手围攻淮川城。
这些都要尽可能赶在京西汉军在焦陂、泉河等地重新站稳阵脚、调来新的援军之前完成,才能确保被困淮川城里的一万八千多敌军,一个不落的转为香甜的战果。
当然,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岳海楼、仲长卿、孟介、蒋昭德等京西主要将领,昨日溃败后第一时间都逃到涌金河以北,目前淮川城里级别最高的京西守将,乃是桐柏山大寇高祥忠之子高腾安以及赤扈副千户支屈明。
高腾安能为京西兵马都总管都指挥,被赤扈人封为千夫长,主要也是高祥忠较早投靠岳海楼,但高祥忠自己近年来伤病缠身,带不了兵,主要留在岳海楼身边襄助军务,只能将主要嫡系兵马交给高腾安统领;高腾安在京西兵马都总管府,无论能力还是声望,远不能跟仲长卿、孟介等将相提并论。
目前高腾安、支屈明在淮川城除了所部四五千兵马外,其他皆是收拢过来军心涣散、没有组织的溃兵,他们恐惧这边趁溃抢城,清晨时分已下令将淮川城四座城门从里面拿砖木土石堵死,只想着坚守待援,完全不敢出城与靖胜军一战。
这反而使得靖胜军第二、第三镇人马,前期无需太过顾忌淮川守军敢出城反击,可以将有限的兵力集中到涌金河沿岸,集中力量狙击、拦截有可能增援淮川、接应淮川守军突围的敌军主力。
此外,邓珪从寿春也传来令人振奋的战报,宣武军昨日同时于下蔡城以东地区发动渡淮抢滩作战。虽说伤亡要更大一些,但在经过一日苦战,击退虏兵多次进攻,初步在东店镇稳住阵脚,后续将进一步稳固阵脚,即便不会仓促强攻下蔡城,也能将平燕宗王府相当一部分的主力牵制在寿春以北,无暇西顾。
镇南、平燕两大宗王府占领河淮地区多年,对降附汉军完成改编,推行军户制,已经初步站稳脚跟。
徐怀此时举江淮之力发起北征,在河淮地区必然会面临赤扈两府主力的封堵拦截,他需要邓珪、杨祁业在寿春及濠州等地同时发动渡淮抢滩作战,吸引住平燕宗王府的兵马,才能为潢川等地的渡淮作战分摊压力。
当然,东线的渡淮作战,还是以邓珪其部宣武军从寿春渡淮进攻下蔡为主,杨祁业从濠州渡淮牵制敌军为辅。
邓珪从寿春出兵夺取下蔡,不仅能令寿州外围的守御形势真正完善起来,还能与靖胜军从潢川出兵计划攻取的淮川城,对占据颍水河口要冲之地的颍上形成夹峙之势。
这也是夺取颍上城、控制颍口,继而沿颍水而上,攻夺汝阴等城,收复颍州全境的关键。
唯有收复颍州,控制颍水下游河段,大越才算是在淮河以北获得真正能屏护整个淮河中上游地区的战略支撑点。
也只有收复颍州,才有可能以较小规模的兵马,实现屏护整个淮河中上游防线的战略目标,接下来徐怀才能将更多的精锐兵马集中到西线去收复河洛!
第二百一十五章 围困
寒风渐有凛冽之意,仲长卿勒马停在黄绿相间,还没有完全枯黄的草丛之中,神情有些恍惚的眺望涌金河方向旌旗林立。
短短六七天时间里,京襄军不仅在涌金河两岸修建了十数座大小营垒,还征集两三万辎兵北上,将他们之前仓促间封堵涌金河,连接两岸的十数座堰坝挖开,重新打通涌金河水道,使其铁甲战船能够进入,从而更彻底的封锁住他们从陆路往南接援淮川的通道。
当然,说彻底封锁也不恰当。
倘若镇南宗王府、平燕宗王府能够不惜一切代价,将十万精锐步骑、数万辎重辅兵集结到焦陂、泉河一线,以泰山压顶之势往涌金河沿岸进逼,还是可以先从两侧将涌金河重新封堵起来,然后再去强攻京襄在涌金河沿岸的营垒。
涌金河毕竟只是在几段天然河流基础之上挖掘、贯通起来的半人工运河,河道宽的地方也仅有二三十丈,窄处则只有五六丈,跟淮水、颍水不能相提并论。
又由于十数年没有谁想着修缮管护,涌金河的河道被汝颍下游的洪水浸灌过三四回,淤堵得厉害。
京襄军即便此时已经将十数座截断河道的十数座堰坝挖开,但在进一步疏浚之前,也仅有一些斗舰、排桨战船等中小型战船能够进入。
更何况再有一两个月,河淮地区进入真正凛冽的寒冬时节,涌金河等水流细缓、河道狭窄的河流,会比淮水、颍水等大型河溪冻得更结实、封冻期更为漫长,这会为镇南宗王府在近淮地区进行大规模的兵马调动,提供便捷。
不过,问题是宗王府会不会下决心在这个冬季将十数万兵马集结到焦陂、泉河,与京襄军进行会战?
再一个,就是淮川城能否支撑住两个月,支撑到十数万援军完成集结的那一刻?
仲长卿皱着眉头,他对两者都有疑问的。
他们在水军战船的劣势太大,已经失去对淮河的控制权,照着既定的计划,淮川等近淮城寨,都是可以放弃的。
镇南宗王府也明确要求京西兵马都总管府,将对河淮西部地区的防御重点放在汝阴等虽处于颍河下游、但距离颍河口尚有一定距离、便于封锁河道的城池上。
照着既定的计划,京西兵马都总管府应该依托汝阴(颖州治)等城池,与淮水河道拉开六七十里的距离,在泉河、焦陂等地构筑真正的第一道守淮防线。
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叫京襄的后勤补给线在淮河北岸稍稍暴露出来,才能叫赤扈骑兵更充分的发挥出机动优势出来。
骑兵的核心优势,永远是比步兵高得多的机动性。
这也是骑兵部队令步卒望尘莫及的战略优势。
然而京襄甲卒借助战船,可以沿淮河等开阔水道快速转移、调动集结;除了步骑可以依托河道结阵外,甚至还可以借助战船快速运输大中型战械,物资补给也更高效、快速。
因此在近淮地区作战,京襄军的战略优势,是要比赤扈的步骑精锐更为明显。
之前阻截一战,主要也是淮川城左右能登陆的地点多为淤滩,令京襄军登岸抢滩作战较为困难,但即便如此,由于没有迂回穿插的空间,京襄军侧翼的阵列又足够坚密,增援过来的数千赤扈骑兵,前期根本就没有参与作战的机会。
现在京襄军已经占领淮川以东的多座坞寨,不仅在淮河北岸抢修出多座能通过淤滩的栈道码头,还在长滩寨南面快速架设出一座可以启闭的浮桥。
这些措施令京襄军在近淮地区的战略优势彻底体现出来。
权衡于这点,不要说京西兵马都总管府了,就算整个镇南宗王府,亦或平燕宗王府,都应该避免在近淮地区与京襄会战。
这是在这个冬季之前,两府就取得的共识。
两府对淮川、下蔡、颍上以及怀远等近淮城池,意见也是能守则守,守也是想着尽可能多的消耗京襄的有生力量,拖延京襄往北推进的时间——这些城池不能守,则可以纵火烧毁,将民众屠尽或往北驱赶,撤出守军。
在大的战略方向,陈州、许州、宿州、徐州才是河淮地区防御的重点,将陈、许、徐、宿往南到淮河之间约一两百里的纵深,都变成白骨露于野、寸草不生的缓冲区,镇南宗王府、平燕宗王府是没有一点压力的。
如有必要,两府甚至可以将整个河淮地区的村寨城池都纵火烧毁,将汉民都驱赶到河东、河北等地,或者直接屠杀一空,可以将整个河淮地区都变成千里无一人、骑兵部队可以肆意纵横驰骋的荒芜战场。
认清楚京襄水军的优势,淮川就从来都不是必守之地。
京西诸将也早就做好战事失利,就将守军撤出、纵火烧毁淮川城的打算。
不过,谁能想到对京襄渡淮兵马的拦截,溃败会来得那么突然。溃败发生天暮之时,大部分溃兵受阻于涌金河,在夜幕下就像无头苍蝇,惊惶往淮川城逃去;淮川守军也压根没有来得及撤退,退路就被京襄军封锁住。
京西集结兵马拦截京襄渡淮兵马直至溃败发生,直接伤亡仅四五千众,这是完全能够承受的,毕竟阵斩京襄精锐也将近两千,这是他们事先就颇为期待的交换比。
然而此时却有近两万兵马被围困在淮川城里插翅难飞,却是京西诸将绝无法轻易割舍的心头肉。
在两年残酷的对峙作战之后,京西兵马都总管府经过两年休养生息,好不容易将常备兵马规模重新扩大到八万人众。
要是初战就损失掉逾三成兵力,接下来还要怎么守御许、陈、颍三州?
再一个,溃败伤亡,一般说来都是新兵新卒居多,只要武吏军将以及久历血战考验的老卒大体能保存下来,不遭受大的损兵,这时候补充新卒进去,休整一年半载,差不多就能恢复战斗力。
只要京西后续不需要承担繁重、残酷的战事,从河东等地调集足够援兵助守许陈等地,京西诸将所部倘若都能相对均匀的损失三成兵马,也不至于叫仲长卿等如此焦虑。
这一次,他们主要将领基本上都成功逃脱出来,没有谁直接陷落于战场之上,但仲长卿与孟介等将,其部有七八成以上的老卒及中下层武吏,在混乱中都逃去淮川,此时被围困于淮川城中。
要是不能成功接应淮川守军南撤,仲长卿、孟介等将即便能从许、陈、郑、颍等地军户新征上万新卒入伍,但没有足够多的中下层武吏、老卒作为支撑,战斗力会下滑到何等惨烈的地步?
不要说其他,单是补充的新兵,想要将兵甲补全,可能都要等上三五年。
难不成指望其他将领会将麾下追随多年的武吏军卒及老卒割出来一部分出来?又或者指望其他将领让麾下的将卒分出一部分铠甲出来?
京西诸将领间,可没有这么和谐友爱。
……
……
靖胜军渡河主力优先部署于涌金河沿岸,也是先修筑涌金河沿岸的营垒,直到这时才抽调三千辎兵,在数千步骑的掩护下,抵近淮川城修筑连营。
连营也是从正对城门的小营着手修起,先以车阵封锁城门外侧,再开壕沟、修造栅墙。
淮川城南城门距离淮河仅五百余步,临河也有淮河沿岸仅剩不多的一段长堤,主要防止淮川城墙受到洪水的冲击。
南城外的陆地太过狭窄,绝大部分都处于城中投石机的攻击范围之内,没有修造营垒,而是以两座狭长型的车阵从东南、西南方向,贴着长堤楔入到南城的正面;在车阵的外侧修筑营垒及栈道码头。
又由于南城门乃是守军唯一没有用土木砂石彻底封死的城门,还额外在长堤外侧的淮水之中下锚驻泊两艘楼船加强封锁。
连营初成规模之后,除了一部分靖胜军精锐甲卒外,更多是调诸路轮戍兵马填进来。
虽然一般说顶着敌军的箭石,附城强攻伤亡不会少,但外围营寨扎稳固了,又有精锐撩阵防犯守军出城反攻,攻城兵马即便承受不住太惨烈的伤亡,中途发生溃逃,也不会引发连锁反应,整体的伤亡规模也就能得到有效的控制。
徐怀驻足站在四里开外的一座土台上,眺望灰扑扑的夯土城墙,左右的树木已被砍伐一空,显得格外的荒凉——
在土台的南面,有一个小村落,大部分村民或逃亡,或死于疫病、或死于虏兵的铁蹄,或被京西兵马都总管府抓走充当壮丁,就剩十数老弱妇孺,畏畏缩缩的躲在远处,朝这边张望,一个个都瘦骨嶙峋。
徐怀听着范宗奇等人汇报攻城部署,心思却岔到这十数老弱妇孺身上,跟随行的陈子箫、韩圭、刘师望等人说道:
“淮河以北新收复的地域,土地分配要与南岸保持一致,不宜直接授田给无地农户。不过,过去这些年,他们承受虏兵极其苛刻的盘剥,在减计正常田赋役钱之后,其他部分可以在缴获的物资当中予以适当清退。只是这事要做扎实了,会增添很大的工作量啊!”
京襄所推行的新政核心还是田地的分配与授予确保往老卒与功勋将卒倾斜,同时还需要保持一致性、一贯性,因此基本上会将新收复的区域耕地收为官有,然后组织收复区的民众耕种收租纳赋。
不过沦陷区民众生活极其困苦,同时京襄推动北伐,又需要尽最大限度的争取沦陷区民众的支撑,就需要以合理的名目给予实物补助。
“也不会增添太多……”韩圭笑着应道。
京西敌军控制的核心区,如许州、陈州等地,人口还稍稍密集一些,往南人口就稀疏得厉害。
淮川县战前是人丁超过十万的大县,目前除了淮川城外,他们已经收复淮川县大部分地域,对这一沦陷区人口进行初步统计,仅有八千余众。
对这部分民众,给予每户四五石粮食以及被服、盐糖、农具等物资的救济,组织辎兵帮助他们修缮屋舍,要比直接授田更能解燃眉之急。
要不然的话,就算直接授田,也会有不少人熬不过今年这个冬天,更不要说等到明年夏秋地里长出收成了。
又由于人口十不存一,工作量以及需要投入的物资,并没有想象中来得恐怖。
南下流民里有不少粗通笔墨甚至寒窗苦读的儒生,可以按照属地招募过来参与相关的工作;往后收复更多的失地,也都可以比照淮川实施。
在这方面,京襄早就做得得心应手了,韩圭不觉得会有太大的难度。
徐怀点点头,具体的事要韩圭直接找史轸商议着去做,他又转回头跟范宗奇说道:“唯有拿下淮川城后,才能将确山、楚山、信阳、罗山、潢川、光山等地都能屏护在内侧,到时候才可以放心将徐心庵所部调到蔡州,推动临颍大堤的建设。这事宜早不宜迟,你们说的法子可以一试,但需要先完成攻城部署,甚至可以将投石机都架起来,先轰上三五天,进一步撼动守军的意志,成功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失败了也不打紧,按部就班攻城就是……”
前些年为限制虏兵南下,京襄(楚山)在召陵辖域内,一面在汝河南岸修造大堤,一面在汝河北岸开凿石渠,将汝河召陵段以上的水流泄往北岸,夺颍水入淮。
当然,汝河北泄,只有很短的一段石渠导流,再往北基本上就是顺着地势到处漫灌,差不多在陈州的南部、颍州的西部,形成东西绵延两百余里、南北数十里到百余里纵深不等的洪泛区。
这个冬季,徐怀就想着在召陵石渠以北修筑一条大堤,尽可能将汝河上游来水直接导入颍水河道——这样的话,召陵以北、以东的洪泛区才有可能在未来三五年间逐渐退水,适合通过、耕种以及修造营寨。
也唯有大堤修成,汝水上游与颍河之间,才会形成真正的,可以通航船的河道。
这也是进攻、收复许州、陈州的前置工作,宜早不宜迟。
要不然的话,就算收复许州、陈州,却只能依赖靠近箕山东北麓的狭长地带往前线输运补给,太容易被赤扈人的优势骑兵切断了。
计划中修筑的大堤,位于蔡州行营与京西许州守戍区之间的缓冲地带,目前蔡州行营驻以精锐战兵两万余众、守兵一万余人,相对驻守许州的敌军,在兵力上还是略低了一些,无法保障大堤修造顺利开启。
现在就需要尽快打下淮川,以便楚山、罗山等地的驻军腾出来手,前往蔡州,增强对许州之敌的军事压力。
为此,范宗奇与军情参谋司拟定了一个秘密计划……
第二百一十六章 潜伏
重型石炮的悬箱里码入整整齐齐的铁锭,单只悬箱重逾万斤。
经过短暂的休息过后,随着令旗有力的挥落,悬箱几乎同时被按下机括坠下,瞬息过后被连接炮梢尾端的铁线绳猛然勒住坠势,巨大的冲击力极瞬间通过炮梢传递给巨大的悬架。
左右总计有十数架重型石炮一起发射,大地在这一刻都震颤了起来。
不过,所有人都紧张的盯着那一根根长逾六丈的炮梢,这时候夜色褪去,天光更为明亮,能清晰看到炮梢在这一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弯曲成弧形,同时伴随发出“吱吱哑哑”、令人怀疑随时会断裂开来的异响。
重型石炮大规模采用精铁构件,悬架更加稳固;填以铁锭进行配重的精铁悬箱,体积要比传统小上一半;浸抹油脂的铁线绳在发射时发生断裂也极其罕见的——不过,作为投石机最为核心的蓄力发射构件,炮梢目前还只能挑选坚韧而富有弹性的木料制作,发射石弹、泥丸弹时还是容易发生断裂。
就见炮梢仿佛像一把怒张的大弓,在弯曲到一定程度时,又猛然停滞住,然后梢头微微颤动了一下,就反方向猛然甩动起来,石弹脱梢而去,在半空中发生尖锐的啸响。
熟练的炮手们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各司其职运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