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后,他坐在明亮的雁鱼铜灯旁,一笔一划地开始写柳禹交待的课业。
李御没打扰他,她去到侧殿让沐风陪她下棋,她琴棋书画四艺中当属棋艺是最拖后退的,沐风陪她下了几子便看了出来。
她看出沐风在有意退让后,轻声道:“勿要放水。”
沐风便没手下留情,两人每次才下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李御便被她的棋子给围住,无路可走。
她输得多了,就没了下棋的兴致,起身去隔屋看赵璟,看到他靠着手臂趴睡在檀木案桌上。
他纤长的睫毛紧紧闭着,手里还紧紧纂着一支狼毫笔不松手。
汪德海轻声走过来,朝李御小声说:“陛下方才喝了药,写着写着便睡着了。”
“他既困了,你就送他回福宁殿睡!”
现在已至亥时,她原以为他该写完课业了,谁知他竟在她这儿睡着了,桌上放的字似乎都没写完!
汪德海:“陛下方才交待过内臣,说等他眯着眼睛靠上半个时辰,再让奴唤他起来……”
“半个时辰过后那就快到子时了,到时他又赖着不起,那就得在我这儿睡到天亮才赶课业了!”李御最了解赵璟小时候的性子,他在李府时课业总是拖到最后一刻才赶,没有人鞭策他就不肯用功。
她爹是武将出身,认为赵璟不喜欢读书可以跟着他从武,全家上下把他给宠坏了,要不是她时不时压着他念书习字,他连书本都不愿翻开。
后来,他被认到宫里后,倒是变得勤学刻苦起来,文武样样精通。先帝立他为太子时,朝臣无有不满。
李御踱步走到案边,用手轻轻拍他肩膀,声音温和:“阿璟,你醒醒!”
赵璟在梦中皱着眉头,喃喃着让人别丢下他,他感觉忽有人将手搭在自己肩上后,猛然攥住她,将她往自己的身上扯。
李御没有防备,人一下子撞到他身上,她捂住胸口立马站直身子,隔他一尺远。
赵璟一下子惊醒过来。
他茫然地抬起头问:“我方才是撞到什么软软的东西了?”
作者:(捂脸)阿璟后面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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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
李御尴尬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场的宫婢全都低下头不敢回答,殿中气氛安静得出奇。
汪德海适时走到前面,道:“陛下方才撞到的人是内臣!”
赵璟愣愣望着他,因才刚睡醒,脑中还有些混沌。
汪德海体型微胖,脸长得圆润,重量也比一般人重上不少,要是刚才撞上来的是他,会压得人喘不过气吧?
而且他刚才是如何灵活地腾一下子就从他身上起来的?
赵璟一直怀疑地看着他,汪德海讪笑道:“奴虽胖了些,但身手还算灵敏!长公主让奴唤陛下起身,您在梦魇中抓住小人的手,内臣不小心便撞了上去,还望陛下恕罪!”
赵璟表情更加迷惑了。
他握到的手明明很纤细,又软又柔!根本不是他一个阉人所有的!
汪德海简直是在那里胡说八道,无中生有!
李御站直身子,无法直视他的眼睛,赵璟的后背结实有力,撞得她现在胸口都是疼的,可她又无法说出来,只能尴尬地站远些假装方才的事没有发生。
她清咳一声,开口道:“阿璟,天色不早了,你是时候该回福宁殿了!”
原本手里握着的狼毫笔滚下去,一下子溅了好几滴墨水在地上。
赵璟将它拾起来放到桌上说:“我还差一页字没写完,御姐姐先收留我一下,我写完就走!”
“整个皇宫都是你的,说什么收留?”李御被他的话逗得笑了一阵,她找了一个梨花木椅坐下道:“我守着你,等你写完了,我再去就寝!”
赵璟握着笔,边写边说:“我方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和李衡去归鹤山守墓。三年一满,你就带着他去洛州,再也没有回来过。我心里难过得不行,就从宫里偷溜出来,去洛州找你。”
他这梦前半截做的是对的,后面做的却不太符合事实和逻辑。
不过梦里的事大多是稀奇古怪,不合逻辑也是常事。
他今日能借梦想起从前的往事,终归还算是件好事。
李御接着问:“你还梦见什么,一并说了吧!”
他握着笔,努力回想了一下,委屈地瞪了她一眼:“之后……我好不容易找到你,身上一块铜板也没了,全身上下还脏兮兮的!你不愿理我,说我不是你亲弟弟,不值得疼,将我一个人丟在原地,牵着李衡走了……”
李御摇摇头,“梦都是反的,你和阿衡都是我弟弟,我怎么可能将你一个人留在那儿,不管你呢?”
“爹娘去后,我是带阿衡去了归鹤山,可三年之后我们就回来了。我和他没去洛州,当年你也没有出宫找过我。”
再怎么说,他小时候是她照看长大的,如果当年他真那样跑出来到宫外找她,她定会先带他去沐浴,给他换件干净整洁的衣衫,管吃管住地等到宫里人接他走。
他虽不是她亲弟弟,但她心底从小到大一直是疼他的,又怎会抛下他不管呢?
赵璟也知道这个,可梦中之景太清晰,像是真的一样,他到现在心里还空落落地难受着。
他说:“我虽不知为什么会做那种梦,但宫里人都说梦有预警之意。御姐姐,你是不是打算等我好了以后,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