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占据了洋河和桑干河交汇处保安州的后金兵不能拿下此堡,那么对拿下一州扼二河的多尔衮来说,意义并不是很大。
想到此处,李过不由连忙遣使向前劝降。
谁曾想,那使者刚刚到了堡前,早有士卒喝道:“东虏攻城甚急,还请参将率兵入城主持大局!”
那使者闻言连忙应了,折回汇报于李过。
李过闻言一愣,随即不由大喜道:“真乃天助我也,诸位快随我夺了这深井堡,却了这东虏兵!”
原来就在李过率领骑兵抵达之前,多尔衮早派遣一个牛录率先抵达。
后金牛录额真劝降不成,便改为强攻。
这深井堡虽然额军四百七十九名,实际只有四百左右,还要分出去百余人驻守十里外的滹沱店堡,故而抵挡不住。
原本这些官兵见事不可为,准备退去。正合见李过率领骑兵前来,一时间不由喜出望外。
明末义军、大明和后金三方服色铠甲形制几乎无甚差别,情急之下,守堡士卒没看仔细,这才弄出了乌龙。
于是,那李过将错就错,急忙带领士卒入城。
那城内守备正站在城上守城,不多时眼见李过在一干人等簇拥下赶来,不由急急忙忙就要上前拜见。
结果,等他领人走进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不待他如何反应,李过率先笑道:“不知战况如何?”
那守备闻言一愣,心道:“军情紧急,管他是哪路神仙,且请他助我退兵才是正理。”
想到此处,他不由连忙拜道:“不知哪位将军当面,在下乃是这堡守备周世恩,还请助我一臂之力!”
“好说,好说!”李过闻言点了点头,然后下令道:“二虎,带领一司人马,给鞑子点厉害瞧瞧!”
那“二虎”不是别人,正是李自成的部将刘体纯,如今划拨在李过麾下听用。
那刘体纯闻言便连忙带领五百人马冲杀了上去,砍瓜切菜一般把刚刚跳上城墙的后金兵杀得人仰马翻。
那守备周世恩正目瞪口呆之际,李过又下令道:“塔天宝,你率领一支人马出城追击,小心不要中计了!”
那塔天宝闻言翻身上马,扭头向那守备说道:“烦请周守备下令,为我打开东门!”
“哦,好,好,好!”那周守备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下令士卒打开城门请塔天宝出城。
只见塔天宝率领一司骑兵鱼贯而出,不多时城外响起了后金兵惨叫的声音。
那周守备这才如梦初醒,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不……不知将军,如何处理我等?”
第346章 失误
那李过眼见深井堡守备周世恩战战兢兢,不由笑道:“阁下何处此言?”
“舜王今日派我前来,非为杀戮,而是为了保境安民,抵挡东虏,汝又何疑也?”
“尔等若肯用命,粮饷虽然不甚高,却也能保证月饷一石,月月如数发放。”
“如有功劳,不分嫡支,皆有封赏。”
这一次张顺派他过来,只是为了遏制后金占据宣府南路右翼的企图,以完成双方决战前的部署。
李过只是义军的先头部队,等到他稳住宣府南路行事以后,肯定另有人手接替、支援。
若是以往,他只会一板一眼的完成任务,绝不会节外生枝。
但是在离开宣府之前,叔父李自成的一席话,却让李过的功名利禄之心熊熊燃烧了起来。
孔夫子有云: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
如今的李过已经三十六七,原本一头乌黑的头发也已经变得两鬓斑白。
既然叔父没有报仇雪恨,更进一步之心,那他也忍不住要为自己打算一番了。
他比李自成还要大上几岁,从年龄上来看,袭爵是不可能袭爵了。
那么自己要想富贵,自然只能一刀一枪的在马上博取。
故而,眼见着守备吓破了胆子,他不由生出了一番心思出来:
若是我趁机收编明军降兵降将,不须援军便能击退后金兵,岂不是大功一件?
果然那深井堡守备周世恩本道小命不保,一听李过此言,哪里还不明白什么意思?
他连忙叩拜道:“周某久闻舜王仁义之名,不由心向往之。今若得将军收留,阖堡上下,敢不效死?”
李过见堡内守军可用,便让周世恩挑选了七八个亲信跟着自己作为向导,独留“二虎”刘体纯领驻守此地。
深井堡城周不过三里六十四步,原有驻军三百人,如今再加上刘体纯麾下五百士卒,差不多将近千人,已经完全足够守住这一处险要之地。
一切安排妥当,李过这才在周世恩的引导下一路向西。
由深井堡向西十里,便是滹沱店堡。
那堡周长不过二百八十丈,驻守深井堡士卒四十余人,如何能守?
守卒眼见深井堡守备周世恩已降,义军又待遇颇丰,顿时当场就开门投靠了义军。
滹沱店堡既下,天色已晚,那深井堡守备周世恩本打算留众人休息。
李过担心久必生变,哪肯停留?
他便命令士卒挑了灯笼,又快马加鞭一路向西南方向行进。
滹沱店堡距离顺圣川东城七十里,天黑路烂,众人在李过的率领下一路摸索,待到天亮,这才堪堪抵达东城。
那李过借着霞光抬头一看,俄而见一城“南临大川,北枕崇岗”,城前“原壤辽阔”,一望无际,好一处草原。
那周世恩连忙为李过指点道:“城内大川,正是那顺圣川;三流环抱,北靠山岗之处,正是那顺圣川东城。百姓军士口顺,都唤作东城。”
“这城周四里有余,驻守官兵五百余名。那城中守备唤作王驴儿,乃是末将的至交。”
“待我唤他上前,恭请将军入城。”
李过听他说得轻巧,不由皱了皱眉头,叮嘱道:“人心隔肚皮,汝且小心谨慎为上,莫误了自家性命。”
什么兄弟哥们,李过追随李自成起兵以来,兄弟相残,父子刀兵相向的事情见多了,对此早已经深有感触。
那周世恩闻言不以为意,反倒打马赶到城外,高声喊道:“王驴儿何在,速速开门迎我!”
结果,他话音刚落,只见城头上突然伸出来三五十杆火铳,噼里啪啦响彻了起来。
那周世恩顿时吓了一跳,屁滚尿流的跑了回来。
李过见状微微一笑,下令道:“列炮,攻城!”
你道为何?
原来这李过眼见城上火铳虽多,大多不过三眼铳、快枪之类。
这里武器虽然火力密集,但是威力、射程有限。
而城上官兵距离周世恩一二百步就胡乱射击,显然训练堪忧,战力有限。
随着李过一声令下,顿时十门火炮一字排开,只一轮便打爆了东城城门。
那王驴儿担任守备多少年,哪里见过这般架势,顿时吓七魂丢了六魂,连忙自缚请降。
李过见状哭笑不得,这才率兵进入了顺圣川东城。
“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周世恩见了,不由又气又恼,上前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大声骂道。
“李将军让我好生劝你,没想到你这是不讲兄弟情义,胆敢冒犯将军虎威。到头来闹了个灰头土脸,这一次你可是服了?”
周世恩骂了半晌,这才腆着脸道:“将军且你看这厮窝囊样,也坏不了什么大事儿,不如就饶他一条狗命吧,把他当个屁放了吧?”
“你倒是个讲义气的。”李过闻言上下打量了周世恩一下,不过还是摇了摇头道,“窝囊不可怕,窝囊的连一点用处都没有,那还是杀了吧!”
“啊?”那王驴儿闻言顿时傻了眼,连忙磕头如捣蒜一般喊道,“将军,将军,我错了,求求你饶我一命吧,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有时间求我,还不如想想你自己有什么用吧?”虽然周世恩的兄弟义气让李过颇为赞赏,不过他也知道如今身处险地,万万不能心慈手软。
“啊?我……”王驴儿闻言看向周世恩,一副手足无措模样。
“笨蛋,这是将军给你活命的机会,你看向我有什么用?”周世恩恨铁不成钢道,“动一动你那脑子想一想,想点有用的东西。”
“兵力部署?人马钱粮?山川地理……”
“哎,我有,我有!”经过周世恩提点,那王驴儿连忙高声道,“我们西城的参将姓高,喜欢唱曲和女人……”
“行了,砍了吧!”李过闻言摇了摇头,不准备浪费时间了。
“啊?我还有,我还有,对了,那个城里的红夷大炮没了,被我卖了,那个紫荆关也丢了……”王驴儿早吓了个半死,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阵胡说。
“等等,你说什么?”本来李过都要走了,突然听到“紫荆关”三个字,有点觉得不对劲。
“紫荆关丢了?”
“对,怎么丢了,被谁占了?”李过不由激动道。
“啊?也不能算丢了,据说……据说昌平投靠了鞑子,驻守紫荆关的那些人也投靠了鞑子!”王驴儿眼见着情报似乎有用,连忙解释道。
“有……有地图吗?”李过沉吟了片刻,只觉脑子里一团乱麻,但是他总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没……没有图,不过这附近山川地理我都识得。”那周世恩一看李过这神色,连忙接话道。
“将军莫非要问紫荆关不成?这紫荆关须由此往南,先是九十里抵达蔚州,再行八十里至黑石岭堡,再南行七十至广昌。”
“老人有言:自古宣大通中原有二门。居庸关当其后,紫荆关置其前;走居庸关者必经鸡鸣山,走紫荆者必经黑石岭。那黑石岭扼四十里黑风洞,最为险要。”
“过广昌,南至倒马关九十里,西至灵丘城九十里,东至紫荆关百里。”
“出此两关,便翻过了太行山,抵达保定府境内。”
“那保定以北便是顺天府,保定以南便是真定府……”
听到此处,那李过如何不脸色大变?
原来先前张顺等义军眼睛只听着宣大两处,却是忽略了蔚州这一要地。
这蔚州除却本州,下辖灵丘、广昌二县。
往北连接宣府大同二镇,往西连接朔州、应州和代州等要地,往东则连通真定、保定和顺天三府。
本来这一块的敌人应该是统辖真保镇的保定巡抚朱燮元管辖,结果这厮在太原城外抹了脖子,一了百了,反倒给义军、大明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破绽。
别看那深井堡守备周世恩说的有点乱,但是李过作为一名出色的将领,凭借灵敏的直觉嗅到了其中危险的味道。
第347章 急驱黑石岭
广昌县,蔚州南百五十里。东北至北直隶易州百七十里,东南至直隶唐县百四十里,地处古飞狐口也。
飞狐城即今县治。相传即古飞狐道,自隋至元,皆曰飞狐县。明初始复为广昌县。
城周三里有奇,编户四里。《志》云:广昌逼近紫荆、倒马,重冈叠,巍然百雉,为两关之枢要,是也。
而如今,这座城周三里,编户四里的小城,却已经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喊声、哭声、惨叫声早已经充彻了全城,人命在这里和鸡犬无异。
“大清国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和“和硕豫亲王”多铎在护卫簇拥之下,熟视无睹的走进了广昌县衙,衙内正有三五具尸体横陈在那里。
“这是广昌知县,那是广昌守备……”早有奴才上前为两位王爷指点道。
“哼,抗拒天威,死不足惜!”济尔哈朗冷笑一声,开口点评道。
而多铎更是懒得点评一句,只是开口笑道:“陛下智略,怠有天授。”
“那‘顺贼’虽然奸猾,定然想不到我大军已经至此。待我等全取蔚州,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言毕,两人不由相视一笑,得意神色溢于言表。
“这样,豫亲王你且带领人马在此修整,我带领人马先去夺那蔚州。”两人笑罢,济尔哈朗不由主动请缨道。
虽然济尔哈朗也被封为亲王,但是其实他却不是老奴的子孙,而是老奴弟弟舒尔哈齐之子,只因从小被老奴养在身边,故而与老奴诸子亲如兄弟。
“亲如兄弟”,但终究不是兄弟。
济尔哈朗对此心知肚明,故而和诸亲王一同领兵,他往往吃苦在前,享受在后,以免恶了他人。
“好,如此也好!”那多铎毕竟年轻,才比张顺大两岁,也不晓得谦让。
那济尔哈朗对此早已经习以为常,不由暗自摇了摇头自顾去了。
广昌至蔚州一百五十里,其间多崎岖山道,战马难行,时不时济尔哈朗不得不下马步行。
如此行了半日,天色已晚,不得不在山间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又继续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