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兵部尚书李邦华闻言,略作沉吟,不由应道:“据探子来报,我失昌平,东虏围京师不下,故而移师昌平。”
“这是为何?”朱由检没有能听到自己想象中的答案,有几分不喜道。
“这……”李邦华闻言迟疑了一下,猜测道,“先前左督师朱燮元率领宣大精锐,大败于太原。”
“后来朱燮元、张凤翼没于阵中,其部泰半投靠‘顺贼’。以吾度之,或许宣大二镇为其所得,或为未可知。”
“若宣大两镇为‘贼’所得,东虏惧其兵势,移师昌平以抗之,亦在意料之中。”
“嗞~”那朱由检闻言虽然不甚高兴,也不由到吸一口凉气。
这真是前有狼后有虎,若是真如李邦华所料,这大明江山要完呐!
那李邦华一看火候差不多了,连忙开口道:“故而,依臣之见,当趁其两虎相争,尽快南迁,以避其锋芒。”
“然后,行仁义修甲兵,待其两败俱伤,我再出师北伐,还于旧都!”
李邦华话音刚落,早有御史急不可耐的跳了出来,大声呼喊道:“臣请斩李邦华,以儆效尤!”
“昔日宋高宗南迁而失半壁江山,我朝景帝临危受命,誓守京师,天下乃安。”
“故而,有敢言南迁者,秦桧也;有力主死守者,于少保也!”
“谁忠谁奸,世人自有定论,请陛下三思!”
“这……”崇祯闻言也不由犹豫了起来。
他根本不在乎谁是秦桧,谁是于谦,但是他在乎谁是宋高宗、谁是景泰帝。
难道我堂堂大明皇帝尚不如景帝,还要效法宋高宗不成?
崇祯皱了皱眉头,只得下令道:“此事容后再议!”
第344章 渔翁
话说大明皇帝朱由检刚刚拒绝了南迁之意,犹豫了一下,不由又开口问道:“如今东虏虎视在侧,京师难安,为之奈何?”
迁都暂时先不迁了,那城外的后金兵怎么办?
“臣倒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内阁首辅温体仁闻言,犹豫了一下,不由开口道。
“讲!”
“咳咳,那个若是但以东虏而言,其实可以行借师助剿之策!”温体仁清了清嗓子道。
“如何借师助剿?”朱由检皱了皱眉头道。
“如今已经僭称帝号,又围我京师,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独‘顺贼’虽多造杀戮,却只以王号自称。”温体仁犹豫了一下,不由谏言道。
“既然如此,何不效法诏安宋江之故智,封他一个亲王之号,引其灭虏,亦不失两全之策……”
结果温体仁话还没说完,早有御史攻讦道:“诏安宋江者,徽宗也。”
“这温贼自比奸臣高俅,视陛下为宋徽宗,其言可杀,其心可诛!”
这个还未说完,另外一个又接话道:“东虏虽盛,却不如西寇多矣。”
“其兵马之数,远不如之;据地之广,远不如之;野心之大,远不如之。”
“凡此三者,舍虏就寇,乃自取灭亡之道!”
你说这个,我可不困了!
这位御史此话一出,早有人跳将出来道:“此言差矣!”
“夫西寇者,疥癣之痒;夫东虏者,心腹之患!”
“西寇虽盛,一不曾围我京师,二不曾僭越称帝,三不曾掳我百姓。”
“陛下有云:寇亦朕赤子,亦抚之而不必专戮!以臣之见,何不招为驸马,两家合为一家之好……”
好家伙,这厮话还没说完,早有人喷道:“我大明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凤凰焉能下嫁土鸡瓦狗,公主焉能下嫁乱臣贼子!”
……
崇祯一看这事儿没完没了了,只好轻咳一声,示意太监王承恩近前,低声道:“兵部尚书李邦华、户部尚书侯恂、蓟辽总督丁魁楚和辽东巡抚方一藻留对!”
那王承恩闻言连忙通知主持早朝的鸿胪寺官员宣布早朝结束。
待到众人罢了早朝,崇祯在乾清宫见到了留对大臣,这才开口问道:“这里没有外人,请诸位爱卿畅所欲言,不知如何应对城外敌人?”
“陛下,老臣以为南迁仍为当前第一要务。”兵部尚书李邦华闻言忍不住开口道。
“若陛下不愿南迁,那唯有趁东虏、西寇两败俱伤,我再渔翁得利!”
“哦?如何渔翁得利?”朱由检闻言不由眼睛一亮,连忙追问道。
“这……具体如何操作,恐怕就需要问丁总督、方巡抚了。”李邦华犹豫了一下,然后应道。
“呃……”蓟辽总督丁魁楚闻言颇为尴尬。
你道为何?
原来这丁魁楚是河南永城人氏,正是投降义军的兵备副使丁启睿的叔父。
有了这层关系以后,一直有御史攻讦他“两面投注,暗通‘顺贼’”。
如今李邦华把球踢给了他,他只好站出来表态道:“若说渔翁得利,诚为难事。”
“一则,须派遣间谍、斥候探查敌情;二则,须挑选死士,视死如归;三则,须挑选良将,智勇双全,忠贞不二;四则,须粮秣齐备,精甲利刃;五则,须正当其时,一锤定音。”
“如此,东虏西寇皆败,天下转而为安。”
“若退而求其次,亦可仿造昔日洪太与虎蹾兔相争旧例。待其胜负一分,我可网罗其残部,再与胜者一决胜负。”
“好,若果然如此,丁先生当为朕之诸葛武侯!”崇祯朱由检听到这里,不由欣喜道。
不是,我就表个态,陛下您就信了?
那丁魁楚闻言一脸懵逼,心道:“咱们这城里有没有悍勇之将,难道陛下您就不知道吗?”
果然那辽东,巡抚方一藻闻言也急了,连忙劝谏道:“俗话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万乘之主,行不履危。”
“陛下身为一国之主,身系天下之安,岂可以身犯险,立于险地?”
“以臣之见,或使太子留守京师,陛下宜前往南京坐镇;或陛下坐镇京师,使太子前往南京,以备万一……”
“朕意已决,勿复多言!”不意方一藻话没说完,突然间崇祯帝勃然大怒,断然拒绝道。
原来崇祯二年“己巳之变”,后金兵猛攻京师不下的经历,让崇祯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当年我可以,现在我还可以。退一步,便会宋高宗之流;坚守一时,至少也是宋仁宗、景泰帝。
其中利弊,你当我分不清吗?
那辽东巡抚方一藻闻言惊愕不已,只好无奈而退。
户部尚书侯恂见事不可为,只好转变策略道:“陛下,如今京师人口众多,援军齐聚,如今粮饷耗费颇巨,久之,必不可支!”
没粮食,您总没有办法了吧?
“哦?”崇祯皇帝闻言犹豫了一下,不由开口问道,“朕听闻临清仓为天下第一仓,可容纳三百万石,不识有诸?”
那侯恂闻言一愣,只好应道:“临清乃漕运重镇,设有广积、临清和常盈三仓,以备非常。”
“臣虽不知其虚实,大体二三百万石应该有之!”
“好,有这个就好!”崇祯闻言欣喜道。
“如今正是非常之时,须非常之用。这临清仓如今储存有这许多粮食,理当尽快送到京师,以备非常!”
“陛下,您这是……”侯恂有点懵了,你这是要把临清仓一口气搬空吗?
“诸位爱卿,朕是这般想的!”朱由检兴奋道。
“这粮食留着也是留着,万一留给了‘顺贼’、‘东虏’,岂不可惜?”
“既然如此,何不运来京师?”
“一则,可以充作粮饷;二则,一旦双方胜负已分,亦可那里招募溃兵,正合一举两得!”
“额……”众人闻言不由相视一眼,不知道该是夸他终于开窍了,还是骂他糊涂。
你若是真是开窍了,就不应该死守京师这块“死地”;您若是没开窍,怎么又想起来拿粮食招募溃兵的主意?
第345章 封侯
“叔父,那‘贼子’许我以侯爵,意图收买与我,当我李过是什么人了?”话说那李过领了张顺军令以后,在出发之前私下里拜见了叔父李自成道。
“只要咱们叔侄同心,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你呀,还是改不了这毛病!”李自成闻言摇了摇头道,“去吧,好好干,将来搏一个封妻荫子,也不枉来这人世间走一遭!”
“叔父,这叫什么话?”李过闻言勃然变色道,“想当年,你我二人虽为叔侄,实为兄弟,我们一同约定做一番事业……”
“难道现在我们就没有做一番事业吗?”李过话还没说完,李自成突然打断他道。
“你……你什么意思?难道,难道婶子的仇,你就不报了吗?”李过不由不敢置信道。
“你说你要我怎样?”李过话刚落地,不意李自成突然低吼了一句道。
“女人?现在我想要多少有多少。权位?现在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财富?这辈子我早就吃喝不愁了。”
“你还想让我怎样?难道你想让我去抢他那个位置吗?”
李自成不由绝望道:“你看看外面的人马,那是咱们能对付的吗?”
“更何况外面那些人马,也不过是他十之一二罢了!”
“然而,就算咱们叔侄俩夺取了天下,那又怎样?”
“你没有儿子,我也没有,甚至咱俩连女儿都没有,到头来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吗?”
“你听叔父一声劝,人就这一辈子,吃他酿,喝他酿,然后两眼一闭、两腿一蹬,这辈子就算值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
“这……”这一次估计是李过这辈子听到李自成说过最多的一次话了。
原来他一直以为婶子就是叔父的天,叔父的地,男子汉大丈夫受了委屈,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叫他血溅五步。
他万万没想到叔父竟然变了,自己也变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听到这些会恼怒非常,结果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还非常认同叔父这番话。
是啊,吃不愁,喝不愁,又有权有势,青史留名。
谁不想这样呢?我也想啊!
想到这里,李过突然觉得释然了,同时心里也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一闪而过,遂后被他丢之脑后。
“这……如此,侄子这次来就向叔父告别了!”李过不由恭恭敬敬的向李自成施了一礼道。
“去吧,咱们叔侄俩挣一个王和侯,也算是对得起祖宗了!”李自成点了点,叹了口气道。
话说那李过辞别了李自成,便带领麾下骑兵一路向深井堡赶去。
那深井堡位于宣府西南六十里。正德五年筑,万历七年增修,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那李过刚出了宣府界,抵达深井堡附近早见一座座火路墩耸立于前。
眼见义军一到,顿时一个个冒起狼烟,一路把消息向深井堡传去。
原来整个宣府南路共下辖火路墩二百零二座,单深井堡一处就下辖五十二座,占四分之一还多,足见其地位如何。
李过见状颇为无奈,只好继续策马向前,直到傍晚时分才赶到了深井堡外。
他驻马往上一看,顿时眉头紧锁。
你道为何?
原来这深井,被称为“坝下小高原”,它在桑干河、洋河之间巍然突起之处。
其南部为沟深坡陡的“十八盘”,北部是群峰罗列的歪头山。
其中部地势低洼,积水难泄,形成了“海子”,深达数丈,故名之深井。
而那深井堡正位于“海子”以东,周三里六十四步,高三丈五尺,有门楼三,角楼四,正当东西要道。
嘉靖三十五年,寇尝由此入犯保安州之殷家梁。盖寇自西北而东南,堡适当其冲。
“好个深井堡!”李过看了半晌,不由赞道,“舜王果然是料事如神,据此可挡千军万马。”
原来这深井堡所在的深井不但处于在洋河和桑干河交汇附近,而且正是宣府、大同和蔚州三地之间的高地,更是通往这三地的交通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