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冲过去,被巨大的人影抱过来。
我不管是谁抱了我,拼命的掐着我能掐到的肉,撕心裂肺在他怀里怒吼,“你特么的放开我。我要去看我爸!”
泪水早就在脸上淌成河流。
我爸,还有半年可以活,我曾经还天真的以为,除了疾病,没人能夺走这个倔强老头子的命。可是我想错了,我爸竟然死在一场意外里。
我没法去抱他的遗体。
我只能在十米开外的警戒线外看着他和王阿姨,以及其他逃不走烧死的邻居们。
“以浅,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许朗渐渐抱着我,脸贴着我脸,手拼命的给我擦去眼泪。
我像一头疯了的野兽,在自我折磨,再也不能骨气勇气,故作淡定震惊。
我没有爸爸了,我真的没有爸爸了。
就算是我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都不能再回到这个老头子家里。
这个老头子再也不能气愤的戳着手杖说要给他闺女报仇了。
我哭到没力气,跌坐在地上。
任凭许朗怎么努力都无法将我抱起来。
我看着跟我面对面,在警戒线那面儿的言语,他皱眉,一身凄冷的看着我。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我一个人对这场火灾痛恨,也不只是我一个人失去了亲人。
但我,无法控制住我自己。
言语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他将我拎了起来。
许朗怒气冲冲的和他平视,甚至要动手。
多亏警察给拉开,并且警告他们,不要再抢救现场逗留,马上离开。
人群疏散是必要步骤,任凭我多难受,言语坚持要把我拎走。
许朗则扶着我那半边身子。
“这个世界上就你一个人失去了爸爸?”
他声音在这个黑夜里特别凄凉,连同落叶一般,摇摇晃晃,最终落到地上。
我手脚都在哆嗦。
许朗把言语死死推开,紧紧抱着我,“没事儿了以浅,没关系,还有我呢。”
他这句话是安慰,但我,胸口涌动着一股子气息。
实在忍不住,咳出来。
殷红的血,在地砖上绽放成一朵美丽的花。
许朗皱眉看我,很安静的给我擦去嘴角的鲜血,脸贴着我的脸,“没想到,你会这么难受,对不起,以浅,我不该当初把你托付给他!”
我心脏在撕裂,对于我从小没见过几面的亲爸爸,还是养父在我面前的时辰多,纵使之前我再不喜欢他,他还是给了我一个家。
我流泪,喃喃自语。
言语站在我面前看我,挡住了大片的灯光。
他只是安静的看着我,我能看出他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悲伤。
“走吧!之后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你只需要好好休息。”
许朗抱着我,走在那昏黄的路灯和凄冷的寒风中。
我不知道,言语那个保镖是怎么度过难熬的一晚的。
我只知道,我被许朗安排在他其中一套房子,好像还是原来我住过的地方。因为对于陈妈我无比熟悉。
她高兴的手在围裙上搓着,“回来了,以浅?!”
看我一句话说不出来,和那个窘迫的样子,她忧心忡忡收起笑脸,去了厨房。
我和许朗在沙发上,如果今天没那档子事儿的话,我想我很高兴又回来,我想在这里住一辈子,我一定会因为今天的到来欢欣鼓舞。
可我。高兴不起来。
我正在慢慢失去身边所有的人,我怕下一个,下一个就是许朗,也怕下一本就是陆封。
甚至不自觉的想起之前妈妈让算命先生给我算的那样,我是“剑锋金”命,这种命特别硬。甚至说,我会克死身边所有的人。
我把头埋在腿里,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许朗没有再说什么安慰我的话,他一直在我身边。紧紧抱着我。
我瞪着眼。肿着眼泡子问他为什么会发生火灾,怎么能发生火灾了呢。
他心疼的揉揉我头发,声音黯哑的说:“刚才局长给我来信息说,楼上有人家煤气忘关了!”
抬脸,看许朗,我能从他瞳孔里看见邋遢憔悴的自己,我笑笑,比哭还难看,“可是,楼上为什么要忘关煤气了啊!”
他皱眉,眼里的心疼达到极致,“以浅?”
我知道他不能回答我,他也没有我想象的那样神通广大控制楼上的人关煤气儿。
于是我扑到他怀里。扯着嗓子哭。
后来陈妈跟我说,她端着热腾腾的汤出来要给我暖暖身子,看见我在许朗怀里嚎啕大哭。许朗那个表情很难看,甚至比杀了他还要恐怖。
他那种无能为力,又心疼的心情都表现在脸上。
她说她伺候许朗将近二十年了,许朗是他看着长大的,她从来没看见许朗那么难过。
那晚上我枕着许朗的胳膊睡得,他想把我抱在床上去舒服的睡。但我像个惊弓之鸟,但凡动弹一下,都会醒。
他只能由着我,半跪在沙发前,把身体靠过来,手臂悬浮在半空中给我当枕头。
那晚我忘记有没有做梦,即使做了梦,也是难过的梦。
我醒来,他笑着摸摸我的头,然后笑着跟我说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摇头,很惊慌的看着他艰难的舒展那被压麻了的手臂。
我跟在他身后,去洗漱,去换衣服,然后坐上他的车。
不用问目的地,我知道我要去参见那个男人的葬礼。
毫不意外,在追悼会现场看到言语。
他和我都是黑衣服,右胳膊上挂着孝字。
他凝视我,然后目光移开。
就算是母亲去世,他都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甚至我没看到他眼睛哭肿。
那种氛围,那种时刻,我真的为王阿姨感到心酸。
哪怕你好歹哭两声意思一下也成。
可他就是那么冷酷。我更加讨厌他。
许朗紧紧搂着我的肩膀,把我安排在子女应该站的位置,然后开始张罗一切。
言语也一起张罗,我就看着那些我父亲的老友,跌跌撞撞的给我爸献花。
甚至还有几个人流泪了,他们说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们。偏偏是你刚娶了媳妇不久的老苏。
说的我心里特难受,眼泪也掉下来。
因为哭的太多,眼睛已经发炎,疼的厉害。
那是我最难熬的葬礼,想哭又只能憋着,让自己心里一股子煎熬。
许朗和言语给他们买了很好的墓地,据说是有的人有钱有势都不一定能买到这个位置。
算是很光荣的下葬了。
许朗很郑重的让我住在他家里,我不肯,要出去租房子,最后他生气了,他说我是他养大的,理应对我负责。
其实我更希望不是负责,而是娶我。
但我不敢多奢求什么,就像许朗说的,我是他养大的,这已经是大恩大德了。
许朗让我辞去健身房的工作,他说不想让我和言语多接触。但他没说为什么。但在我潜意识里,我一直想起那个含着泪,一幅就别重逢激动的苏染。
应该是不想让我过多的接触那个女人吧。
在一个午后,我终于忍不住,去了医院。
只有森瑞一个人在病房里,特别乖巧的和隔壁床大爷的孙子玩儿的特别起劲儿。他看见我来,瞬间兴奋了,一下子跳起来。
“以浅姐姐,姐姐!”
这孩子嘴巴特别甜,明明我和他妈妈差不多的年纪,一口一个姐姐叫的特别亲热。
“妈妈呢?”
森瑞眼神儿里闪过一丝惊慌,但又强装淡定,笑得特别无奈,“妈妈还有事情,没在!”
他手里拿着一个奥特曼的玩具,玩具很破。我以为是森瑞的。
森瑞还给那个小孩儿,“给你,我们下次再玩儿,我要和我姐姐一起玩儿了。”
我看着森瑞那副小绅士的模样,不由自主的把他跟许朗联系在一起,越看越像。
“吃饭了没有?”
森瑞摇摇头,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我心里扯了下,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病房里,还饿着肚子。
恻隐之心就是这么来的,明明是为了搞清楚真相,还是忍不住去给他买了饭。
他大口吃着饭菜,笑得眯着眼睛看我。
“姐姐你真好,比妈妈对我还好。”
比妈妈对我还好,这几个字刺痛了我的心,明明就是一顿饭,会比他妈妈对他还好。
因为吃的太过兴奋,他袖子掉下去,胳膊露出来。
全是淤青。
看的我特别触目惊心。
我吓得哆嗦了一下,心里不住的打着寒颤。
“你这是怎么了,告诉姐姐。”
森瑞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把袖子盖起来,还是笑着说:“没有,就是自己磕了一下。”
磕了一下会这么严重。
我看森瑞的眼睛,他绝对不会说实话的,我只能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但是隔壁床的小孩儿跑过来,用一种神秘兮兮的模样对我说:“他妈妈,特别凶。”
特别凶。
我愣了一下,不像是我认识的苏染。
怎么会?
我心里咯噔,各种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