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的那天。
健身房里来了一个特别有气质的女人,皮肤雪白,身段姣好。一笑起来,就有深深的酒窝和洁白的牙齿。
基本上每个男私教都会对这样的女人动心,恨不得不要钱就来给她指导。
但她偏偏巡视一翻之后选中了我。
我也乐得和知性的美人在一起锻炼。
时间长了,我发现不对劲儿。
这个女人甚至比我都会锻炼,各种力量的练习都敲到好处。
时间长了,我知道她有一个儿子,叫森瑞。
再后来她把那个森瑞带来我们健身房,那个孩子长得特别神似一个人,我说不上来,但每次看那孩子,都觉得特亲切。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没有爸爸。”
她苦涩笑笑,手里的哑铃放下,认真而深沉的看我一眼。
我心里咯噔一下,转而笑出来,“这孩子被你养的很好,大帅哥一个,大家都喜欢他。”
可不,放眼望过去,健身房里无论男女,都喜欢这个小家伙,并且把自己私藏的零食拿给他吃。
森瑞举着食物,笑得一脸纯洁的向她炫耀。
“可是,我这次来,就是带他来找爸爸的!”她眼神里的那种意味深长看的我不知所措。
我笑笑,给她重新换了个毛巾。
我们又投入到锻炼中。
这个女人叫苏染,锻炼的时候很拼命,所以你在她身上看不到任何一点儿赘肉,简直好看的没法形容。
就连那个小瑞森也是,小小年纪,大长腿,大眼睛,名副其实的一小正太。
下班我约了陆封看电影。陆封也不情愿的在电影院里等我。
他戏称我是个没人要的老女人,自己不赶紧看着合适的哗啦哗啦,净耽误他谈恋爱。
“我这个年纪,就适合孤独终老,再有十年,我就开始更年期了。”
我在黑暗之中看着他,他一脸的烦躁,正在跟他的小女友发短信。
就我一人,说到更年期的时候无比伤感。
四十岁更年,五十岁真正老去,六七十身体乏力。
关键,到时候可能我还是一个人。
琉染的事情过去那么久。我喜欢的人,没有来找我。
可能他一看到我,就会想起琉染。琉染对他来说,也是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说是没有一点儿感情,鬼才信。
“不管你了,我家小倩今儿排卵期,我得赶紧回去了。你弟弟我还肩负着祖国下一代茁壮成长的光荣使命呐!”
我怎么可怜巴巴的摇晃陆封的胳膊,这小子一个白眼儿翻过来,特不可以的起身。
还兼顾拍拍我肩膀,一幅语重心长的口吻对我说:“姐啊,待会儿有个人来陪你一块儿看,这是我给你最后牵线搭桥的机会,把握吧!”
如同寒冬给我浇了一声冰碴子,我已经无心的看大屏幕。
这个月,他给我介绍了十个他感觉不错的男人,我跟这些男人都是绝缘体性质,他实在没办法,有意无意的说:“要是实在不行,你就跟那个医生重新在一起,人家现在的资产牛逼到不行。”
他可能始终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非许朗不嫁。
但不逼着他娶我。
若是他不肯娶,那也无妨,我嫁给自己,一生不受委屈。
黑暗中摸索着进来一个人,身上带着寒冷,径直坐在陆封的位置上。
我侧脸看他,长得真好看,大眼睛忧郁有神。认真的看着屏幕。
关键是这个人身上带着淡淡的松香味儿,特熟悉。
我认识的这些人特就许朗,带着这种特质。
其他人,根本不可能。
他把另外的侧脸也转过来,我是彻底的看清了。
许朗。真的是许朗。
同往常那般,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我。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我一时紧张,话说不利索,只是那个笑容还算真切。
“那个,是那个陆封!”
他凝眸看我,一字一句说:“是陆封让我来的,他说你在这里!”
陆封说我在这里,他便来了。
看来不是我想的太多。
而是这一切像是一种神的恩赐。
我笑笑,他还是那般。目光照在我侧脸,暖洋洋火辣辣。
手忍不住在衣襟上画圈圈。
小鹿乱撞的心情,带着喜悦和甜蜜。
电影后面演的是什么我忘了。
散场之后,大灯亮起,大家都走了,就剩我和许朗。
许朗安安静静的看我,声音富有磁性、
“咱们走吧。”
“好。”
在寒冷的小北风中,我们两个站在电影院门口,我觉得那么长时间不见了。他应该会送我回家,于是满怀期待的站在他面前,仰头看他。
一丝甜蜜,涌到心头。
“听说你最近在健身房当教练?”
有点羞涩,不好意思回答,有意收腹,让自己看起来苗条一些。
“是啊。”
许朗反倒是不怎么在意,语气特别清淡的问我。“是给男的当教练,还是给女的当教练?”
我看他那礼节性的问题、
“是男的。”
依旧很平淡的表情。
我的心开始各种翻涌。
看来他根本不在乎我跟男人一起练,还是女人一起练。
有点小小失望。
“我今天没开车过来,咱们走回去的。”
我冷着看许朗微微扭头的姿势,点点头。
冷天,恨不得地上的叶子都要被霜覆盖起来。我和许朗两个人走在大街上。
看着各种男人带着女人骑车,在我们面前呼啸而过。
好生羡慕。
“最好的时光,就是没钱的那段日子。”
我也笑笑,他说的很对,但我怀疑许朗什么时候经历过那种没钱的日子,他一向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走到护城河旁边,忽然就发现一个女人踩着小高跟鞋一边大喊一边跑过来、
“谁能来救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我愣了一下,在昏黄的路灯下,看到这个人特熟悉。
果然仔细一打量,是苏染,怀里抱着森瑞。
这么昏暗的环境都能看出森瑞的脸色有点儿不正常,蓝里面带着些许发黄。
“孩子怎么了?”
我问苏染。
苏染的目光看向许朗,根本不在意我的问话。
她的目光泛着泪光,咬着牙死死坚持着什么,疑惑又带着些哀怨。
许朗看她的目光镇定。甚至有些冷淡。
森瑞轻轻蠕动了下,哼唧半天,“妈妈,我疼。”
我拼命的揉搓着孩子的小手,小手被这北风给吹的通红。
苏染这才回过神儿来,不停的抚摸着森瑞的额头,眼泪掉在森瑞脸上。
“孩子,妈妈在这儿,马上带你去医院。”
我扯了下许朗的衣角,许朗一动不动,甚至那种满身寒气往外逼迫着人,不敢同他讲话。
“我找出租车,你给孩子披上。”
我脱下外套给森瑞穿上。
虽然苏染很不情愿让我碰她儿子,但情况十分紧急、
将近拦了三分钟的出租车,终于有车愿意停下来。
我怕苏染出来的急没带钱,甩给司机三百块钱,让他用最快的速度送森瑞去医院。
并且把我钱包也塞给苏染。
苏染眼睛死死瞪着车窗外。
我知道他在开许朗,我也知道许朗一直用凝视的眼神看着苏染和那个孩子。
现在我不得不承认,自欺欺人根本过不了我自己这关了。
森瑞长得无比像许朗,神似貌似。
一切的一切都特别像。
站在许朗面前的我很尴尬。
因为许朗不肯说出口,我又憋着好奇心没有资格问许朗什么。
“认识啊,挺巧的!”
我嘿嘿笑两声。
许朗看一个陌生人的目光看我,“你认识她?”
“她是我的学员。”
“你不是说在教一个男人锻炼身体?”
我尴尬笑笑,继续往前走。
只剩一个单薄的毛衣,实在撑不住强劲的北风。只能尽量不让自己打哆嗦。
牙齿忍不住打颤。
“穿上吧,最怕你这种逞能的人。要想救别人,先要自己保命!”
我在想许朗说的话,他看我不动,直接把衣服披在我身上。
很暖的风衣,里面有他的温度,甚至还有芬芳的气息。
心里很高兴,脸上笑成傻逼。
许朗揉揉我头,我笑着跟他并排往我家的方向走。
还没走到小区,很多警车从我们身后疾驰而过,包括消防车。
我愣了一下,心里顿时慌张了。
有种说不上来的慌张感。
拼命往前跑。
许朗追上我,扯了我胳膊,“苏以浅,你冷静一下。”
离我们不到一千米的地方,浓浓的烟火,猛烈又嚣张的往上蹿!
“我特么冷静不了,我爸,我爸和阿姨还在房间里,你让我怎么冷静?!”
他皱眉,压抑努火。
紧紧攥住我手腕儿,“苏以浅,你别过去!”
他将我扯向他怀里。
他的目光我读懂了,那是对我无理取闹的包容,对预见事物的无能为力。
是啊,无能为力。
这么多消防车都无法把火扑灭,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在他怀里颤抖,颤栗,害怕。什么感觉都来了。
甚至失去了哭的能力、
“我要去,我要去,万一他们出来了呢?”
我从那个温暖又厚实的胸膛里跑出来,虽然我无数次梦想着,我能在这个怀抱里安静的呆着,甚至我还能撒个娇,还能紧紧抱着许朗的腰。
但这一切都想一场梦,被这一场大火给点燃。
我拼命的跑,许朗拼命的在后面追。
我们还是没能跑过那场大火。
我跑过去的时候,我养父和阿姨的遗体已经被抬出来,被摆布蒙上那一刻。
我心疼的和刀绞一般。
之前我无比咒骂他们死去的人,没想到他们真的死了。
我已经原谅,他们却被盖在白布里一声不吭。
甚至身体都被烧烂。
“爸。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