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的感觉,好像被人禁锢了手脚,扔到深海里。
我在海水的阻力下无法自然伸展身体,挣扎到无力喘息。
我觉得我死了,我面前是许朗,他还是那样犹豫的看着我,眼睛越睁越大,越来越骇人。
终于,一头冷汗的我,清醒过来。
凌晨两点五十,天还没亮,我能从窗帘的一角看到倾泻下来的灯光。
腰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疼了,总之能下地慢悠悠走路。
因为房间里太闷,我顺着走廊,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
有大大的落地窗,可以看见很多路灯。
也可以看见很多救护车来来往往。那些患者的家属,脸色的表情各异,大部分都是惊慌紧张。
我把藏在兜里的那包烟捻出一只,放在嘴里。
烟点着的那一瞬间,我恍然记得好多年没这么抽烟了。
现在的生活,比之前在夜场讨生活容易么?不容易,甚至更难。
各种感觉都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当真撑不下去了。
我能听见很多人跑步的声音,还有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一个个烟圈吐出来,看着他们腾腾升空,然后化为乌有。
“可以给我一支烟么?”
我身后传来沉稳的声音。
扭头一看,是言语、
他头上全是汗水。就像刚跑完步的模样。
但表情还是那般波澜不惊、
“给!”
他满意的坐在我身边,动作很熟练的给自己点了烟,然后笑了。
“大半夜,你藏在这里,我可以理解为要逃跑么?”
“可以,随便你怎么理解。”
我们之间陷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的沉默。
我们在的楼梯灯是声控的,明明灭灭。
黑暗中,我们两个都沉默着,直到后来言语打破沉寂。
“你真的喜欢那个家伙?”
我沉默了相当一段时间,寻思半天。给了他一个相当中肯的回答。
“如果有一天他需要我的命的话,我会义无反顾的给他!”
言语笑笑,吐出一个很漂亮的烟圈。
“那就是说不喜欢了,爱情不应该你们这样相互伤害,爱情应该是美好的,不管是过程还是结果!”
我笑笑,其实心里无比难过,但不想在言语面前表露出来。
“许先生,您找到苏以浅女士了么?”
护士的声音响起、
我和言语不由自主往我们侧面看。
长长的走廊,许朗站在离我们不远地方。
黑暗中,他的轮廓更加阴暗。
直到护士朝我们走过来,声控灯终于亮了起来。
我们所有人都被笼罩在光明中。
我手指僵住,抖了一下,若不是言语突然抓住我手腕儿,恐怕烟掉在我裤子上,烫到皮肤了。
“别慌!”他小声跟我说,笑得很温暖。
大手也撒开。
我就这么看着许朗在我面前走掉,看到护士一脸埋怨的走过来。
“许先生发现您丢了。把我们都叫来找你,你可倒好,还有闲情在这里吸烟,你是病人,不能吸烟不知道么?”
言语冷静中带着点儿恼怒,我没有觉得这话都刺耳。
确实我没想到就离开这么短时间,因为那么多不必要的麻烦。
我和护士回去,护士扶着我的姿势很是生硬。
腰开始疼,但我努力没表现出来,很不好意思冲言语笑笑。
我们回了病房。
那一宿,许朗再也没回来,我干瞪眼了一宿。
早上,苏染和森瑞竟然来了。
一进门儿,苏染就特客气的打开保温瓶,笑容满面的招呼我。
“快点儿来吃粥,昨天晚上许朗回家之后就很累了,我怕他今天体力不支疲劳驾驶,就给你来送饭,让他多睡一会儿哈!”
多睡一会儿哈。
完全的宣誓主权。
我礼节性的笑着,一口口把粥喝点。
看看森瑞。森瑞好像长高了,皮肤也变的比前些日子更红润了。
但不知道为何,我觉得他对我有点儿陌生。
不对,并不是陌生,而是很小心翼翼看着我。
更像是有人说了我什么不堪的话,让孩子如此的紧张。
“森瑞你和阿姨玩儿,但不要碰阿姨,她在生病,好不好?妈妈去把碗筷刷出来!”
苏染一副慈母的架势嘱咐森瑞。
森瑞乖巧懂事儿的点点头。
苏染离开病房之后,我看着森瑞,实在想知道原委。
“森瑞,好久不见!”
森瑞不好意思的笑笑,伸出一只小手跟我挥挥。
怯懦,甚至想逃跑的架势。
“妈妈是不是在家里经常夸奖阿姨啊,为什么你一见到阿姨就脸红了?”我保证我笑得特灿烂。
森瑞表情迟疑了这么一阵儿。然后为难的看我一眼。
之后就和想通了什么一样,很认真的摇摇头,“不是,妈妈说你要抢走我爸爸,不让我跟你多说话!”
还没说完。森瑞就开始捂嘴,惊恐的看着我。
“我不会告诉你妈妈的!”我笑笑咬了牙。
森瑞谨慎的不再跟我说话。
我们两个看着对方,沉默着,直到苏染回来。
“以浅,刚才我接了一电话,先回去了,你还需要什么的话,就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儿,往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甭客气!”
“一家人?”我疑惑看她。
若是我猜的没错的话,她和许朗还没领证的呢吧。
在外国我不清楚,反正国内你没领证,在法律上来说,就不是一家人!
她大方一下,“我都忘了跟你说了。昨天晚上许朗跟我说他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的,他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子。所以以后千万别跟我客气!”
我看着她笑得弯了的大眼睛,还有一张伶牙俐齿,心里有个东西一直在翻腾。
“那当然,以后咱们还得经常见面儿!”
不带笑容的敷衍。这话一说出来。我自己都害怕了。
原来我是这么在意许朗说的这句话。
果然我们只是兄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可笑兄妹。
“那好,我先走了!”苏染深深看我一眼,狠狠扯着森瑞就走了。
森瑞最后那一个眼神儿分明是不舍和惊恐。
陆封来了电话,声音很焦急的说:“姐,先前你让我查的那打人的孙子有眉目了,是苏染的人!”
是苏染的人!
说的特别干脆。
我笑不出来,“你知道苏染的存在?!”
陆封顿时不说话,一直沉默中。
我要挂断电话,他才开了腔,“不是姐,你听我解释啊,许朗确实没跟我说过苏染的存在,我也是无意间在他公司前见过一面,姐,你千万别生气啊姐!”
我挂断电话,双手冰凉。
心跳加速,头上暴汗。
陆封竟然知道苏染的存在,竟然知道许朗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竟然还有了孩子。
他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没哭,哭根本没屁用。
陆封发来短信,就是那个当初打我们那个恶棍的视频、
他亲口承认是苏染收买他们,去砸了我们的店,还把我们都打伤。
没有证据之前,我一直在想,我该怎么报复这些孙子们。
现在这些证据就像烫手的山芋。明知道它们烫,还不得不攥的紧紧的。
直到健身房老板带着那些员工来看我。叽叽喳喳的到处都是人说话的声音,我的脑海里始终浮现出那个凶手的面孔。
一定是陆封用了什么手段,不然他怎么能那么痛快就招供了。
“还没找到砸咱们店儿的孙子,不过店里已经收拾好了,等以浅你什么时候养好伤,继续去上班,听见没?”
老板笑得一脸慈祥。
我愣了一下,勉强笑笑、
其实心里特愧疚,我不能跟他说凶手的来历。
家丑始终不能往外扬。
这不只是苏染的个人问题,还关系到许朗的尊严。
“会的。那个坏人一定会被抓住的,一定会的!”我笑得连我自己都感觉出肌肉抽搐来。
那些人七嘴八舌的祝我早点儿出院,然后说着最近他们都在外面搞兼职,等健身房重新开业,再回来。
尤其是小张,一直絮叨着让我早点儿回去,他说他现在每天都在憧憬着大家都归位。
“你想想,之前咱们在健身房多快乐对吧,就跟一家人一样!”
我笑笑。
礼貌性的笑容一直维持到他们走为止。
成护士还没来查房之前,我打了许朗的电话。电话没通。
第二遍打的时候,倒是通了,却被挂掉了。
紧接着一条短信来了。
他说晚上十点,在城北的上岛咖啡店门口见面。
我愣了一下,城北?那个地方的咖啡店不是早就关门装修了么。
为什么会选在那个地方,十分搞不懂。
不像是许朗的风格。
但想想,许朗不允许别人碰他的东西,他的手机也只可能在他自己手里。
那便是了。
我换上自己的衣服,带上帽子,匆匆离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