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霸道嫡女_分节阅读_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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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看不上嘛,否则,那不就给留下来了?
说实话,要搁平常,宁卫民实在不敢这么“头铁”,硬往前凑去搭顾。
不为别的,文物商店门口你瞎问什么呀。
敢拦国家的买卖,戗政府的行?那不找出事儿呢嘛。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店门关了,已经没人管了,他好奇问问人家又怎么了?
结果嘿,纯属是抱着有枣儿没枣儿打一杆子的念头过去了,宁卫民还就真交上好运了。
因为有一件事儿他是先入为主的想错了。
实际是这几位的东西还真挺不错的。
他们被轰出来,不是因为东西不好,是因为手续问题。
而这就得说一说此时文物商店的经营问题了。
《国潮1980》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手续
在这年头,因为没有合法的交易市场,民间文物出售的渠道特别单一。
普通老百姓除了把东西送文物商店来,几乎没别的地方出手,这是唯一合法渠道。
你要是非卖给别的地方吧,不但算是投机倒把,违反国家法律。
关键也是真没有多少单位和人敢要,谁都怕惹上麻烦啊。
所以也正因为这种由国家主导的购销政策,才会死死的限制住了一切文玩古物的价钱。
再好的东西,那都得由国家来判定价值。
国家说这个东西值多少钱,才值多少钱。
这就是为什么宁卫民上次急用钱,把一对儿葫芦瓶送韵古斋后,听见价格不合适转身就走,之后也没再去别的地方问价的原因。
没辙啊,可出手的地方选择太少了。
宁卫民又没有康术德布局引人上钩的本事,让店家上赶着主动求买的能耐。
据他估计,恐怕谁看他这年轻的面相都会轻视他。
那要是人人都当着他面儿做出一副大爷姿态,拿出一个行价油印本儿来。
然后指着上面说他的东西就值二百五,他非被气个半死不可啊。
本来就舍不得嘛,既然卖不了几个钱。
他又何必跟《大宅门》里当皮袍的白景琦似的,转着圈儿的找气受呢?
干脆拉倒。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他是他,别人是别人啊。
虽然没有康老爷子的本事,可他宁卫民到底能从别处筹措出钱来,换成旁人又该怎么办呢?
说到根儿上,谁出来卖东西,不都是因为缺钱才来的吗?
真要是连一点抓挠都找不到的人,那恐怕还是得把东西卖给文物商店才行。
但这又要牵扯到一个难点了。
即便不计较价钱了,要想顺利把东西卖出去,也没那么容易。
还得看卖主儿能不能找对地方。
要知道,有关文化古物方面的经营,国家规定得很严格。
各个商店的经营范畴区别很大,划分明确,绝不能混业经营。
从京城整体上来讲,东四和八面槽有专属于外贸部门收购珠宝钻翠的收购部。
在新街口、西单和琉璃厂有属于文物商店收购书画瓷器的收购部。
金银饰品则必须由国家人民银行统一收购。
而几乎每个闹市都有分布的信托商店,其实是专收生活类旧物的。
比方说什么毛皮大衣、照相器材,自行车等物品,或是木器家具。
生活里用不上的东西,几乎都可以往信托商店里送。
要是再聚焦于琉璃厂这“专业”的京城古玩一条街来看呢,分得就更细啦。
文物商店下属的韵古斋,那是金石陶瓷门市部。
萃珍斋是近代陶瓷门市部。
庆云堂是历代碑帖门市部。
宝古斋是历代书画门市部。
还有萃文阁刻字社,那是专营图章用料的。
而文物商店体系之外的商店,那只有美术出版社下属的容宝斋和京城画店,才有自行收购销售字画的权力。
怎么样?复杂不复杂?
那想想看,一般的老百姓哪儿懂得这个啊?
特别是头一次想卖东西的主儿,肯定晕头转向分不清啊。
一旦兴冲冲的抱着东西来了琉璃厂,十个里肯定有九个会发现找错了地方。
而这种情况是卖不出去的,绝对会被店员拒之门外。
遇着态度好点的,兴许人家还会告诉你应该去哪儿卖去,找哪家商店。
碰上心情不好的拧丧种,一句“不收”,就能打发了你。
你着急?爱急不急。
反正你的难处又不关他事。
所以遇到这种情况,卖主儿往往就会因为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不得已把东西低价甩给信托商店了事。
或是负气直接卖了废品。
当然,若干年之后,他们也必定会对自己当初的草率行为,更加的追悔莫及、痛惜不已。
那要是有懂得商店区别的,又或是运气好的,直接就找对了地儿呢?
也并不一定就能顺利达到目的。
因为下一个关键,还得看你带没带着户口本。
文物商店当然不能见着一个东西,认为不错,随随便便就花钱收下的。
万一是偷坟掘墓或是盗窃而来的贼赃又该怎办?
因此商店有规定,只有带着户口本的人才会接待,以便追溯货源。
说白了,来文物商店卖东西就跟去医院看病差不多。
卖主儿都得凭户口本先领号,然后排队让店员看东西。
这号还是限量的呢,每天都有固定数目。
你要没有排上号,东西再好,人家一样不接待,你就得改天再来。
所以这就导致出一个很麻烦的问题了。
不明就里的人,兴许得跑上好几趟,折腾一遛够,才能把想卖的东西卖出去。
比如宁卫民今天在萃珍斋门口遇见的这几位,就都是因为这样那样的手续的问题,白跑了一趟。
具体说起来,其实这中年人是顶冤枉的。
因为他已经来过好几次了,知道卖东西是怎么个情况,不是不明就里的人。
这次他带来的是个玉壶春瓶,送萃珍斋来,是非常合适的。
而且户口本也带上了。
只是倒霉就倒霉在今天单位临时开会,他实在难以脱身啊。
就因为来的晚了点儿,结果没领着号儿,全完。
至于那对农村母子和他不同。
完全是因为什么都不懂,冒失前来,才会遭罪的主儿。
这娘儿俩是密云人,事先打听到了琉璃厂这地方,以为到了把东西一卖就行了。
玩没想到大老远找来了,却是因为带着个金铜佛像,处处碰钉子,哪儿哪儿都不收。
有的店铺,听说他们要卖佛像,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东西就轰他们走人。
有兴趣过问的,听说他们没带任何证明自己身份的文件,也只能摇头。
那不用多说,对这母子俩来讲,眼下的处境可就相当悲催了。
东西没卖掉,就这么回去吧,白赔车费,搭进去一天的工夫。
可留下吧,明天继续找吧,还得额外花住店钱。
关键明天再找也未必能卖掉啊,万一人家开价要不尽人意又该如何。
多耽搁一天再回去,岂不更亏了?
这就叫左右为难,怎么都不合适。
所以无论是对中年人而言,还是这母子俩来说。
宁卫民表示出的购买意向,真就犹如雪中送炭一样,积了大德了。
他们不可能不动心啊,无不巴望着赶紧让宁卫民看东西。
《国潮1980》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漏儿
中年人机敏,也手快,最先把自己的提包打开送了过去。
宁卫民一看,这位带来的东西确实非常不错。
永乐官窑玉壶春瓶,甜白釉,白得恬静优雅,带有石榴暗花纹。
而且既没“崩”,也没“冲”,东西品相相当好。
关键款识也对,单线圈儿,“永乐年制”四字款儿,均为篆书。
而非只有文字记载,却从未发现实物的“大明永乐年制”的六字款。
与他所了解的情况基本吻合。
所以他估计这是家里老人留下的东西,后人不懂行,才会想着拿来还几个钱花。
为什么宁卫民还能够下这样的断定呢?
主要还是中年人的表现太令人踏实了。
就这位,迫不及待的狮子大开口,也不忌讳不好听,张口就要二百五。
而且不允许还价,这位非说自己上次来,卖了一个明朝的瓶子就是这数儿。
然后还出乎人意料之外,真的掏出来一张翠珍阁的收据,作为证据给宁卫民看。
可惜,这张收据让宁卫民看了反倒差点没乐喷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那收据上写的是,“明天启釉里红缠枝牡丹梅瓶一个,收购价二百五十元。”
瞅瞅这位的行为,明显一个大棒槌,是真配得上这个傻数啊。
他就不知道,永乐比天启要早二百年呢。
而且甜白釉还是永乐极具代表性的名瓷珍品,价值怎么可能一样呢。
如果说,这个永乐玉壶春瓶日后拍卖能到两千万,天启梅瓶也就二百万。
即使眼下送商店。
永乐瓷至少也应当比那个天启瓷高个二百块,否则店方就是故意黑他了。
这东西,要是一对的话,比他自己在鬼市初战告捷,所收的那套雍正粉彩葫芦瓶价值还高呢。
于是对这位“满不懂”啊,宁卫民也没多废话,按脖子下刀子,狠宰吧。
别看中年人说是不让划价,可宁卫民还是划了个价。
虽然是象征性的,可这也是很有必要的,为了让卖主痛快嘛。
宁卫民的借口是,中年人卖的那只梅瓶,颜色和图案好看啊。
这个白不呲咧的瓶子哪儿能比啊?太素了,素得都傻气。
再说二百五也不好听啊,所以怎么也得便宜点才行。
结果这位中年人就被套路了,他撇撇嘴似乎也觉着有道理。
就这样,一两分钟交涉过后,中年人答应以二百四十五元的价钱,连瓶子带提包都卖给宁卫民。
或许是因为宁卫民没在价格上划得太狠。
中年人觉得他满够意思,还主动给留了地址。
他说自己家里还有其他的几件东西,约好了这周周末,让宁卫民带着钱去他家里看看。
那意思是要价钱合适,他都懒得再来文物商店了。
家里的存余,干脆一股脑全转让给宁卫民的好。
看他那开开心心的轻松样子,宁卫民瞬间可怜起他的祖宗来。
合着攒了一辈子的家当,全便宜外人了。
什么叫不肖子弟?什么叫崽卖爷田不心疼?这就是!
中年人就这么走了。
但这宗交易的顺利达成,显然也给农村的母子俩树立了较大的信心。
看到一张张的大团结被中年人揣进兜里,母子俩的心,同样被烧得滚烫。
于是他们俩也赶紧麻利的打开了包袱,把铜佛像呈现给宁卫民看。
这一件儿东西可了不得,比那永乐的瓶子还引宁卫民流口水。
敢情里头是一尊长达五十公分的释迦摩尼金铜佛像。
虽然不少地方鎏金褪去,铜锈泛绿,但造型真是异常的华丽。
只见佛祖左右,不但有比丘尼随侍而立,佛像的背光也极其硕大。
其上刻火焰纹及圆形头光,边缘还有八具飞仙。
佛座下复有四足高凳底座,且与两个菩萨造像相连。
这么多的人物,那可是极为鲜见的群体造像了。
另外,这佛祖与菩萨的外貌特征也不寻常。
都是通肩大衣,五官发髻全是汉人的模样。
这就完全符合了南北朝时期,佛教为传教方便,逐渐向汉地风格转变的特点。
宁卫民看到这儿再也忍耐不住,眼红心跳,手带着点哆嗦的把金铜佛像翻了过来。
而在后面找到的明显铭文,果然证明了他的判断。
上面镌刻的是,“升明二年,岁在戊午七月朔十日,弟子魏孔敬造像一区,愿令亡父母嫂子兄弟值遇诸佛常与三宝共会。”
升明二年,这正是南朝宋顺帝刘准的年号,为西元 478 年。
看到这里,他此时只有一个想法,一眼千年啊。
就这东西,足可以按国宝来定义了,因为南朝的佛造像很少见,就别提这么精美的了。
论价值,未准儿就比他捐出的那件青铜器差多少。
假如2010年之后上拍,肯定是要以千万欧元或是美元来计算价值的。
那不用说,有杀错没放过啊,必须得把这过亿的宝贝收入囊中啊。
而随后等到开口一询价,宁卫民更是差点没忍住激动,乐得蹦起来。
因为对方真的太朴实了。
当母亲的不好意思开口说钱数,张着嘴,白磨叽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数儿来。
倒是小伙子挺楞挺冲,一着急,直接把底牌给吐露了。
“你看能换辆自行车不?俺们就想换辆自行车。”
那还有不行的?
算计了一下时间紧迫,宁卫民跟这母子俩也顾不上玩委婉的了,当场痛快答应下来。
然后赶紧招呼来一辆平板三轮车。
他带上自己的东西,和这母子俩一起搭乘板儿车,奔了百货大楼。
进门更没废话,宁卫民让小伙子自己看自己选。
最后赶在商店关门前,火速掏钱给小伙子买了辆飞鸽大二八全链套,换来了这尊价值连城的金铜佛像。
等完成了交易之后,宁卫民坐着三轮车往家去的路上,多少还觉着有点不落忍呢。
因为琢磨琢磨,连自行车带门口“抓来”的自行车票,加一起,他才花了一百六十八块。
这性价比也太高了,似乎忒黑了点。
他有点后悔没多给母子俩五块钱,让她们路上买点东西吃。
真要是那样,或许他心里还能轻松些。
可他哪儿知道啊,这事儿还真是两厢情愿。
那母子俩其实一点都没有什么不满意、不知足的。
小伙子蹬车回去浑身倍儿有劲儿。
他觉着有了自己有了自行车,日后去镇上卖鸡蛋就太方便了。
那今后村里人看自己,肯定就不一样了。
要是路上再遇见村书记的女儿小玲呢,兴许还能很荣幸的捎她一段儿。
那当妈的坐在车后面也美,一是高兴今天回去的车票钱省下了。
二也是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儿子都这么大了,都能骑车带着妈了。
这日子过得还真是快。
再想起来陈年旧事,更是无限感慨。
她的记忆里,除了自己成亲那天坐了回轿子,这辈子再没坐过什么体面的交通工具。
偶尔上个街,回趟娘家,那都是走着,能搭乘车把式马车的机会都少。
要不是家里的山墙倒了,从里面露出了这尊金铜佛像,她哪儿有福气坐上儿子的自行车啊。
这只能说是老天爷怜悯,给的恩赐啊。
总之,自此之后,宁卫民也就有了个新去处了。
只要天气不算太差,几乎每天四点半到五点。
都会骑车来琉璃厂,在这几家文物商店门口转悠转悠。
就为了看看到底有没有人被拒之门外的。
好去慷慨解囊,帮帮人家的忙。
别说,宁卫民跟那守株待兔的农夫,区别就在这儿呢。
他很少走空,每次几乎都能如愿以偿,行行“善举”。
《国潮1980》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大舞台
如果说八十年代初期,我国的古玩市场就像被一场改革春雨浇醒的小苗。
必须在土壤中蛰伏自己脆弱的根系,只能通过一点点的吸取养分,逐步成长的话。
那么与之相反,这个时期的邮票市场就如同杰克种下的魔豆一样。
是充满蓬勃生机,肆无忌惮地发展,迅速壮大起来的。
事实上,只要对收藏稍有研究的人都知道,最早在全国范围内火热起来的收藏品种。
既不是古董或字画,也不是古籍或翡翠,而是邮票。
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结果?那当然是有原因的。
概括起来,无非就是因为邮票收藏所需要的资金量少,获取途径多,入市门槛低。
而且这种有价票证,既便于携带,也利于交易。
从民众的角度来说,在我国文化单一,经济不够发达时期。
邮票几乎是所有投资品类里最廉价、最方便参与的一种收藏爱好了。
因为买个瓷器最少几元钱,买幅书画要十几元。
印石、玉器、铜器、古籍、红木家具、文房四宝,想当哪一样玩物的藏家都所需不菲。
唯有邮票,几分钱即可购得。
甚至跟熟人索要信封上寄来的盖销票也能从中得到乐趣。
那么这种嗜好天然就具备亲民属性。
而且改革之前,我国银行利率向来很低,购买邮票却是同样能获得超额收益的。
像著名的“祖国山河一片红”、“梅兰芳小型张”,以及“黄山”、“蝴蝶”、“金鱼”、“菊花”和“牡丹”这些众所皆知的优秀票种,价格全是常年上涨。
以持续、稳定、惊人的回报率,让人们形成了一种“买邮票可以发财”的思想。
所以集邮很容易就可以成为当时让人们趋之若鹜的投资行为。
偏偏这种投资还因为邮票体量小,承载资金量小,不足以引起相关部门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