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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潮1980_分节阅读_第8节

《国潮1980》 镶黄旗 8498 2021-11-29 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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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到时候你就看吧,京城的大街小巷,天上地下,晾晒衣服上、被褥上,水里菜里……哪儿哪儿都会是杨絮。

  这东西会挡住人们视觉,让人们看前面斑驳陆离、眼花撩乱。

  这玩意能钻进人们鼻孔,会让人们骚痒难耐、喷嚏连天。

  当它被人吸进咽喉里,又会导致咳嗽不断,伤肺又伤呼吸道。

  一旦当它飞进领内或袖里,人们皮肉也便没了安稳舒适之所,只能频繁的挠痒痒。

  但这仍不算完,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东西还有衍生火灾的风险哪。

  如果有人愿意去查查京城消防每年有关这块记录,那绝对会是触目惊心的感受!

  总之,“杨胡子”这可恶的家伙借助风力散播的杨絮,简直就像无赖一样。

  既打不走也骂不跑,黏黏糊糊、腻腻歪歪。

  给京城人的生活和工作带来了太多的不快与不便。

  不过说起来比较有意思的是,从1980年3月份到5月份,这个正在闹“杨胡子”的京城,社会状况竟然也神似一样的应季。

  真就像杨絮漫天似的,既有那么一点的浪漫,也有扯不清的纠缠,理还乱的困扰。

  浪漫主要充斥在大学校园之中,或是说发生在年轻人群体之间。

  这个时期的大学生,以及社会上的年轻人具有两个特点。

  一是身心都处于急剧转变观念的潮流之中,对生活和未来开始拥有多元化的思考和渴望。

  二是许多人因为历史的原因耽误了时间,如今都面临着成家立业的需要。

  所以对他们来说,除了已经蔚然成风的诗歌热、文学热、外语热、电影热、跳舞热、邓丽君热以外。

  顺理成章热起来的,还有谈恋爱这件事。

  于是有心人开始发现,高等学府已经不再是纯粹钻研学问的严肃场所,公园角落里一男一女的情况也越来越多了。

  在年轻人中间,不但诞生出一个用来形容人的新词儿——“很开放”。

  互有好感的青年男女之间,那原本遥远、隔阂的界限,也正在借助一种较为委婉的亲近方式开始拉进。

  要知道,当时搞对象的人,非常保守,可不敢在大庭广众下明目张胆的拉手、搂抱。

  但肩并肩漫步的过程里,他们的手臂却往往会紧靠在一起,而且都会向后背着。

  这样做,便可以实现最大程度的亲近,以体现出俩人之间非比寻常的关系来。

  这应该也算是一种民间智慧的创新应用。

  只是与渴望变化的年轻人完全不同。

  这个时期,其他群体却几乎都在因为身边正在发生的,或即将发生的巨大改变而感到焦虑不安。

  比如国家的上层,就正在为我们人口爆炸的趋势忧虑重重。

  为了阻止2000年我国人口超过十四亿成为现实。

  这段时间中,相关部门的官员和专家们持续不断的召开人口座谈会。

  来论证计划生育政策是否可行,以及确定相关尺度。

  另外,由于“伟人”在这段时间发表讲话,宣布可以分期付款购房。

  以及“外汇兑换券”作为购买力超然的第二货币,在我国开始正式流通。

  也让长期在分房福利政策和物资配给制上占有优势的一些阶层,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困惑和无所适从。

  还有文艺界的意识形态之争,也正在愈演愈烈。

  此时的李谷依,正因为演唱了一首《三峡传说》的主题曲《乡恋》,而饱受业界的批评和质疑。

  与喜欢她歌曲的众多普通观众不同,许多专业人士认为,她所擅长的抒情演唱方式不健康,格调低劣。

  但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她好歌太多,名声太大,太受观众的喜爱吗,所以枪打出头鸟罢了。

  谁让《歌曲》杂志评选出的那十五首听众喜爱的歌里,她一个人就占了四个呢?

  不打她打谁?

  就连社会最基层也无法幸免。

  在工作里,国有大中型企业显得步履蹒跚,沉疴难愈。

  不为别的,十年来,有不少工人们养成了偷奸耍滑的习性。

  都变成了善于怠工,吃大锅饭倍儿香的滑头。

  偏偏由于体制的限制,企业领导无权对这些工人实行实质性的经济处罚。

  于是在干活全凭自觉的环境下,这些落后份子,仍旧我行我素。

  并且对上级领导毫无尊重和忌惮之心。

  每天不是乐此不疲的装病、打牌,就是嘲笑领导与那些好好工作,认真负责的人。

  这就导致,一些老鼠屎坏了整锅粥。

  干多干少一个样,干好干赖一个样。

  不但让渴望恢复旧日荣光,努力工作的人日益心冷。

  也让国营企业人浮于事,越来越丧失活力。

  而在生活里,京城老百姓也正日益感受到,由城市人口急剧增长所引发的不便,以及由价格体系动摇传来的震荡。

  毫无疑问,城市人口暴涨是知青大返城的必然结果。

  从1978年到1980年的三年,京城以每年几十万人的速度,容纳这些从异地归家的青壮年。

  京城几乎每一个家庭,都有孩子属于这个群体,因此没有人能够抱怨。

  就拿扇儿胡同2号院来说吧。

  继宁卫民之后,边家的二儿子边建功,米家的大闺女米晓冉。

  也都在这个春季回到了家里,把户口都迁回了京城。

  于是,不但工作岗位的缺口越来越大,返城知青有了“待业青年”的雅号。

  京城的市政体系和服务业也深陷在超负荷运转之中。

  无论坐公共汽车、上街买东西,澡堂子洗澡,洗发店里理发,照相馆照相,还是饭馆里吃饭。

  这些人们的基本需求,全都变成了困难重重之事。

  以宁卫民的家门口儿来看,无论前门大街、大栅栏、鲜鱼口、还是打磨厂。

  作为京城的闹市区,几乎从早到晚的人满为患。

  而八大员们的工作态度,当然因此变得更加粗暴和恶劣。

  本来还算可以的社会秩序也因为无所事事的青壮年越来越多,变得重新混乱起来。

  在京城的任何角落,每天都在发生争吵,甚至是动手干仗的情况。

  偏偏就在这个时期,计划经济的价格体系也随着改革进程的深入,开始松动了。

   正文 第十六章 价格

  价格松动的具体表现形式就是通货膨胀。

  实际上,自从1979年年底,京城统一提高了猪肉、羊肉、牛肉、家禽、鲜蛋、蔬菜、水产品这八种副食品的价格以来。

  仅仅经历了很短一段时间的平稳期,这八种副食品的价格就开始有脱缰之势,陆续开始上涨。

  翻过年来,甚至还出现了相关产品搭车涨价,和大量议价商品充斥市场的现象。

  比如散装啤酒,国家定价是一大碗一毛八分钱。

  可由于商品短缺,京城有的地方就自己提高了两分钱,卖两毛钱一大碗。

  顾客当然不乐意了,宁卫民的邻居罗师傅就较过这真儿。

  “不是一毛八吗?怎么变成两毛了呢?再说了,你给的也不是满满一碗啊!”

  服务员却满不在乎。

  而且正因为工作量增加了,没个好气儿,话当然是横着出来的。

  “就这还没货呢!你要喝就喝,不喝拉倒!反正你不喝有人喝。”

  “嘿,你小子够横的,你还讲不讲理?”

  “你要讲理是吧?告诉你,别家都往散啤里扔冰块,知道不知道?我没这么干就够对得起你了,你喝得可是纯啤。挺大岁数?怎么占了便宜还卖乖啊?”

  于是两人就吵了起来,弄的不亦乐乎。

  啤酒尚且如此,像蔬菜这样每日都离不开的生活必需品就更严重了。

  尤其这东西还是分等的,一向是什么等的,卖什么价钱。

  想想看,每天那么多种菜要凑在一起对外销售,那是相当复杂的价格体系。

  自然就更容易出现争执,以及商店擅自提价的问题。

  于是为了防止类似情况,政府的临时应对之法,就是让报纸每天公布政府颁发的调整价格通知。

  老百姓呢,便因此养成了带着报纸去买菜的习惯。

  只有这样对照的看着,才能知道商店是不是乱涨价啊。

  可惜这种办法纯属理论性的,很多时候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像宁卫民的邻居米婶儿,就是煤市街副食店里卖菜的,对此体会最深。

  比如说有一天,按照报纸上的价钱,小白菜儿应该是两分钱一斤,调低五厘钱。

  可副食店还是按照前一天的价格,就是一斤二分五厘来卖。

  结果因为菜价多了五厘钱,当天便屡屡有顾客提意见,和米婶儿争论。

  偏偏这副食店和餐馆还不一样,守着家门口儿,眼瞅着好多都是熟人。

  米婶儿委屈也没法摔咧子啊,只能好言好语解释。

  “各位街坊,快马赶不上青菜行啊。那么多种菜,都一天一个价儿,哪儿来得及调整呀?何况领导就让我按这价儿卖,那我也没办法啊。大伙儿都理解理解,多收了钱是国家的,也不是进我兜儿里……”

  如此,卖了一天的菜,也着了一天的急。

  米婶儿嘴皮子差点没磨破了。

  就这,还好几次差点没忍住,悬得乎的呛呛起来呢。

  很可能今天的人看到这儿会说,多五厘钱或者少五厘钱,不就是半分钱吗?至于的吗?

  可当年就是这样,还真至于。

  说白了,除了大家收入少,关键是当年的钱,真可以做到一分钱掰成八瓣花。

  拿小孩买糖块来说,经济账就能算得比半分还细。

  同样也是这个时期,京城有一个顾客在《京城晚报》上刊登文章,专门给商店的糖果柜台提了意见。

  文章指出,一斤水果糖块是一元一毛一分钱,数量应该在一百一十四块左右。

  那么以此推论,一毛钱起码应该给十一块糖才比较合理。

  可是有的商店收了一毛钱,售货员顺手抓了七八块给孩子,这是不对的。

  应该童叟无欺嘛,对于小顾客更不能欺骗。

  这件事,当然不至于这么上纲上线。

  因为商店又不是售货员开的,人家图什么啊?

  只能说是图省事罢了!

  可这也更加证明了一点,当年的人们对价格就是那样的敏感。

  所以,从1980年开始,“价格”这个词开始逐步成为社会最受关注热点词。

  从此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在各种调查中。

  有关商品“价格”的关注度,几乎总是排在第一或者第二位的。

  这种敏感性和热度,就像今天的人们面对房价问题似的。

  也是从这时候起,物价大检查开始盛行,物价局变成了非常出名的局。

  各地的物价检查所、监督站,也成为了最威风凛凛的实权部门。

  要说实话,这样的历史时期其实是个挺特殊的时间段儿。

  整个社会上上下下,多少有点缺乏安全感。

  大多数人的心里既感到飘忽,又觉得惶然。

  因为几乎人身边都有急需解决,却又一时难以解决的问题。

  或是为工作,或是为生活,或是为家庭,或是为子女,或是国家大事,或是柴米油盐……

  尤其是出于对“摸着石头过河的”未知,不知国家与自己的未来究竟会朝什么方向去变化,更是让人们感到如同脚踩在棉花堆上那样忐忑不安。

  但也别说,偏偏就是在这样的社会环境里,宁卫民这小子倒是越活越如鱼得水了。

  这当然得归功于他身为一个穿越人士的特别属性上。

  要知道,目前这些让大多数人困扰不已的问题,对于熟知历史走向的他来说,却完全没有“雾里看花终隔一层”的担心。

  是的,东西是在涨价。

  而且所有副食品,都在涨。

  这还是建国之后头一次,人们感到生活成本在持续性的一日高于一日。

  可这在未来,那就是天天都在发生的事儿啊。

  他宁卫民什么没见过啊?

  蒜你狠,豆你玩,姜你军,糖高宗……

  哪一样,不比眼下这涨势凶猛啊?

  就连他喝穿越的那顿酒饭,桌上一盘红烧肉,成本都过百了,不也该吃照吃嘛。

  说白了,他根本不在乎眼下这小白菜涨个几分,肉贵上几毛的。

  这全是小打小闹,老百姓早早晚晚会适应的。

  何况反过来说,他宁卫民又是靠什么吃饭的啊?

  作为一个来自未来,立志靠投机生发暴富的人。

  当然体制越放松,价格越灵活,于他越有利了。

  他真正无法适应的,倒是刚穿越过来时,那种严丝合缝,一点空子都找不到的社会环境。

  说真的,要不是当时身边幸好有个康老头,能指点他去东郊垃圾场讨生活。

  别说他没有丝毫办法抓住从身边溜达而过的猴票了。

  光每天去哪儿弄柴米油盐,怎么填饱自己的肚子,就够他发愁的了。

  而现在这社会环境,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物价一松动,感觉干什么都好说了。

  就拿吃早点举例,他刚回来那阵儿,没粮票的话,人家当真不卖。

  不是人家死性,是制度死性。

  不收粮票店方没法入账,也没办法进粮油。

  现在就灵活多了,有点市场经济的意思了。

  钱能顶粮票用了,如果身上没带够,只要肯加点钱,一样可以买。

  另外,尽管回城知青越来越多,公交车越来越不好挤了。

  可这对宁卫民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要知道知青返城,暂时难找到工作,这必然给许多家庭带来了额外经济支出。

  时间一长,再加上物价的变动,很多家庭就受不了了,不得不把家里值钱东西送到信托商店。

  像二手全钢男表一向是信托商店的热门货。

  原本宁卫民想买比较新的,不是很容易,只有较大的信托商店才可能见着。

  特别是像沪海牌、京城牌、双菱牌这样的一类全钢手表,那更得碰运气。

  但现在随便街上一家信托商店,少说也有六七只适合翻新的一类全钢手表可供他挑选。

  甚至还能见到浪琴、欧米伽、劳力士、梅花、西马、罗马、大英格、百浪多……诸如此类的进口表呢。

  还有外汇券这东西,更是万能的解决货源渠道。

  只要舍得花钱兑换,无论什么稀罕东西都能从友谊商店买到。

  所以市场上可供宁卫民选择的货源也越来越丰富。

  他不但足可以供得上那帮盲流子的需求。

  甚至他都琢磨好了继续忽悠盲流子们的套路了。

  那就是继续进行消费升级。

  国产表买完了之后,他可以忽悠他们买外国表啊。

  外国表之后可以买话匣子,话匣子之后再买自行车,买三轮车,甚至还能买电视呢……

  人的欲望就是个无底洞。

  只要这帮盲流子有铜、有钱,那他就可以“无穷匮也”的吃下去。

  他现在真正担心在意的,反倒是工业券千万别太早取消了。

  那会直接影响他的收益。

   正文 第十七章 行运

  不得不说,人这一辈子哪,或许还就是行在运上。

  真背起来的时候,往往祸不单行。

  真要走好运了呢,也是一顺百顺。

  这段儿时间,宁卫民的小日子就是这样。

  手头儿上越是宽裕,挣钱越是痛快,好事就越往身上来。

  似乎运气这家伙是嫌贫爱富的势利眼似的。

  比如说吧,宁卫民刚开始倒腾手表的那几天,恰逢一个周末。

  下午两点的时候,没有休息日的他,一如既往的带着一麻袋的铜去建国路要乘坐“大一路”往回赶。

  发车时候,上车的人当然比工作日要多不少。

  站他前面是一个差不多和他同龄的姑娘,手里拎着个书包。

  没想到偏偏就是这个姑娘,一下造成了车门堵塞了。

  敢情这姑娘挺倒霉,也不知什么时候遭贼了。

  上车时才发现,原本放在书包里的月票夹和钱怎么都找不着了。

  随后找遍了全身,也仅仅摸出几分钱来。

  数了数,还差了两分,不够买票的。

  而查票的售票员目睹这一切,却无动于衷。

  那是个刻薄的老娘们,大概还处于更年期,此时硬是要姑娘下车不可。

  那不用多说,姑娘尴尬极了,简直不知如何自处。

  不下吧,白赖在车上没道理。

  可要下吧,也着实为难。

  且不说路途遥远,靠徒步走回去绝对够受的。

  就说这年头,人们都不怎么讲公共秩序。

  车底下的人为了急着上车,只知道骂骂咧咧,推推搡搡往上头挤。

  根本没人肯让一让。

  她又怎么从一堆人中挤下去啊?

  而就在这当儿,还得说宁卫民,体现出了一个男人的仗义与担当。

  他主动递给售票员两毛,连他自己和姑娘的票一起买了,帮姑娘过了这一关。

  当然,这不是宁卫民素质真有多高,或是怜香惜玉之情泛滥。

  主要还是因为他与人方便就是于几方便啊。

  别忘了,这小子的麻袋挺沉,他就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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