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域孤雄之大汉耿恭传_分节阅读_第90节
D-疲倦万分,卧在龙床上,眯着双眼,竟慢慢睡着了。睡至半夜,突然大叫:“来人!有人来杀朕了,有人来杀朕了……”
范羌正在未央宫巡守,听到章帝叫声凄厉,忙率着御林军,冲入宫内。未央宫灯火通明,有如白昼,章帝已经醒来,靠在龙床上,胸膛剧烈起伏着,双目无神,头发凌乱,怔怔发呆。范羌禀道:“皇上,臣一直在宫外,没有任何人出入,一切安全,请皇上安心。”
这时,窦皇后亦赶来,立在一旁。章帝心下稍稳,喘息道:“自回洛阳,朕总心绪不宁,昨夜好不容易入睡,忽然梦见从西南方向,跑来一只老虎,朕急忙去追,眼看就要追到了,那老虎却窜入未央宫,然后钻入地中,不见了。朕十分奇怪,忽然,地中突然钻出无数木偶,手持弓箭,都来射朕,朕无处可避,身上中了许多箭,又有一木偶将军,手持利箭,竟来杀朕,朕急忙大叫。”说到这里,章帝心有余悸,望了望四周,又道:“范羌,从今日起,你守着未央宫,就是一只苍蝇,你也不许他飞入!”
“遵旨!”范羌弯腰一揖,大声应道。
窦皇后眼珠一转,似有话说,却又吞了回去,顿了片刻,又道:“皇上,此梦必有因由,还请皇上凡事小心。”
章帝缓缓点点头。
《绝域孤雄之大汉耿恭传》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大错已铸(上)
玉容走后,那石修一日好似一日,竟能下床活动,只是他手脚酸软,再也不可能横刀立马,上阵杀敌了,他心下黯然,每日坐在虎贲营门口,怔怔发呆,喃喃道:“从今往后,我便是一个废人了,若不是为了她,我何必活着呢?”他的手中,有一封书,上面的字端庄娟秀,这是玉容写来的。
原来,玉容随着李澄,一路向东,只觉山凄凄,水愁愁,风沙幽咽,想起那些日和耿恭骑一匹马,并行在旷野之内,虽然杀机四起,但那种甜蜜,那份安稳,却是一生一世中,从未有过的,不禁泪水涟涟。李澄是一粗汉,见到公主坠泪,不禁慌了神,不知如何安慰。走了几日,已至陇西。李澄在山的一侧,挑了一静处,搭了两间茅房,相距二十余米。他又花了一天时间,骑着马儿,到集市上买来日用百货,又想到公主乃女儿身,便买了一些脂粉、眉笔等妆品,还买了笔墨纸砚等文雅之物。在山中,李澄倒是过得十分惬意,终日走马练刀,打熬气力。那玉容却愁眉不展,思念耿恭,情到深处,自是寂寞。这日,忽然想到石修,不知他病情如何,遂提笔写了一信,信中绝口不提耿恭,交与李澄,托人相寄。
石修伤感万分,想起与玉容共在陇西的时光,言笑晏晏,有时偷偷看她一眼,心里竟似吃了糖一般甜蜜。可这些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又过得几日,石修又有了些气力,可以走更远的路,遂到花园中,望着惨绿愁红,又不禁想起,玉容曾在花间默默忧伤,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蕴含着她的哀戚。
正想着,忽听到花间传来一阵嘿嘿冷笑声,石修一惊,道:“谁?”缓缓走出一人,身形长大,道:“石修,你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为何心里总是想着别人的妻子呢?”
石修浑身一震,抬眼看去,却是窦宪,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不禁气恼道:“窦宪,公主乃金枝玉叶,你能娶到她,当是前世修来的福份,为何不珍惜她?”
窦宪嘻嘻笑道:“你怎知我不珍惜她?哼,珍惜她的人,多了去了,你不是也珍惜她吗?”
“你……”石修站了起来,双眼喷出火来。
窦宪向前一步:“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吗?你有本事,来打我啊,你不是有耿恭撑腰吗?”
石修握紧拳头,咬得牙吱吱响,若在以前,他早就和窦宪斗在一起了。他喘息了片刻,道:“窦宪,你不怀好意地躲在这里,不会是来找我说话的吧。”
窦宪笑道:“正是有事相求,还请兄弟帮忙。”
“谁是你兄弟?我虽不才,却不与豺狼为伍!”
窦宪竟也不不生气,从怀中掏出一物,抛了过去,道:“石修,你帮我将这东西,放到耿恭帐中!”
石修不接,那物撞在他身上,弹了出去,又掉落在地。他一看,却是一个大木偶,面目狰狞,手持木剑,甚是恐怖,突然想起前几个月,范羌、杨晏发现的那个木人,恍然大悟,厉声道:“原来是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窦宪冷冷道:“你究竟做不做?哼,恐怕此事由不得你!”他又从怀中掏出一物,晃了晃,道:“看看你和窦妃做的好事吧,白纸黑字,可是抵不得赖,你若不做,恐怕明日,洛阳都会传颂着坚守疏勒的大汉勇士的风流韵事,嘿嘿,虎贲营可就风光无限了,就是耿恭,也会增色不少!”
“你!”石修心中一震,嘶鸣着扑了上去,想夺窦宪手中的布帛,可他哪有力气?身形一窜,便“啪”地一声,从空中掉落,他狠狠瞪着窦宪,咬牙道:“要我谋害兄弟,就算我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我石修也不会去干!”
窦宪将布帛藏于怀内,一脸阴森,道:“倘若我派人去陇西,杀了玉容,你待如何?”
石修只觉脑袋“嗡”地一响,瞬间炸开了,心如刀割,泪水滚落出来,颤声道:“你、你、你……公主可是你的妻子,你、你也敢下手?”
窦宪恶狠狠道:“宁可我负天下,不可天下负我!妻子又如何?玉容随着耿恭,共骑一匹马,跋涉千里,孤男寡女,哼,背地里还不知做出多少对不起我的事。回了洛阳,也不归家,在耿府一住数日,又随李澄去了陇西,这种贱人,丢我窦家脸,令我颜面无存,杀了她又怎么样!”
石修急忙辩道:“公主不是那种人!”
窦宪嘿嘿笑道:“你倒是她的红颜知己!石修,你到底干不干?”
石修一愣,竟难以回答。窦宪很不耐烦,道:“石修,干与不干,悉听尊便!”说完,转身离去,消失在百花之间。
石修呆在原地,全身颤抖,心里乱成一团:“我、我究竟干不干?干了,我又怎么对得起哥哥;不干,公主岂不惨遭毒手?唉,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会这般艰难?倘若那时被蛇一口咬死,岂不一了百了,该有多好!”一时之间,千百念头,俱在胸间徘徊,却不知所从。那个木偶,卧在地上,冷冷望着长空,又似乎在无尽地嘲笑石修的胆小。
不知过了多久,天慢慢变黑,前路变得茫然。石修眼泪滚滚而下,长叹一声,喃喃道:“哥哥,对不起了!哥哥,为了玉容,我、我、我终究负你了……弟来世,再来报你……”他猛地捡起木偶,塞入胸间,辩了辩去路,迈开灌满了铅似的双腿,踉踉跄跄,往回走去。黑沉沉的天空俯视下来,仿佛都在质问:“石修,你为什么要那么做?”石修心如刀割,泪水滚滚而下。
不过几里路,却仿佛一生中最远的距离,石修走了两个时辰,方到了虎贲营。一名御林军见了,大喜道:“石将军,你终于回来了,耿将军、范将军、杨将军四处找你,焦急得很呢?”
《绝域孤雄之大汉耿恭传》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大错已铸(下)
石修心中一暖,想:“惟有兄弟,才永远惦记着我!”他点点头,一言不发,入了耿恭的寝帐中。果然,帐中空无一人,石修掏出木偶,想把它塞入床底下。可是,那不可预测的灾难,将降临于耿恭头上,他哆嗦着,心里万般不忍,顿时站在床前,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帐外响起脚步声,石修一惊,心道:“不管怎样,哥哥若是有难,我总是一死,以谢哥哥罢了!”遂弯下腰,将木偶往床底下一抛,转过身,便看到杨晏闯了进来,不禁有些惶恐。
杨晏见了石修,十分高兴,奔过来拉住他的手,道:“石修兄弟,你跑哪去了?你不知道,我们多么担心你吗?四处找你,生怕你出事。咦,你怎么在哥哥寝帐里?”
石修很是感动,泪水便滚落下来,哽咽道:“谢谢兄弟们。”杨晏有些奇怪,心想:“石修也是一条硬汉,为何突然像个女人哭了起来?”他也不点破,揽住石修,拍了拍他的背,道:“兄弟,你脸色不太好,早点回去休息吧。”
杨晏送走石修,总觉有些奇怪:“石修为什么要到哥哥寝帐里去呢?自疏勒回来,他变了太多,太多……”杨晏决定再去耿恭寝帐中看看,走了一会,便有一名御林军气喘吁吁跑来,道:“杨将军,不好了,不好了,大将军府长史徐云来了,说要迎接公主回去!”
杨晏一惊:“胡说!玉容公主几时在虎贲营?”
“小人和他们说了,那徐云不依不侥,说接不到公主,便不罢休。”
耿恭、范羌尚未回来,杨晏不得不前去应付。到得虎贲营门口,见徐云率了十余人,正欲闯进去,却被御林军阻住,相持不下,见了杨晏,徐云冷冷道:“杨将军,公主随耿将军回洛阳,便不见了踪影,须知她是窦将军的侄媳,还望你速速归还,让我也销差了事。”
杨晏脸若冰霜:“虎贲营乃宫中禁地,不知谁给了你们这份勇士,竟敢擅闯!我告诉你,玉容公主不在虎贲营内,你们快走吧!”
徐云嘿嘿一笑:“你轻飘飘一句话,我们如何肯信!”
“你待如何?难道你们还想去搜上一搜?”
“正是!”
杨晏哈哈大笑,然后脸一沉,道:“那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他手一挥,对御林军道:“让开一条道,我倒要看看,窦府的威风,竟能横扫虎贲营!”
杨晏侧身闪开,御林军也跟着往旁一退,让出一条路。徐云倒犹豫起来,不知是进是退,手下人却不知轻重,竟跃过徐云,闯了进去。
忽然,一声梆子响,营内突然涌出数十名御林军,杀气腾腾,弯弓搭箭,对准闯进来的窦府兵。当先一人,鹰勾鼻,倒吊眼,雷公嘴,极其凶恶,正是秃鹰,恶狠狠道:“谁敢再走一步,定杀不赦!”
熊熊火焰,左右晃动,箭镞散发着诡异的光芒。窦府兵心下畏怯,竟不敢再往前一步。秃鹰厉声喝道:“退回去!”窦府兵自知这么一退,窦府颜面无存,当即立在原地,纹丝不动。秃鹰手阴着脸,杀气大盛,道:“再不退回去,休怪我痛下杀手!”窦府兵仍然站立如松,一动不动。
秃鹰大怒,大手一挥,喝道:“放箭!”
御林军本已十分气恼,听得秃鹰命令,不禁大喜,拉满弓,狠狠射去!箭如雨,奔袭而去!徐云大惊,就是杨晏,也是大惊!他本已交侍秃鹰,伏下弓箭手,逼退窦府兵即可,哪知秃鹰却假戏真做!这窦府兵若被杀死在虎贲营内,窦固岂能善罢甘休!可是,一切已晚,大错终要铸成!
突然,一前一后,掠过两道身影,快若闪电,直奔窦府兵前,如陀螺般疾转,双手不停舞动,竟将御林军射出的箭一一抓住,一支也没漏过!杨晏不禁高呼:“好本领!”徐云乃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更是十分惊叹。秃鹰大怒,抽出佩刀,喝道:“谁吃了猪油蒙了心,竟敢擅闯虎贲营?给我杀过去!”御林军弃下弓箭,纷纷拨出佩刀。
这时,两道身影立住,秃鹰方才看清,这两人竟是耿恭、范羌,登时不好意思。佩刀举在半空,都不知怎么收回来,嚅嚅道:“哥哥,怎么是你?你从哪里来,怎么这么快?”
耿恭瞪了瞪,低声叱道:“秃鹰,还不退下!惟恐天下不乱吗?”秃鹰带着御林军,讪讪离开。
杨晏叹道:“哥哥本领,自是深不可测。可范羌,我总以为只是箭术高明,其他与我在伯仲之是,今天看来,远胜于我啊。”
耿恭将手中的箭抛到地上,身子一侧,道:“如果你们不相信公主不在虎贲营内,就请搜上一搜,亦可证我清白!”窦府兵被吓得如同泥塑,那一股嚣张气焰,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哪里还敢去搜?徐云脸色苍白,急忙向前,道:“耿将军,不敢,不敢,我不过奉窦将军令,前来问问而已,既然没有,我们便撤了。”
耿恭道:“不去看看,你怎么向窦将军交差?请进吧,天已黑,军中无酒,喝一杯淡茶,如何?”
徐云充满了感激,道:“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叼扰了。”
耿恭引着徐云,去了中军帐内。一盏烛火,茶香飘渺,促膝长谈,几番欢笑,不知不觉,竟至夜深。徐云起身告辞,道:“耿将军,你智勇双全,满腹韬略,还如此谦逊,实属难得,在下实在佩服。公主一事,在下自会向窦将军言明,还请将军不必担心。”
耿恭一揖到底,道:“有劳了,有劳了。”他牵着徐云的手,送到门口,直至身影融入夜色。
《绝域孤雄之大汉耿恭传》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狼已入室(上)
章帝病情,一日重似一日,太医束手无策。过得几日,竟不能临朝,百官俱惊,忧心不已,窃窃私语道:“太子年幼,如何能承大统?恐国家从此多事矣!”
这日,章帝坐在龙床上,咳嗽不止。窦皇后在旁坠泪,哽咽道:“皇上无端而病,太医无能,不如问诸鬼神,或许有所益处。”
章帝咳了咳,叹道:“朕亦有此心,然秦皇汉武,信诸鬼神,求仙问道,劳民伤财,终一无用处,前事可鉴,故朕深有顾虑。”
窦皇后拭了拭眼角泪水,道:“皇上所言甚是,其实鬼神之事,本属虚妄,臣妾亦不相信,只是昨晚做了一梦,甚是恐怖,醒来仍觉心惊,故今日有此一言。”
章帝心念一动,道:“什么梦?”
“昨晚,臣妾想着皇上龙体欠佳,一时难以入眠。到得下半夜,方才睡着。忽然,地底之下,钻出无数木人,手持利剑,争先恐后地奔来,吼叫着来杀我。臣妾吓了一跳,苍惶而逃,可哪里逃得掉?那些木人跑得好快,一个木人当胸一剑刺来,臣妾避让不及,胸口一痛,倒在地上。臣妾高呼救命,然后宫女将臣妾唤醒,才发现原来是一场梦。醒来后,我仍然害怕万分啊。皇上,前段时间,淑华宫怪鸟叫声凄凄,太子庆亦惊吓成疾,皇上也做过木人行凶的恶梦,莫非这皇宫中,真有鬼神?”说完,窦皇后惊恐地睁大眼睛,四周看了看,生怕招惹了什么。
章帝一惊,龙眉紧皱,暗想:“武帝时,有人行巫蛊之术,宫中皆是木人。后来巫乱虽平,可这些木人,终究从何而来,却不得而知。武帝雄才大略,身体安康,可巫蛊之后,不久去世了,这难道只是偶然吗?”想到这里,章帝颇为恐惧,自己虽然登基五、六年了,可大权旁落,四海不宁,没一日舒心日子,倘若驾崩,母壮子幼,外戚势大,汉室江山,岌岌可危。想到这里,章帝龙目一瞪,道:“快将李道人唤来!”
不一会儿,一个鹤发童颜、仙气飘飘的道人,持着一把拂尘,缓缓走了进来,见到章帝,略略一揖。章帝便令赐座,赞道:“李道人,前蒙受教,朕亲往陇西一祭,太子庆的病果然痊愈,李道人真乃活神仙!”说完,喉咙一痒,忍不住大咳起来。
李道人听到章帝咳嗽,一脸惊惶,站了起来,围着章帝转了三圈,突然伸指在章帝背部用力一按,侍卫大惊,扑了上去,齐声吼道:“你干什么?”
章帝连连摆手,侍卫只得退下,任这老道在章帝背上按来按去。过得一会,章帝咳嗽声渐弱,后来竟停止了。章帝龙颜大悦,喜道:“道长医术真是高明!这么一按,朕神清气爽,胸口轻灵,真是华陀再世啊。”
李道人却一脸严肃,道:“皇上,臣并不懂医!”
“哦,那为何你稍稍一按,朕便不再咳嗽呢?”
“皇上,每晚子时,你咳得十分厉害,胸口如针扎一般,话也说不出来,而太医把脉,反说您无病。”
章帝一惊:“正是,道长真神人也!”
道人向前一步,正色道:“皇上,您确实无病!而是有人在宫中图谋不轨,行巫蛊之术!”
章帝又是一惊:“何以见得?”
道人不答,徐徐道:“皇上,您是不是夜梦无数木人,手持利剑,奔向前来?”
章帝一愣,道:“你怎么知道?”原来,章帝梦见木人一事,只窦皇后等少数人知悉。为了皇宫稳定,章帝严令诸人,泄露者当斩!可李道人似乎亲眼看见一般。
李道人绕章帝走了一圈,道:“皇上,微臣不是太医,而是道士!凡病,臣不得医;但邪术,臣却能治!皇上印堂微黑,咳嗽不止,胸口有针刺感,明明是木人在做怪!臣料宫中,必有许多桐木制成的木偶!”
章帝心中摇动,道:“宫中有御林军日夜把守,怎么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