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微张的双臂如同守护墨夷家族历代国王。
青丘有病缓过神来,仔细打量这女人的雕像,越看越觉得这微笑透着诡异。
没有任何一本书记载过这个女人,而她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墨夷族的皇陵内,这是怎么回事呢?青丘有病苦苦思索。
一个可怕的念头划过他的脑海,“不!不可能是这样!”他在空旷的陵墓内几近嚎叫。
他再仔细查看这尊雕像,用手一摸,发现这雕像并非石雕,而是一种罕见的墨玉雕成,这种毫无杂质的墨玉即便一小块也价值连城。
这女子雕像也并非在两侧,而是底部中间高高在上,青丘有病站在这里顺着女子目光望去,历代墨夷族国王仿佛站立两侧如同朝臣。
“是的,只能是这样了。”青丘有病默默呢喃。
这才是一千年前带领墨夷族横扫七国建立黑暗之城的第一任皇,一位幕后的女皇。
墨夷族应当是女性称王,只可惜这位女王创立黑暗之城却未能生下女婴,一千年来墨夷家族都没有生下女婴,王位只能由男性继承。
如果一千年前墨夷族是由女王带领下打败七国,那么一千年后墨夷族亡国之际偏偏又生出了一个女婴。
这种可怕的念头让青丘有病不敢想第二次。
十五年前有人建议皇甫雄继续追杀墨夷家的后人,皇甫雄铿锵的回复犹如耳边:“一个不到十岁的娃娃和刚出生的婴儿,值当派大军穿过西海沙漠,那要死多少人?”
墨夷淼如野草般成长。
如今可好,探子回报,这个墨夷家的女怪物居然要嫁给草原上的雄鹰、游牧部落的天单于!
“天意,哈哈,天意啊。”青丘有病全身犹如虚脱,一屁股坐在冰冷的石板上,靠着女雕像的双腿喘气,“什么七国英雄,什么狗屁皇甫雄,狗屁步扬尘,狗屁青丘灵力,狗屁上官云飞……”
最后,他恶狠狠地咆哮:“统统一堆等死的蠢货!”
坐在地上的青丘有病缓缓神,他回头去看女子雕像,却看到女子脚下一些图案。
这些图案历经千年有所脱落,文字符文模糊难以辨别,似乎是记载女子生平伟大事迹,青丘有病把火把靠立与墙,从口袋里翻出纸笔,照着图案依葫芦画瓢描画起来。
青丘有病双漆跪地,就这冰冷的陵墓石板,撅着屁股抬头看一眼低头画一笔,看这些壁画是他的脸几乎贴于墙面,生怕漏掉什么微笑的细节。
“漏掉就漏掉了。”他自言自语安慰自己,壁画早已残缺不全,不知道“漏掉”了多少。
不能再在这里呆了,青丘有病勉强把画描完,愈发感觉这里阴冷莫测。
回程中青丘有病脸色阴暗,心情抑郁,步履沉重,与这陵墓的气氛极其相辅,脑海中调动他这半生以来的所有学识,希望对自己的心中谜团有个解答。
但自己的所有学时对谜团毫无互动,一无所获。
青丘有病没有强健的体魄还是个残疾,没有英俊阳光的容貌却丑若鬼魅,客观地来讲,自己恐怕不如赶马车的赵三。
但青丘有病有他的立身之道,他的脑袋还算正常,或者说还算机灵。
他读了他所能看到的任何一本书。
但此时这却让他更加愁苦,因为这意味着如果自己找不到答案,七国将没有人能够解答。
但当他拄着黑手杖,拖着残腿走到陵墓洞口的时候,已经能看到洞口皎洁的月色。
他停住了,他想起一个人:诸世海。
这个诸世海在黑暗之城当过二十五年的相国,又在光明城做了十五年。
如果要寻找墨夷家族的蛛丝马迹的话,毫无疑问,诸世海是最佳询问对象。
“这老东西跑什么呢?”青丘有病嘟囔一声。
他只要乖乖听青丘家族的话,按姐姐青丘有容的话去做,他定能平安无事,这一点,诸世海应该很清楚。
但他还是跑了,青丘有病想不出原由。
这老东西又能去哪呢?
诸世海前后四十年的相国名满天下,谁人不知那个不晓,但哈尔德的眼线和七国的回报都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难不成真死了?青丘有病摇摇头,诸世海和自己都是一等一聪明之人,比自己有过之而不及,自己尚且没死,他想必也活的很好。
那他在哪?青丘有病把自己想像成诸世海,穷途末路会去那里?
他眼光一挑,笑了:“哈哈,这老东西真能想的出来。”
七国虽大,走投无路的人却只有一个地方可去。
青丘有病走出洞口,远处下望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向洞口张望,还好,赵三还在。
青丘有病艰难地走下阶梯,看赵三在阴风呼号的陵墓广场冻得直哆嗦,心中不忍,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蟒币扔了过去,赵三答谢着扶青丘有病上了马车。
趁着皎洁如雪的月色,赵三赶马车驶出着阴森的陵墓荒路,却没有按之前约定把青丘有病放在村口,扬起马鞭,马车冲光明城奔去。
城门已是紧闭,几个守门的军士正围聚着赌博。
赵三无奈,只得下马车陪着笑脸上前:“军爷,军爷,行个方便。”说着他还递上了刚才青丘有病给的金蟒币。
领头的军士长回头看了一眼马车,视赵三举着的金蟒币如一团空气,利索地招呼众人打开城门,众人规规矩矩站立两侧,给马车让出道来。
赵三疑惑不解,这群王八蛋信佛了?平日里可坏的很。
马车按青丘有病的指引直抵皇城,赵三看着皇城门口铠甲锃明瓦亮的武士心里发虚问道:“瘸,瘸爷,是不是走错了?”
“没错,走吧。”青丘有病尚在马车上仍陷入沉思。
“瘸爷,小的,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娃娃,小的,小的不敢。”赵三两腿发抖。
“哈哈,你比我强啊,还有八十老母,我却没见过母亲的面,没事,进吧。”青丘有病想起母亲,愁苦又添了几分。
赵三哆哆嗦嗦,壮壮胆子驱动马车,速度如同蜗牛,只要武士持刀上前,准备立马跪地求饶。
毫无疑问,这是普通庄家汉子赵三此生中最辉煌的时刻,可以向后世几辈人传颂,他们赵家的先人,在某天夜里,穿着破布麻衣,驾驶着一辆破烂马车拉着草料,草料上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瘸子,冲着几十号全副武装的勇士,冲着光明城的皇宫,进发了!
但同样,锃明瓦亮的武士纹丝未动,视这辆不算小的马车如同空气,林立在赵三头顶的枪戟并没有砸下来,只有红缨子随风飘散,如同血线。
宫廷深处,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巡逻队就擦着马车过去,没人去看赵三一眼,马车在宫廷内向深处行进。
到了,应该是到了,前面马车已无法通过。
赵三擦擦满头的冷汗。
青丘有病下了马车,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币说:“拿着,辛苦小哥了。”
赵三再没敢去接那金币,他双膝跪倒,手掌撑地,脸则几乎贴在地面上。
他并不认识眼前的人,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有一点他很清楚:他是无论如何也担当不起眼前这位衣衫褴褛的瘸子叫自己一声“小哥”的。
“也罢,如果小哥不嫌弃,以后就跟着我吧。”青丘有病撂下一句话,转身消失在皇宫深处。
赵三就这样跪着,良久、良久不敢起来。
正文 雪夜狼行 第十六章 步扬影初来乍到
惊喜总在不经意时来临。
当步扬影、黑胡胖子及丁氏两兄弟身心疲惫步履维艰的时候,看到一束炊烟。
“到了,奶奶个熊,可算是到了,兄弟们加把劲,翻过这道山脊。”和胡给两兄弟鼓劲。
矮子状态还行,瘦子丁不三人已俯在马背上,显得体力不支。
“大哥你说,他们会怎么迎接我们,有没有好酒好肉?”矮子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芒。
“管他娘的,先去看看再说。”黑胡催马。
转过山脊,流放处渐渐从一角直至呈现全貌。
一座宏伟的高墙堵住峡谷口,高墙下,呈列着各式建筑,高耸的塔楼、低矮的营房、辽阔的演武场、军械库、马棚、铁匠铺、甚至还有个小酒馆。
这里并像是一个让七国人渣来此改造的地方,更像是高墙下的一个军营,一座堡垒。
步扬影一行人来至流放处入口,这里没什么大门,倒有个小小的值房。
一个瘦高脸上长满雀斑的男孩正在打瞌睡,见了来人,迷迷糊糊地登记。
“叫什么?”
“我叫晁猛,这俩是我兄弟丁不三和丁不四。”黑胡指了一下瘦子和矮子,瘦子全身虚弱,由矮子搀扶着。
“从哪来?犯了什么事?”雀斑男无精打采。
“我们仨都是青丘领地来的,杀人抢劫。”黑胡胖子不耐烦地说:“快点登记,赶路赶了几个月,里面有没有好酒好菜等着我们?饿死爷爷们了。”
“好酒好菜?”雀斑男孩总算睁开了眼,却和没睁几无差别,他笑着说道:“有啊,几位爷可是远来的贵宾,当然要热情款待了。”
“算你们识相,你登记完没有,爷们可要进去了。”
“完了,完了,爷们里面请。”雀斑男孩脸上笑容依然未曾散去。
“小兄弟,哥们先行一步。”黑胡胖子跟步扬影打了个招呼,带着两兄弟进了流放处。
“来着还要酒要肉?哼,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我呸。”雀斑男对着黑胡等人的背影骂了一句,随后看着步扬影又惊呼一句:“这是狼?”
显然他是看见了白闪。
当他的手伸向白闪的头时,白闪露出了尖牙,雀斑男没敢再动,“我能不能摸摸它?”
“白闪,蹲下。”步扬影发出指令。
雀斑男这才继续伸手去摸,白闪没有反抗,但两只红眼始终看着他。
“我见过不少狼,巡逻队经常猎杀到狼,但我从来没见过如此的白狼,你看,这狼没有一根杂毛。”来回摸了几把,雀斑男恋恋不舍地抽回了手。
“小兄弟你叫什么?”显然,雀斑男对步扬影稍显亲切。
“我叫吴影,来自北冥城。”步扬影回答。
“犯了什么事?”
“我没犯什么事。”
“不,不,你必须犯点事,你知道流放处的箴言是什么么?”
“不知道。”步扬影如实回答。
“来者皆有罪,这就是流放处的箴言,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那好吧,容我想想,我找不到父母了,这,这算不算。”步扬影试探地问。
“你简直罪不可恕!”瘦高雀斑男孩微笑着惊呼,“说吧,它犯了什么事?”
“它?你是说白闪?”步扬影觉得好笑。
“它叫白闪,好名字,说吧,它犯了什么事?来者皆有罪嘛。”雀斑男孩在姓名栏写上白闪,抬头等待答案。
“它,它吃了一只鸡。”步扬影自己都不敢肯定这答案是否让男孩满意。
“简直罪大恶极,应当处以绞刑!”
步扬影侧眼观看,只见男孩歪歪扭扭地在白闪后面登记上:谋杀一只鸡。
“不用怕,小家伙,”雀斑男登记完笑呵呵地对白闪说:“只要来到这里,之前谋杀几只鸡都是安全的。”
见登记完毕,步扬影转身要走。
“等等。”雀斑男叫住步扬影,他拿出一块羊皮垫交给步扬影说:“把这个垫屁股上。”
步扬影不解,疑惑地结果羊皮垫。
“现在就垫上,皮朝外毛朝内,塞到裤子里。”雀斑男孩显得神秘兮兮。
步扬影见雀斑男孩没有什么恶意,只好照做,正在这时,流放处传来“嗷嗷”的惨叫声。
“那几位爷想必正在享受大餐,都打饱嗝了,哈哈。”雀斑男孩幸灾乐祸地说。
步扬影牵马带着小狼进了流放处,转过拐角没走多远就砍见,黑胡等三人正被按在雪地里打板子。
而瘦子明显奄奄一息,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的兄弟一边惨叫一边呼喊:“哥,哥,哎呦!”一板子早轮下来了。
步扬影上前一把抓住揍瘦子的板子,“再打就打死了。”
“呦呵,来个吃生米的,”一个头圆耳大,鼻直口方的红脸汉子走了过来:“你着什么急,打完他们就打你!”
“你们这是什么规矩?千里迢迢赶来的人,你们把人往死里打。”步扬影质问。
“好小子,你有种,你们这些七国人渣来到这里先打一百杀威棍,这就是流放处的规矩,你听见没有?”红脸汉子边说边走向步扬影,说不准就会挥舞拳头。
但他停住了,白闪对着他红眼如炬,拦住了他靠近步扬影的步伐。
“你小子还带了一匹狼?”红脸后退了一步。
“流放处可有规矩不准带狼?”步扬影虽这样问,心里还真没底。
“好你小子嘴硬,一会看你骨头硬不硬,继续给我打,打完了打这小王八蛋。”红脸汉子冲抡棍子的人咆哮。
“等等,你把他打死了怎么办?”步扬影并不让步。
“打死了?打死了你该感谢我,可以喂你的狼。”
两人正在这吵吵,一个白头发老头从阁楼探出头来:“林莽你个王八蛋,你要是把这些个小狗崽子们打死打残,你就去守夜巡逻。”老头吼了一句,头缩回屋内。
“好好好,你看见了,燕统领发了话,别说我不给你面子,”红脸汉子对步扬影说到:“不打他可以,但得算你身上。”
“可以。”步扬影淡淡地说。
地上躺着的黑胡胖子和矮子也嗷嗷直叫,“吴小兄弟,好样的,哥们也不是孬种,我们替我瘦子兄弟挨。”
红脸汉子哈哈一笑:“今大爷没看黄历,咋来的还都是硬茬子,好好好,都成全你们,把那瘦病鬼拖一边去,这三王八蛋一人一百三十板子,给我打。”
有人上前按到步扬影,白闪要扑。
“白闪,蹲下。”步扬影下达指令。
“呦呵,训练有素啊。”红脸汉子好奇地看这一幕,他回头指挥众人:“愣着干什么,打呀。”
步扬影趴在雪地里,小狼就蹲在他面前,放低了脑袋。
步扬影一边挨着板子一便抚摸着白闪,黑胡胖子和矮子被揍的嗷嗷直叫,他没怎么交换,不是因为他不怕疼,而是那块羊皮垫子确实管用。
皮朝外打起来“啪啪”作响,毛朝内并不是很疼,但他必须也装模作样叫唤几声,以免漏了陷。
一百三十棒杀威棍打完,胖子和矮子已经爬不起来,步扬影也装作受伤不轻。
“这下都老实了吧。”红脸汉子得意洋洋:“给这仨货找间营房,至于这个小白脸嘛,我林莽最爱慕英雄,给你小子个单间。”红脸汉朝身后的跟班挤眉弄眼。
跟班们会意,还真就把步扬影带到一个单间里,虽比不得北冥城,但就这里的环境来说,还算不错。
步扬影在这呆了三天后才明白,这并不是林莽爱慕他这个“英雄”,而是因为这是前朝禁军统领秦雪鹰的房间,秦雪鹰作为流放处的逃犯被步扬尘砍了脑袋,这房间就空着没人愿意住。
但自己住似乎正合适。
不管什么原因,总归是父亲步扬尘砍了秦雪鹰,仙子儿子步扬影住进秦雪鹰的房间,还有谁比自己更合适的呢?
掌灯十分,海叔来给自己换药。
海叔年近七十,在流放处负责撰写公文、给雁北行当智囊、替大家写写书信或者弄点草药给大家治个病等等活计。
尽管步扬影已再三告知海叔自己没事,海叔还是顶着风雪前来。
海叔脸色红润一身雪白装扮,白袄白裤白鞋白须白发,倒显出几分仙风道骨来,显然,在流放处海叔过得不错。
海叔进得门来,门外,一个粗壮的汉子立在阴影处,任大雪纷飞树桩子般纹丝不动。
“他们几个的伤怎么样了?”步扬影问的是黑胡三兄弟。
“还行,那个瘦青年丁不三病也缓过来了,晁猛和不四也都可以下地了。”显然,海叔刚从那边过来。
“海叔,你来的时候就没挨打?”
“我?哈哈,那顿板子还不要了我的老命。”
“那你怎么做到的?”步扬影好奇。
“我说我有痨病,传染,他们别说来打我,离都离我远远的。”
“海叔,我没你那智慧,我是靠值房小孩送我的羊皮垫。”
“哈哈,那小兄弟你更胜一筹啊,你这是善缘福报。”海叔盘腿坐在炕上。
“海叔,我没做什么好事,我就是让他摸了一下我的狼。”
“善言善心皆是行善,也活该那仨兄弟挨了顿实在板子。”
“哦,对了,你有一头狼,白闪呢?”海叔四顾寻找却寻找不见。
“白闪。”步扬影呼喊一声。
不知从哪里出来,白闪无声无息出现在海叔目光的死角,海叔侧身才发现。
海叔俯身去摸白闪,白闪好像并无抗拒。
突然间,步扬影想起一件事,自己在好朋友黑塔的铁匠铺里,黑塔说遇到两个去流放处的怪人,好像说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