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就这样没了。
邹正坐回了原位,丫鬟已经收拾妥当,还将先前锅里熬的东西盛了一碗,放到邹正的面前。
夫人盯着他,面带笑意,一幅慈母的样子。
“正儿啊,快尝尝,你最爱的,我专门让他们给你准备的,刚刚好,你先吃着。”
夫人说完,将那晚羹汤又往邹正面前推了推。
是个狠人。
要开始套路之前,铺垫这么一大段。
可算是害苦了邹正,虽说男人的胃口不小,但刚刚进门灌了好多茶,到了这边又是果子又是茶,再来碗羹汤,确实有些吃不消。
但妈妈的爱,怎么着也得接着。
邹正只好端起面前的羹汤,疯狂的灌自己……
夫人看到邹正的样子,甚是满意,也才开始说起其他事来。
“正儿啊,你也不小了,该成家了……”
“噗……咳咳……”
……
夫人还没说完,邹正就一口汤喷了出去,还呛到了自己。
夫人赶紧上前拍拍他的背部,忧心忡忡的看着他,但是嘴里的话还是没有停。
“你看啊,你不能总是拒绝的,这一次,是皇上的旨意……”
夫人说完,还有一些惋惜,好像在偏袒自己的儿子,而怪罪皇帝的多事。
在邹正耳里,这就变成了一种愧疚,自己对母亲的愧疚。
有点妈宝男的意思。
母亲一开始哭泣。
儿子就来劲。
确实,一些现实中称影帝影后的爸妈们,在面对让子女顺从自己这件事方面,方法层出不穷,但中心主旨,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装可怜。
给她一方玉手帕,给她一座小庭院,她能生生咳出一个林妹妹。
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父母催婚,就像是一个恒古不变的传统。
我一直觉得现代人的思维很有问题。
为什么21世纪有那么恐婚族?
我觉得,害怕婚姻,不是病,一个社会,非得让人结婚才是病。
羽蒙从前就是一个不婚族,之前觉得邹正会是自己的归宿,但现在看来,很渺茫。
所以对催婚的态度,羽蒙绝对坚持严打击,严声讨。
但看在她也听不见我劝的份上,羽蒙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夫人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几句话,邹正一直没反应。
羽蒙不确定他是不是被吓傻了。
终于,他摇摇晃晃的放下了手里的羹汤碗。
从牙关里吐出几个字,正中夫人下怀。
“好,我知道了母亲。”
母亲大人满意的笑了笑,似乎没听出他的隐忍。
“好,我的好正儿,那我就吩咐开始准备起来了。”
邹正:“好。”
不知道该不该替他开心。
中国有接近一大半的单身人士,能找到一个结婚的人,哪怕是被逼的,都是极其不容易的。
应该放炮仗庆祝的。
羽蒙的思维又有些飘扬,完全忘了刚刚关于催婚恶俗的抵制心情。
邹正走出了夫人的院子,脚步一深一浅,很明显的内心挣扎,全部刻在身体表情上。
但,母亲大人视而不见。
她招呼了几个丫头,吩咐了一番,脸上始终挂着微笑,羽蒙都快要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邹正此刻,就像是一个被逼良为娼的良家妇女,委屈,苦恼,无人可解。
于是,羽蒙准备去做一个这样的知心人,纾解纾解他难以释怀的认命态度。
他跟在邹正身后,走出府门,一路流转河边,在一棵大柳树前坐了下来,满脸惆怅。
就在羽蒙准备上前隔空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安慰他的时候,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正哥哥~”
那声音,还带着特有的青梅竹马女配才有的味道。
《风入松》正文 第一卷-山南 第99章 吕将军
羽蒙的嗅觉,在此刻显得尤为灵敏。
但当她转身看的那一刻,她愣住了,身后的怪七也愣住了。
因为,那声软软糯糯的出处,竟然是……一张和自己一般无二的脸。
羽蒙发誓,自己绝对发不出这么惊悚的声音。
羽蒙好奇,怪七为什么没动静,就往旁边看了看,果然,一旁的怪七已经完全沦陷了。
是没错,大部分雄性动物,大概都没办法抵抗这种折磨。
书上说得好,妖媚祸国,狐狸精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声音魅惑动听。
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刻薄的去评价那个跟自己有着相同面貌的女人。
羽蒙就是觉得,她透露出一股强大的白莲花气场。
羽蒙的样貌,在外人眼中,绝对算出色的,再加上,她身着绣裙,姣好的身材踏着花瓶底,身子摇曳,婉约动人。
一头秀发又恰到好处的披在肩上,丹唇凤眉,娇俏可人。
很矛盾的美。
如果以现代人的审美,她就是那种在女孩子眼里爱得要死,但是在直男眼里没什么吸引力的女孩子。
男女的审美,其实本来就存在根本性差异。
男人无一例外只看腿、看胸、看脸,只要其中占一样,都能为此爱得死去活来。
但女人不同,即使是一个姿色平平的女孩子,但只要她的气质在那里,就觉得是好看的。
她的举手投足,都是一种动态美。
所以,面前这个女人,虽然有着让人抗拒的声线,但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很有气质。
就当是在间接夸自己吧。
至于为什么对她没好感,大概是因为她和自己有着相同的面目吧。
你会潜意识的觉得她是赝品,应该被淘汰。
“软软糯糯”走到邹正的身后,无一例外的捂住了他的眼睛,就像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妻,在玩什么低级的情趣。
还觉得好有趣。
在接受九年义务教育以后,羽蒙早就对这世界上所有的做作完全免疫,做个正常人,成了她毕生的追求。
但看到这一幕,她还是忍不住骂街。
要有多矫情,才会玩这种把戏。
羽蒙觉得,像邹正那样正常的男人,一定会一把薅开她的手,顺势还将她丢到河里。
等她好不容易爬起来,还要接受大大的为人教育。
告诉她人生至理,做作死全家。
……
但下一刻,羽蒙瞪大了双眼,快要觉得眼睛不是自己的了。
有些辛辣。
有些湿润。
吕将军竟然反手……
没有将“软软糯糯”摔出去。
在她的双手接触到邹正眼睛的时候,那张历经沧桑的面颊,竟然露出一个好看的梨涡。
羽蒙可是从来没见到邹正有过这么温暖的笑容。
接着,反手就将身后的女子一览,那女子笑靥如花,最后坐在了邹正身前,脸上的娇俏又加重几分。
羽蒙不免对女子多了一些担心,这在古时候,怕是接受不了这么开明的事发生吧……
未出阁的姑娘,看一眼,都是不行的。
小说里就是这么写的。
吕正看着怀里的姑娘,神情恢复到之前的落寞。
小柔察觉到了,“正哥哥?”
吕正:“嗯?”
小柔:“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吕正看向小柔的眼睛,那份焦灼似乎要把人烫伤,久久的,他没办法吐出一个字。
最后,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个“没事”。
然后,抱紧怀里的人,害怕失去。
小柔似乎了然般顺了顺他的背部,“好了,这不是回来了吗,回来就好。”
这时候,她似乎又变了一个人,看上去通情达理,精髓人心。
不是那种无理取闹,只知道做作的姑娘。
羽蒙大概明白,为什么不可一世的将军,会醉倒在一个柔情女子怀里了。
迎人所需。
解人所忧。
大概就是成功秘诀。
有时候,就算没有取得决定性的结果,那个陪伴,都足以温暖人心。
两个人就这样,在河边互相依偎着,相对无言,但岁月静好的感觉一览无余。
羽蒙甚至有些羡慕,不知不觉间,也靠向了身旁的怪七。
怪七看到羽蒙的动作,先是惊了一下,但没有拒绝,任由羽蒙靠过来,也顺上手准备揽上她。
“你干什么?”
羽蒙恶狠狠的打掉那只不安分的手,但并没有从怪七的身前起来,“少动手动脚的我告诉你,虽然你长得是好看……”
怪七有些哑巴吃黄连。
白嫖?
……
照现在看到的,这个小柔,应该是吕将军的心上人,至于他为什么焦灼,大概就是拜那位夫人所赐,要联合皇帝给他定一门亲事。
很显然,对方不是小柔。
若是的话,两人也不至于在小河边亲亲我我,早就登上吕府逍遥快活去了。
羽蒙跟随吕正回府的时候,又经过府门前的两根功名状,处于好奇,她就跟怪七跑过去看了看。
原来,这吕正吕将军,本是前朝的遗官,当年风声鹤唳,何其潇洒,就是有了新朝,也备受尊敬。
他也不辜负别人的尊敬,尽干实事,击打流寇盗匪,四处攻打叛贼……
给朝廷除去了数不清的麻烦,声名不菲,一介武管,却坐拥当朝宰相才有的待遇。
可以说,只要他想,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
可问题是,他又不外乎功名利禄,就给了很多虚权在他之上的人机会。
逮着机会就告告状什么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羽蒙和怪七坐在离吕府不愿的一个酒馆里,听周围的人谈论关于吕正的事情。
酒肆嘛,人多嘴杂,想打听点什么消息,最灵验不过了。
那日,看了吕府的功名状,对他的所处基本清楚了。
但能写到明面上的,多半都是见得人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还得靠广大群众的力量,才能挖掘出来。
比如,文官们齐齐上谏,说他吕正目无王法,权大倾国,要皇帝辖制一番。
怎么辖制呢?
这皇帝灵机一动,嗨,那就娶个夫人,削些兵权。
既然你要花时间相夫教子,举案齐眉,那就把权力分给有精力的人去掌管。
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娶谁好呢?
南国有位妒妇,貌美而脾性不佳,似乎正中下怀。
这一道执意,就将不可一世的将军一生幸福给中断了。
羽蒙想,就算男人允许三妻四妾,那个柔情的小柔,也是活不到宅斗结束的。
想到此处,不禁开始为她叹息。
这天,羽蒙实在有些疲怠。
连日跟着这个剧情走了这么久,到现在也不知晓生死择最终的意图是什么。
难道就让我和怪七,空气一样,在这里过完这一生?
她开始担心起事务所的其他人,是不是会在生死择里出现意外。
还有邹正,前一段时间毫无音讯,他回来了吗?
如果回来了,会找到我们吗?
如果没有回来,他到底去了哪里?
很多东西,不去想,就以为什么事都没有。
现在一想,才发现情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吕府开始张罗起将军的婚事,整个府邸喜气洋洋,只偶尔有一两个多情的丫鬟,一边张贴喜字,一边遗憾将军要娶另一位姑娘。
夫人难得的被丫鬟扶出来晒太阳,暖洋洋的天,连同她脸上半永久的笑容,都透露出对这桩婚事的期待。
这夫人也是极品,把自己的儿子往火坑里推。
还推得蛮开心。
吕正自己也没见过传说中那位脾性不佳的妒妇,只是偶尔流言四起,知道是个不好惹的主。
话说,曾经有妙郎贪念她的美色,硬是活生生的被她的下人们追了几条街,最后成了瘸子。
还不知道怎么跟小柔解释,这么大的阵仗,她怕也是已经知道了吧……
吕正望着外面的天,心若寒冰。
羽蒙看着,不免有些心疼。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无助的邹正。
以往,他都是让人很有安全感的存在,那样的一个男人,是没有弱点的。
而此刻,他却被感情困住。
羽蒙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问一旁翘着二郎腿无所事事的怪七。
“你说的,当初战神给他下的诅咒是什么?你知道吗?”
怪七取下嘴里叼着的竹叶,把腿从栏杆上放了下来,站了起来,望了望近处的吕正,才开始说。
怪七:“七情六欲,13种痛苦,13种姓,挨个尝遍。”
羽蒙:“你怎么不早说?”
怪七不知道羽蒙什么意思,“怎么了?”
羽蒙指了指正在窗前相思苦的邹正,斩钉截铁的对怪七说:“情劫。”
怪七也是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了。
也明白了羽蒙的话。
他即将面临一段注定失败的感情,且,会为此斩断情根。
我该帮他吗?
羽蒙犹豫了。
这大概,就是生死劫的真正用意,我和他命里注定相连的。
可我又该怎么帮?
看看那原先破旧的宅子,物是人非。
当年,一定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
也许,会有什么办法的。
羽蒙想到了当初大堂正中,桌子上的那枚方印。
它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那里,一定是有原因的。
羽蒙拍拍脑袋,回忆起在鬼市的那时候,那位老者说我命有凶兆,可以此物解。
难道,那时候,老者说的不是当时的自己,而是那个叫小柔的姑娘?
其实是合理的。
羽蒙:“帮我找一样东西?”
羽蒙对着怪七说。
怪七:“什么东西?”
羽蒙:“那枚方印?”
羽蒙说完,指了指院子里侧的大堂位置。
怪七:“怎么找?”
羽蒙:“我不知道,但它一定有很大的用处,一定要找到它。你在府里有见到过当时的那张桌子吗?”
羽蒙觉得有些蹊跷。
怪七摇摇头。
羽蒙:“这样,你去西边,我去那边,先找找这个院子里……”
怪七点头,二人就开始了各自的寻找。
一两个时辰过去,一无所获。
没什么收获后,羽蒙一个人坐在莲池边,无聊的捡起石头,往里面扔。
那石块,在接触水面的时候,划出一连串的水花,最后,平稳的沉到水底。
羽蒙从前没发现,自己打水漂的功夫这么厉害。
于是开始接二连三的捡起石块,往水里掷去,无一例外都很成功。
一下子,就将方印的事情抛诸脑后,像个孩子一样,自己乐了起来。
她没发现,在不知不觉中,身后围上来了一群丫鬟小厮,都分分诧异面前的人是谁,怎么敢在吕府这么放肆。
有个胆大一点的小厮,悄悄的走到了羽蒙身后,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准备问话,却被羽蒙一声给吓了回去。
羽蒙:“没看见姐正高兴吗?吵什么吵?”
《风入松》正文 第一卷-山南 第100章 蒲先生
羽蒙并没有反应过来。
小厮并不知道这位大胆的姑娘是不是府里的贵客,被她这么一吼,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畏畏缩缩的就跑了回去。
这时,人群中一个年长一点的妈妈领头站了出来,先是客客气气的问羽蒙。
“请问姑娘是什么来头?是这府里的贵客吗?”
什么贵客?
羽蒙心里不知作何回答,转过身看了一眼身后,几十双眼睛好奇的盯着她,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又转过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确认没有其他人,才又转过来。
紧接着,她站了起来,往左边踱了一小步。
所有的脑袋,都跟着往右边转。
她又向右边踱了一小步。
那些脑袋,还是跟着她打转。
她指着自己,战战兢兢的问面前的那个妈妈,“你看得到我?”
那个妈妈被她这一下问懵了。
但下一刻,她又似乎明白了什么,向身后招了招手,“是个疯子,把她抓起来。”
羽蒙一听,大觉不妙,放声喊了起来,“怪七?怪七快来救我!”
怪七并没有像被召唤一样,听话的出现在眼前,倒是羽蒙自己,已经被几个壮年男子架着,准备扔出去。
羽蒙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架着他的侍卫大喊,“我要见将军,我认识他,我是他的客人!”
侍卫一听,都停顿了下来。
毕竟也没见过这位奇装异服的女子,如若真是贵客,让自己给扔了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罪过。
说着,一群人就将羽蒙放了下来。
这时候,羽蒙看见了刚从西边走过来的怪七,赶紧向他打招呼。
羽蒙:“怪七,快过来,我在这里!”
怪七闻言,从桥那边跑了过来,慌慌张张询问她怎么回事。
羽蒙不知道怎么解释,就比手画脚的开始控诉起府里侍卫的态度。
一群本来心软了的侍卫,看见她一个人在原地,对着空气好一阵演戏,又恢复了原来的强硬,将她重新架了起来,按照原计划,扔出去。
可以确定了,她就是个疯子。
羽蒙坐在府门外的地上,揉着胳膊,心里不断骂街。
怪七也从里面出来,赶紧询问她的伤势。
羽蒙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们还是看不到你呢?”
怪七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