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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息怒,这样好的机会,只会在家里待着装仁孝。那许德就这把不敢得罪吗?好好的条件摆着,成冉煊也死了,为什么不敢去咬许德一口!”
“王爷,世子还是算遵守您定的规矩,求稳罢了。”
广南王左手伸到一株“美人柳”的大腿上,狠狠地拧住。那“美人柳”不敢出声,眼中的水汽已经掩盖不住,幸亏还有些汗水能够替这水汽遮蔽。
宋青书当然也注意到了广南王的动作,只是他没有开口,而是保持了沉默。
“动手的是谁,能查到吗?是外边儿的还是里边儿的?”广南王松开左手,又闭上了眼睛,在凉椅上躺着。这样的他,就像是一个无害而安详的老人。
宋青书听到广南王外边儿里边儿的说法,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道:“这,暂时还没能查到。不过,我已经派出十余名风刺北上了。”
“十余名绝对不够,若是献儿动手,他手中的风刺都有四五十人。”
听到这话,宋青书心头一惊,莫不是王爷当真怀疑是世子殿下?赶忙道:“王爷,您的意思是……”
“紫竹城安宁得很,风刺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再说,我紫竹城,十二万广南军是吃素的,什么宵小能够威胁本王?再派一百风刺北上。一定彻查此事,将主谋的脑袋悬到紫竹城上。”
“是。”宋青书应下。
“我那皇帝侄儿做了些什么?本王到希望他懂事些。”
“皇帝一纸诏书,倒是给成将军封官拜爵,能给的荣耀都给了,只是这追查凶手的事儿,绕来绕去,交给了我们自己。”
“好,他还算懂事。”
“王爷,关于世子,需不需要写封信去提醒一番。”
听了这话,广南王的双眼睁开来,嘴角挂了笑容,悠悠问道:“为什么我感觉你很在意献儿的事。”
宋青书此刻倒还平静,道:“世子殿下毕竟是广南王府的继承人。”
“我的信送到天京城那一刻,他就不是世子了。”
“大公子毕竟是广南王府再天京的话事人。”
广南王没有再追问,而是叹了口气,道:“成冉煊可是很能喝酒的,不知道他在那边还有没有的喝。”说着,他的手指朝宋青书勾了勾,道:“青书,你去准备百坛醉玉酿,再替成冉煊修个坟包,全部放进去,算是他的衣冠冢了。要不然别人该说我堂堂广南王不念旧情了。”
“王爷仁德。”
“下去吧,我累得很。”
“是。”宋青书应声,准备退走。
他到门边时,却被广南王喊住,他转过身来,道:“王爷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本王一日不死,刘献终究只是世子。”
闻声,宋青书赶忙跪下,不住地磕头,道:“王爷息怒,青书绝无非分之想!”
“你走吧,有些事本王不点明。”
宋青书听了这话,又连着磕了三个响头,硬着头皮起来,也不顾额头上垂下的血丝,匆匆走了。
守在御花园外的士兵见宋青书额头上的血丝,上前道:“宋先生,怎么伤着了。”
宋青书见到他们,只是一笑,朝着自己的住处去了。
宋青书顺着小路回了住处。他也是住在这广南王府中的,当年广南王征讨三十六洞南蛮,他出了好些恶毒的绝户计,那些隐藏在山林中的蛮子悬赏重金要他的头。住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比这广南王府更加安全。
宋青书进了屋,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浸湿,颇有些沉重,他将衣裳脱下,换上了一声干爽的新衣服。
当宋青书换完了衣裳,在房间中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喝着。今日他这一趟,可是分外凶险。
忽然,有一人从隔间离走了出来,穿了一身青色的袍子。,他走到宋青书身边坐下,拿了一个杯子,放在身前,问道:“如何?”
“不出所料。”宋青书只是说了四个字,却是有一阵寒气在屋里散开。他拿起茶壶,替那人也倒上一杯茶。
“风刺全出的话,你这统领,也没必要留在紫竹城。”
“我不行,我怕痛,也怕死。”那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不会有人为难你,王爷的意思,我明白得很。”宋青书刺客说话再没有在广南王面前那般拘谨:“王爷已经猜到些东西,只不过我也不知道他猜到多少,所以我们动作要加快了。”
“那边也要开始动手了?”黑衣人没有明说,但是很明显,宋青书知道他在说什么。
“动手吧,动作慢些,不要惊扰了小鱼小虾。”两人说得隐晦,不知道在密谋什么。
《他欲为帝》正文 第一卷 风起天京 一百一十二章 风暴(4)
比起紫竹城那座城池般的广南王府,天京城的这一座,显得太不入流了。但是,这一个广南王府,在天京城中任然是数一数二的豪奢宅子。
此刻,偌大的王府中却是上下肃穆,一片白色。
御家在京中本是有宅子,但是御衍喜欢跟着刘献厮混,常常留在王府混吃混喝。当然,广南王府并不在意这一个混吃混喝的嘴巴,毕竟是御虎子的儿子,况且,这御衍和刘献的关系,可是亲如兄弟。
此刻,御衍也是披着白色,在灵堂外守着。自打楚逸海将那信和剑送入天京后,这半个月,刘献竟是一次门都没出过。整日守在那紫薇剑旁,不怎么吃喝。
王府管家老杜此刻见了御衍来了,喜上眉梢,毕竟过去这么久,只有御衍拿进去的东西,刘献才会吃几口。
御衍看见老杜那求救般的眼神,接过了他手中的食盒,道:“他这几日还是守在里边儿?”
“可不是吗御公子!”老杜哭丧着脸:“世子殿下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老奴可是急死了,还有啊,下人们叫世子殿下,还会被世子打出来呢?”
“嗯?”御衍有两日没到这儿了,他平日里也有自己的事,自然是不知道这是为何,问道:“这是为何,他不是想来仁善,对待下人最是宽厚吗?”
老杜从门边探头看了看,确定刘献隔得远,听不见自己这边儿说话,于是凑到御衍耳朵边说道:“王爷送入京城的那封信竟然是要捋了世子殿下的位置,当然,我们下人都看出来了,现在出了这种事儿,殿下的位置不能再摘掉了,但是殿下不认,非要按那封信上写的,不愿当这个世子了。”
御衍听了老杜神神秘秘的话语,心中思衬道:“这倒是他的风格。”嘴上却是道:“您不必管了,我去劝劝他。”
“王爷还没有消息,京中大局不能没有世子主持,老奴就先行谢过御公子了。”说罢,老杜顺着门廊匆匆走了。
御衍拿着食盒,走进灵堂。、
灵堂中摆设简单,该有的都有,只是那应当听着棺椁的地方,却是只摆着一柄残剑,显得空空荡荡。紫薇剑已经被清洗干净了,上面的污渍清洁一空后,这紫金色的剑刃又一次变得威风凛凛,只可惜剑身已残,执剑人已不再。
“吃点东西吧。”御衍走到刘献身后,借着供桌将食盒放下,打开来,将里面的事物一样样拿出来。里面多是糕点,反倒没什么正餐。这样也好,吃起来方便。
刘献斜着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御衍,道:“你来啦。”
御衍拿了一盘桂花糕i,递到刘献面前,道:“吃点儿东西垫补垫补,要不然还没查出来什么,自己身子先饿坏了。”
刘献想了想,拿过那碟桂花糕,坐起身来,拿起一块往嘴里送。
“这就对了嘛。”御衍看见刘献肯吃东西了,道:“听说你不愿意当世子了?”
闻声,刘献被口中的桂花糕噎住,重重地咳嗽起来,御衍赶忙从一旁拿了一壶茶递给他,刘献也不用杯子,直接对着壶嘴,一顿牛饮。待到咽下了嘴中的食物,他将茶壶放下,用袖子擦了擦嘴,道:“是父王不让我当了,并非是我不愿当。”
“那你还装什么清高啊。”御衍嘲笑道:“你和我不一样,我爹,就我一个儿子。你可有好几十兄弟,能坐这位置的,少说也有七八个吧。”
刘献无言以对。
“咱们和人一般老百姓不一样,最简单的,你看我俩天天睡画舫,若是平常百姓,承担得起吗?”
刘献依旧不出声。
“咱们享受了一般人享受不了的,也要背负一般人不能背负的,这就是命,咱们得认。这个圈子里,仁义什么的都空的很。我一直拿你当亲哥哥,所以才这么和你说的。”
御衍看着不远处的那柄残剑,忽然几步走过去,将残剑拿在手中。
刘献起身阻拦,道:“你做什么!”
御衍却是将残剑塞到刘献手中,道:“觉得心中憋屈,就拿着紫薇剑去建功立业,站稳脚跟,成将军是个英雄,不希望自己的剑留在灵堂或者是坟冢里。”
刘献握着那把残剑,手腕翻转,试了试剑身的重量。他不习武,用起来有些沉重。
“若是觉得沉重了,就找个工匠,把它改成一把匕首防身。”御衍出主意。
刘献将紫薇剑握在手中,左手轻轻从剑身的断口上抚过,说道:“知道为什么我不愿再做世子吗?”
“不是你所信守的仁义?”
刘献摇摇头,道:“我来京城时才八岁。当时送我来京城的就是成将军,他在天京城门前对我说,将来我长大成人了,就把紫薇剑送与我做佩剑。”
这一次轮到御衍不开口了,他不知道成冉煊竟然与刘献是旧相识。
“他还许诺教我天下最厉害的剑法,”刘献转身,看着那矮矮的,檀香木的灵牌,道:“可惜我还活着,他先死了。既然这样都等不到一个人,那我为什么还要做这个世子?”
“成将军不算骗你,你能够舍得世子位的这一天,也许你就算长大成人了,当然,这话由我来说可能不合适,但是事实却是如此。紫薇剑,也是你的佩剑了。造化弄人。”
刘献将紫薇剑拿在手中,道:“缺个剑鞘。”
“打成匕首再配吧。”
御衍话音未落,却听见管家老杜的声音:“世子殿下,世子殿下!”
“何事?”刘献转身。
“王爷派人来送信了,您还是亲自出去迎接吧。”
刘献同御衍对视一眼,道:“这就来,你先去候着。”
“诶,我这就去。”
“怎么说。”御衍笑着说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等了很久了。”说罢,刘献将紫薇剑拿在手中,径直出门而去。
《他欲为帝》正文 第一卷 风起天京 一百一十三章 风暴(5)
王府外边儿此刻守着一队兵马,数目百余,人人身着竹角铠,器宇轩昂。打头的是一个瘦猴儿般的中年人。
中年人戴着一副花镜,鼻梁高,鼻头尖,鼻下留着八字胡,身上穿着大汉富家翁最爱的丝绸袍子,两只手缩在袖中,一脸笑眯眯地看着王府的大门。这人分明就是出现在宋青书住处的青衫男子。
刘献提着剑,和御衍从门内出来。刘献的视线第一时间就同这瘦猴儿撞在一起,他的身子几乎愣住了。
御衍并不识得这瘦猴儿是谁,见刘献发愣,用肩膀轻轻地靠了一下他。
刘献反应过来,走下阶来迎接,道:“没想到叶大人亲临,是我礼数不周。”
那被称作瘦猴儿的叶大人见状,脸上的笑意更盛,身体轻盈翻身下马,握住刘献的手,道:“世子殿下,数年不见,已经这般英俊,王爷见您,一定高兴才是。”
御衍看着那瘦猴儿亲热地同刘献拉在一起,心中忽然一震:叶大人?莫不是那叶青?
刘献笑得极勉强,但还是握住叶大人的手,转身对身后的御衍道:“这是我广南军风刺统领,叶青叶大人。”说完,他又对叶青道:“叶大人,这是我的好友,御虎子将军的独子御衍。”
叶青眼中放光,松开握住刘献的手,走到御衍身边,又握住他的手,向身边人说道:“早听闻御将军有一子,丰神俊朗,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说完,他又直视着御衍的双眼,道:“御公子,我同你父亲年轻时还有些交集,你如今比他年轻时还要英气!”
御衍不习惯被人握住自己的手,笑得很勉强,御衍直视他的双眼,他只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一只毒蛇紧紧地盯住了。
“既然到了,就别在外边儿干坐着,叶大人里边儿请。”刘献想要缓解御衍的尴尬,开口道。
叶青于是松开手,道:“一路舟车劳顿,没怎么喝好茶,到了王府,世子殿下可不能亏待我。”
“哈哈哈哈,那是自然,老杜,快去拿上好的红袍出来招待叶大人。”
守在一旁的老杜却是一脸为难地看向刘献,道:“世子殿下,您看这……”刘献顺着他的手,只见百余兵马肃立一旁,刚刚叶青同他们寒暄时,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哦,对了,叶大人,这些兵马……”
叶青轻描淡写地挥手,像是拂去衣服上飘落的雨滴般轻柔。那百余士兵竟然就整齐地转身,往城外的方向去了。叶青看向刘献,道:“我竟然忘了这一茬,世子勿怪,哈哈哈,城外设了营地,他们此刻回去就行。”说着,叶青看向老杜,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道:“老杜啊,好多年不见,我这坐骑就麻烦你了。”
“叶大人说笑了,这是杜某分内之事。”
叶青笑着,和刘献走进王府中,他身形矮小,却是隐约压制了刘献这个货真价实的世子。
“如何。”刘献御衍刻意走在叶青身后,御衍轻轻道。
“不知道。叶青出动了,那估计风刺此次北上人数众多,一定是要做些事的。”
两人害怕叶青发现,不再多说,往茶室去了。
茶室中,侍女挽着袖子,在冲泡着红袍,那茶叶在沸水中翻滚,像是睡醒了一般。
叶青丝毫不关心那侍女白雪一样素白的藕臂,而是专注地看着侍女冲茶的动作和那水中茶的模样,不时点头。刘献御衍见状也是不好多说,只得保持沉默。
侍女替叶青斟茶,叶青迫不及待地端起那滚烫的茶水,抿了一口,御衍看得皱眉,难道不烫吗?
那叶青砸吧着嘴,道:“世子莫怪,我这人,就好一口茶。”
“我知道的,剩下的红袍我已经让老杜替大人包好了。”
叶青听到这话,喜笑颜开,却是不再往深说,话锋一转,道:“世子殿下,我此来,主要就两件事儿。”
“愿闻其详。”
“第一件事是替王爷传个话,这段时间你做的好,世子位该是你的还是你的。”叶青语气平淡,并不为话中的内容所震慑。
刘献起身,跪倒在地:“谢父王恩典。”尽管广南王并不在此处,但是规矩不能少。
“第二件事嘛,就是我奉王爷的命令,带了百余风刺,想要把成将军的事儿查个水落石出,还成将军一个公道。当然,也要天下人明白,我广南王府并非是谁都可以踩在头上拉屎的病猫。”说这话时,叶青脸上的笑容并不退去,但是话语中的寒气,却是让一旁的御衍打了个寒战。
刘献心中一直有一个问题,此刻见叶青坐着,一咬牙,问道:“叶大人,成将军死后,父王他,可曾悲伤落泪。”
叶青本来端着茶盏,准备再砸吧一口,听了这个问题,却将手中的茶盏搁下,眼中透露出些许嘲讽的意味,道:“世子殿下,您见过王爷为谁落泪吗?”
刘献低下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或许应该明白,广南王,自己的父王,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物。
叶青抿了一口茶,也不看刘献,用茶盏的盖轻轻地撇去水面的茶叶,问道:“一直见世子手中握着剑。这剑身残缺的,可是紫薇。”
刘献起初一直将紫薇拿在手里,出门迎接时也握着忘了放下,此刻被问起,答道:“是紫薇剑,只可惜断去一半。”
“紫薇剑是玄铁打的,品质非凡,若是世子不弃,我能找两个人替世子将紫薇剑重铸成匕首。”
御衍起初也是这样的想法,这会儿竟然被叶青又说了出来。那紫薇剑此刻已经被吓人带走了,刘献又吩咐人拿上来,此刻它已经被装在了一个木匣中。叶青打开木匣,手指轻轻地从剑刃上划过,道:“真是一把好剑。”
“就有劳大人了。”
“算是我送给世子殿下的一份礼物了。”说着,叶青将木匣合上,夹在腋下,道:“既然如此,我就告辞了,天京城中,我也有几栋宅子,就不叨扰了。”
刘献起身送别,御衍则是坐在茶室中没有行动,看着那茶盏中缓缓飘起的白雾,呆坐着。
《他欲为帝》正文 第一卷 风起天京 一百一十四章 阴影处
叶青纵马天京城的街道上,来往路人从不见如此跋扈之人,纷纷探头讨论,却是不知道此人是谁。
叶青骑着马走到东城的一处小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