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是开国元勋陈、刘二姓的忠心辅佐和苦苦支撑,北陵王朝早就在二世三世不复存在了。
这种人是怎么当上皇帝的?
以芙百思不得其解,却还是竭力摆出个笑容,“小女福薄,消不得这天家的恩宠……况且婚配大事,也需由父母亲决定。”
皇帝嘻嘻一笑,佯怒道,“若是你都消不得这种福气,还有谁能消得这种福气!再者,长兄如父,你兄长早已应允你入宫了,这点你就不用再担心。”
“皇上。”以芙柔柔唤了一声,“那可否给民女点时间,和兄长说说体己话?”
皇帝只作她是应允了,乐开了花,“好好好,朕知道你们兄妹二人感情厚笃,自然给芙儿时间与兄长好好聚聚。”
疏影横斜,周遭涌动着清雅馥郁的草木香气。褚洲伸手搭在叶上,漫不经心地逗弄着上头盈跃的光点。
何其从容,一派沉静。
以芙心中攒簇着团团冷气,直直逼上眼底眉梢,“大人这样做会心安吗。”
褚洲扯唇,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一般,“心安?”
“欺骗奴家入宫、白白地将奴的下半生耗在这种地方,又枉顾从前的情义。您这样做――心安吗?”
“你可知道本官夜里入梦的都是什么?”褚洲勾指,摩挲着以芙的下颌。外人看来,可不是手足情深的场景么。
“常常有孤魂野鬼索命、伏尸万里池城。夜里惊悸时冷汗沾衣,你说本官安不安心?”褚洲笑道,“本官也盼着自己早点死了。”
以芙眼神闪动,“那……”
寒气森森的伞柄贴上以芙的唇,不疾不徐地轻拍,“妹妹若问得太多了,可不是见得是什么好事。”
“如今你我不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吗。”
褚洲敛目,“你甘心留下?”
“圣上的话不能轻易收回,要想走也难。”以芙真的像是妹妹般撒娇,亲昵地拽住了他的衣袖。
却也微微垫脚,靠在他的耳边呵气如兰。
“大人敢不敢,和奴家打个赌?”
不得不承认,以芙勾起人来是很要命的。不必看那张媚骨天成的脸蛋,光是那柔若无骨的酥身、若有似无的淡香,就足够令人心神摇曳。
“本官从来不赌。”
“原来大人怕输啊。”
褚洲眯了眯眸,岿然不动。
“想必大人此番是会愿意和我一较高下的。”以芙点点他的胸口,“您就不怕奴家鱼死网破,到御前告发您选了个冒牌货入宫?”
褚洲也笑了,“那想必芙儿也听说过沈怀泽这名字,好似对你来说是个重要人物。”
握着衣襟的素手顿时用力,褚洲不得不微微躬身以适应突如其来的重量,同时也拉进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那样近,仿佛长睫能抚过对方的脸。
“你把我阿兄怎么样了!”以芙的神情是显而易见的慌乱,也尚未注意到这点。
对面的男子却垂首,不疾不徐地开始整理褶皱的衣袖,好似把沉郁在胸腔的闷气吐出。
良久,他才散漫地一笑,“这才乖。”
褚洲还是更喜欢现如今扯着自己衣襟、大吵大闹的以芙,而不是满月阁里或者刚才那样强装冷酷镇定,平淡如古井的以芙。
毕竟,一点点地撕破虚幻的表象,再等到她避无可避的时候,再予个灭顶的重击才最有意思嘛。
“你若是安分守己,你兄长自然平安无事。”
“安分守己?”以芙美目尽显不甘,皓齿紧紧地碾着这四字,“大人把奴家送入宫内,可不是图的这个吧?”
褚洲哂笑,“你觉得本官图什么。”
“大人有异心。”
呜呜的树啸吹散她的话,于是以芙重复了一遍,“大人把奴家送入庭掖,有谋逆之心罢。”
从前远在丹阳,除去他担任尚书令、加官太尉一职,以芙对于褚洲的了解也只是停留在杀伐果断、背负骂名的表面印象。
不过沿途走来,驱车的车夫偶尔会和盼山提一嘴儿褚洲的事,才知朝廷如今局面。
褚洲倒算得上位极人臣、只手遮天,只不过近年来陈、刘两派的联结,多加阻挠他做事,关于弹劾的相关言论更多。
皇帝贪美色,偏偏这时候他又投其所好送自己入宫,除了笼络圣心这一原因,说不准也有放松皇帝警惕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本官送你进宫是为了放松皇帝对我的嫌隙,好篡位夺权?”
以芙瞪大双目。
他怎可这样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字眼!
“你以为,以他这种头脑能把我怎么样?”褚洲冷嗤,“即便是他们杨氏跪在地上求我收下江山,本官也不一定要。”
褚洲对上她似惊似疑的眸子。
“不过,与你赌一赌也无妨。”他问道,“赌什么?”
“赌大人会爱上奴家。”以芙眼尾妩媚,乍泄三分春色。
褚洲似笑非笑,“赌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