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不说你太看得起自己。”牛家勤长叹一口气,很无奈的说:“你自己数数你刚才那段推论里有多少个或许如果假设。”
“你们打仗的查案的是怎么个办事流程我不懂,反正我们搞情报的是拒接一切假如。”牛家勤看了眼围在桌子旁边讨论的几个中年人,想了想补充道:“这事儿闹不清楚就算了,也可能就是他们没有别的型号的发信器呢。重点是查老崔和托尔的死,还有这个东西现在的位置。”
曲铭心点了点头,拉着他又往旁边退了一步。
他看着牛家勤低声问道:“说实话,你们来的这么晚,是不是因为在内查?”
曲铭心通过零星片段的情报都能推测出崔翔明的上级或许有问题,那牛家勤他们这种专业的更不可能放过这个细节。从首都到唐平不过几个小时车程,牛家勤却硬生生拖到了和刘雨希同一天到,而且上次来的也不是牛家勤。
牛家勤知道瞒不住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凑近了一些,轻声说道:“调度信息下来当天晚上,跳了一个。”
曲铭心扬眉,似乎非常惊讶。
牛家勤一愣,问道:“怎么了?怎么这么吃惊?”
“不是,你们那儿还有能容人钻出去的窗户?”曲铭心一脸震惊。
曲铭心没去过他们办公的地点,但用脚想想应该也是个密不透风的高级建筑,这种地方竟然能跳下来个人,着实有些奇幻。
“不是。”牛家勤捂着额头无语了,“老崔出事后这人就申请休假了,然后调度命令下来那天他在他老婆的房子里跳的,25楼。”
曲铭心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满腔的疑惑从哪儿说起才好。
牛家勤知道他的意思,一点一点跟他低声解释:“这个人虽然也是涉密岗位,但是和崔翔明不在一个组,按理说是不相关的。他请假的报告很早就交了,上面觉得他请假和老崔的案子没关系才准了的。而且这人平时都住宿舍大院里,他老婆自己在城里买的房子,平时不和他一起住。他休假手机也得开定位受监听,但是当时他就是去找他老婆,谁能想到他能从老婆的房子里跳楼呢。”
“你们自己内部是怎么看的。”曲铭心问。
这种案子也不能让警方来调查,但凡一动手全是不能看不能碰的机密,只有他们自己内部去查。
“查了,他丈母娘心脏病要做手术,老婆怀孕被辞退房贷也快还不上了。这人平时手里攒不下钱来,前一阵还找同事借呢。结果最近丈母娘账户里近期汇进来七百万,他老婆的房贷也一口气都还完了。”
“那他和崔翔明的关系呢,或者说那天崔翔明带着托尔去唐津,和他有关系吗?”
牛家勤摇了摇头,面露难色:“我怀疑这小子就是被拉出来顶罪的,我们内部分组和上下级关系很明确,他一个人别组同级别的人手伸不了这么长,而且老崔当时是直接单线联系的二当家,中间命令也是他的联络员直接转达的。”
“那你们……”
“不好查。”牛家勤长叹了口气,说道:“本来老崔的事情就是二当家带头在查,现在这小子跳楼的事情一出,一部分人已经喊着是这小子的问题,让我们尽快叫停内查。”
他们毕竟平时接触的都是机密信息,常年处在监视监听下,一旦内查起来所有封好的档案机密都要重新翻出来,他们的密级也要上升,别说监听监视,查完前压根不可能放他们回家。
本来平常的工作就已经够让人头大的了,现在再加上这种自查,人人自危,时间一长,肯定怨声载道。
“我看你们这个二当家也没有很手眼通天啊,你这明显不信任他,竟然还派你出来代表调查。”曲铭心看他神色太严肃,于是笑着拍他一下。
牛家勤皱着眉摇了摇头,还要再说,便看到段凝光向他们这边走过来。
“铭心,当时你们和托尔接触的全部过程,再仔细和大家描述一遍。”
曲铭心这才想起来,他现在站在这里参与案子的讨论,不仅仅是因为钱胜民网开一面放他进来,更因为他是第一个与托尔有交流的人。
曲铭心于是走到桌子前面,看着一桌子人或探究或好奇的目光,想了想,隐去了前面他们的具体行动,从他们杀了吴渡舟在树林中朝着国境走开始说起。
这段时间为了查案子,他仔仔细细把之前的事情又都回忆了一遍,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也顺了一遍,所以讲起来格外简洁快速。
曲铭心是这种事情干多了,子弹贴着脸颊擦过也觉得正常的那种人,而在场的虽然都是暴力机关所属,但真正和生死面对面过的也没有几个。他话说的简单轻巧,所有惊心动魄的地方都简单提一句便略过,只是着重回忆了跟托尔相关的言行举止,但这样浅尝辄止的讲述显然更能勾起在场所有人的好奇心和激动感。
他话音落下,全场寂静,所有人都瞪着眼睛看着曲铭心,似乎下一秒就要张口让他详细讲讲那些惊险刺激的生死关头。
唯有钱胜民看着曲铭心眉头紧皱着,半天憋出来一句:“你怎么还去参加滇南牵头的缉毒行动?”
曲铭心嘴角一抽,相当自然的忽略了他的问题,转头去问段凝光:“段老师,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说当时托尔说是那个狙击手找到他们并且出钱让他们去的?”段凝光摸着下巴问,然后看向刘雨希。
刘雨希明白他的意思,不等他问便说道:“是那个掮客直接找到雷神团的,中间没有别的介绍人。”
“托尔应该是在说谎,按照后面他的举动,这个人远没有当初表现的那么憨。”曲铭心手指落在桌子上,有节奏的轻点着,面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后悔:“当时没看出来,是我的失误。”
要说这年头最惜命的职业,雇佣兵大概要排在第一名。他们是用命换钱的一帮人,什么信仰执着规矩都是放屁,有命在才有钱在。他们一般都穿最厚的防弹衣,背最多的弹药,生怕自己出个意外死掉。现在一些知名的成规模的雇佣兵团都有自己的情报机构,负责筛选任务,而那些小的不知名的雇佣兵团即使没有专门的情报机构,也绝不会像托尔说的那样,为了50万美金的定金便什么都不问直接跑到滇南来。
当初托尔估计是觉得可以靠狙击手一击杀了曲铭心,没想到曲铭心变态一样的直觉救了他一命,而托尔没了脱身的办法又不能实话实说,干脆装傻充愣,把脏水全都泼在死去的狙击手身上。
钱胜民再次提问:“那个狙击手的尸体呢?记得长什么样子吗,能查到他身份吗?”
曲铭心无语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耐下性子来跟他好好解释道:“当时我们人手不够,又在异国他乡,解决掉那个狙击手之后也没管他的尸体,直接动身回国了。”
“脸也没看清?你们不是有瞄准镜吗。”钱胜民显然很失望。
曲铭心差点没忍住张嘴骂人。倒是牛家勤一个没干过几年外勤的人摁住了曲铭心的肩膀,帮他解释道:“几百米近一千米的距离,不管是光学瞄准镜还是热成像都是没用的,只能看见有人,根本看不见脸。”
钱胜民于是点了点头,很敷衍的哦了一声。
曲铭心觉得自己拳头硬了。
段凝光及时救场,他依旧摸着自己的下巴,看了罗培风一眼后才试探着问道:“按你的说法,我怎么感觉这个雷神团是冲着你们来的。他们有三十多个人,却只派了六个人在吴渡舟身边保护,剩下的人全都藏了起来偷袭你们,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曲铭心无奈,他并不想向面前这一大帮子人解释自己刚才对牛家勤说的那些长篇大论的推测,只是随口答道:“难不成他们就是借刀杀人黑吃黑,等我们杀完人了再把我们也清理了?”
“也有可能。”段凝光接着问道:“当年你……的时候,他们知道你所属哪支部队吗?”
曲铭心摇了摇头,觉得这话题还是要回到他刚才长篇大论的推测上。
“那吴渡舟知不知道是谁要他的命?”段凝光看像刘雨希。
“他只知道是国际缉毒力量和中国缉毒力量的联合缉毒队,不知道具体是哪支部队执行任务。”刘雨希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我记得当时雄狮自报过家门,如果我们自己人里有钉子,那说不定也知道。”
“讨论这些其实没什么意义,段老师。”曲铭心觉得他们现在方向歪了,“就算是黑狗借刀杀人,他们不知道我的真实姓名和部队番号,更不知道我这几年在干什么,不会是冲着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