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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辰帝愿不愿意承认，衰老如火苗舔上纸页，不可避免地蔓延开来，止也止不住，躲也无处躲。

　　如今，立储之事，必得提上日程了。

　　他在心中，把各个皇子细细考虑了一遍。

　　大皇子二皇子是嫡子，最是有资格的，且皇后向来在后宫中名望甚好。

　　只是，这两个皇子，无论才学和治论，比之其他皇子来，却无明显优势。

　　他最为中意的，是十七皇子萧允楮。

　　才学是众多皇子中，最为出众的，不仅是在皇子中，在整个西辰国中，那也是独树一枝的。

　　相貌也是极为出众，温润如玉，玉树临风。

　　只是……

　　“可惜生母卑微，无名无份，且并无可以倚仗的势力。”

　　辰帝又不由长叹一口气。

　　虽说如若外戚势力强大，于皇室不利，可倘若没有一星半点的可以倚仗的势力，那皇位又必不保，必会被朝中大臣的力量所架空。

　　这二者之间，必要有一个平衡才可行。外戚势力得有，可又不能过于强大，以致威胁到皇位。

　　可惜啊，可惜。

　　且这老十七，如今也不过十八九岁，还未到弱冠之年。

　　如若上天再多给朕一些时间，让朕扶老十七上程一马，一切便都完美了。

　　时不我待啊。

　　老十七，只怪生不逢时啊。

　　老十八，更是不会考虑。

　　一个两三岁的奶娃，母壮子弱，必会造成大权旁落，绝不允许萧氏祖先打下的基业，落入外人之手。

　　考虑来考虑去，最合适的人选，却是只有皇后所出的嫡子了。

　　也罢。

　　大皇子虽则才情不够，做一个守成之君即可。

　　嫡子占据天然的优势，且皇后，据朕几十年来对她的观察，也非量小阴毒之人。

　　大皇子即位，皇后看来也会善待各宫妃子以及弱小的皇子。

　　如此，朕也放心了。

　　辰帝在心里有了主意。

　　不管愿意不愿意，这个位子，终有让出来的一天。

　　韦公公来报，皇上龙体欠安。

　　萧允楮去辰帝寝宫探望。

　　“父皇。”

　　萧允楮跪在辰帝床榻前，望着榻上的辰帝。

　　那个意气风发，老是阴沉着一张脸的父皇，如今，全是一副老态龙钟的神情了。

　　或许是年老病重的缘故，那张脸上，更多的，是老年人的无奈和衰弱。

　　“老十七。”

　　辰帝拉着萧允楮的手，“父皇说过，要护你一世周全，如今看来，父皇只能护你到这里了。”

　　“父皇，父皇会好起来的，父皇会平安的。”

　　萧允楮的眼眶湿润了。

　　他对这辰帝的感情甚是复杂。

　　他基本上对这辰帝，几乎从来没有像对周芃粟那样的发自内心的亲切和喜爱之情，对他的情感，也仅是因着血缘上的不可割断的关系。

　　尤其是最初进宫那段时间，他的一颗心，关闭得死死的，一心想的便是长大之后的出宫辟府。

　　后来，辰帝与他的关系，慢慢缓和，甚至，辰帝对他，甚为宠溺，那种宠溺，平心而论，比之周氏夫妇对他，简直是不分伯仲。

　　可是，因着最初那样的遭遇，他的心扉，也只是稍开了一点，而已。

　　如今，看着病床上的辰帝，萧允楮那内心深处，突然涌起的对辰帝这父亲的情感，对，是父亲，而不是皇上的情感，似乎突然之间，便在他心里泛滥开来。

　　毕竟血浓于水，毕竟，人心是肉长的，毕竟……

　　辰帝虚弱地笑笑，捏了捏他的手，“父皇知道，父皇知道。”

　　辰帝又仰躺在榻上，眼睛望向上空，长吁一口气，“父皇遗憾的是，尚没有为朕的老十七，定一门好的婚事。”

　　“父皇，还早。父皇会为皇儿风风光光大办的，是不？”

　　萧允楮哽咽了，面对皇上时的自称，也不由从“允楮”，变为“皇儿”了。

　　他终于愿意承认自己是皇上的儿子了。

　　辰帝轻叹一口气。

　　他知道，即使最快，为老十七操办婚事，也要等明年了。

　　如今他的身体，他是怕等不到那一天了。

　　“宣皇后、大皇子、六部尚书。”

　　辰帝下令。

　　这些人，跪在皇上病榻前。

　　辰帝立下诏书，立大皇子萧允坤为太子，封萧允楮为安王。

　　安王，他是要萧允楮一生都顺利安泰。

　　弥留之际，辰帝特意给太子萧允坤写了一封信。

　　他特意写信，而非是发诏书，便是要以亲情打动太子，是以父亲而非皇帝的身份与太子交流。

　　在信中，辰帝不厌其烦地教萧允坤如何为人处世，如何成为一个好皇帝，要读书，要用贤，要治理好天下，把萧氏基业好好传承下去。

　　关于继位之后如何治理国家，如何对待老臣，如何对待后宫的那些太妃，如何对待那些兄弟姐妹……

　　这些，都是他这个皇帝放心不下的。

　　尤其是，他心心念念的宠爱的，也是最放心不下的十七皇子萧允楮和十八皇子，即淑妃母子。

　　“朕得疾遂困，尤忧老十七和老十八，其余诸儿皆自足立，哀此二儿犹小也，望好生相待，厚待优待之。”

　　写罢此信，辰帝不由老泪纵横。

　　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概莫能外。

　　“皇上宾天了！”

　　27日国丧之后，太子萧允坤即位为帝，改年号为顺康，称顺康元年。

　　安王萧允楮拜别皇上萧允坤。

　　“安王，当真要离京城，去往封地？”

　　西辰天子萧允坤问。

　　“皇兄，允楮去意已决。”

　　萧允楮并不打算在京中辟府，而是去封地。

　　对他而言，京中是伤心之地，无论是养父母周氏，还是生父先皇萧桐旭，如今，都离他而去，京中却是再无留恋之地了。

　　“只怕世人皆以是皇兄容不下自家兄弟，朕一即位，安王便离京，岂不是让世人笑话朕？”

　　“皇兄，世道自在人心，又何必在意那些无谓的传言？皇兄自是好皇兄，可允楮去封地之心，却是无可挽回。”

　　萧允楮执意离京，无论是皇上，还是潇王，都无法劝解。

　　萧允楮离京，还有另一层原因。

　　他已然打听到，自己心仪的杨姑娘，早已出嫁为人妻。

　　什么都错过了。

　　什么都没有了。

　　如今的他，只有一个安王的封号而已。

　　“真的要离开？”

　　潇王看着这已然长大的允楮。

　　“皇叔，允楮的封地，离京不远。且允楮可随时进京。皇叔，允楮必会每年拜见皇叔。”

　　潇王叹一口气，“如此，也罢。”

　　离开了，离开了，也再无牵挂了。

　　孤舟行野水，归客泪昏鸦。

　　飞雪催头白，落晖逐雁斜。

　　天涯惊一梦，枝上复千花。

　　世事非堪记，江边友鹿虾。

　　安王萧允楮立于船头。

　　“王爷，船头风大，请王爷回舱吧。”

　　棋文和小礼子立于安王身侧，劝道。

　　“好。”

　　安王萧允楮回到般舱内。

　　船，便稳稳地往前驶去，渐行渐远，一直到如米粒般大，一直到……

　　消失不见。 庶子难为：帝王生存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