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刘雨希平日里的轨迹和戴童对他的了解,他似乎非常喜欢在边境附近的原始树林里活动。曲铭心对这边的地形不熟,如何搜查什么顺序他插不上话,于是留下一句有事来找他便溜出了会议室。
他给贺白买的药放在兜里,一直到现在还没给他送过去呢。
曲铭心拎着统一发的两份盒饭回到他们昨晚住的房间的时候,贺白搬了个小木凳子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他们来之前唐平市连着好几天都是阴天,曲铭心发现贺白有的时候像只猫,比如他非常喜欢晒太阳。
曲铭心把饭放在他腿上,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已经不烧了。”贺白抬起头来看着他,笑意盈盈的,偏浅的眸子在阳光下几乎透明,很干净。
他抬头才注意到曲铭心现在的样子,他头发有些乱,脸上和右手手臂上都有干涸的血迹,裤子也脏兮兮的,不知道从哪蹭了一身的灰。
“这是怎么了?”贺白问道。
“回来路上遇到毒贩了,顺手帮忙打扫了一下。”曲铭心对他笑了笑,指了指屋子,有些疲倦的说道:“我先去洗个澡。”
贺白盯着他,盯了一会,才缓缓地点了点头,轻声说:“我等你出来一起吃饭。”
“也行。”
在这种地方要求不能太高,热水器的水时冷时热的,曲铭心干脆直接开到冷水飞快的冲了个澡,洗去一身的血腥味。换下来的衣服没有洗衣机,他也懒得用手搓干在上面的血迹,干脆直接扔到后面不要了。
洗完澡,曲铭心带着一身潮意走出屋子,雄狮的人不在,他们应该是被宋书诚叫出去安排任务做适应训练了,而贺白还是刚才的姿势,安静的坐在院子中间,仰着头闭着眼睛晒太阳。
他察觉到曲铭心走到自己身边,于是睁开眼睛,正好看到曲铭心也拖了一个小木凳子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贺白看着曲铭心,笑着说。
“想什么?”曲铭心挑眉。
“我在想,我很像个小媳妇,每天安静的待在家里,等着丈夫打猎回来吃饭。”贺白把盒饭放到曲铭心腿上,然后动作麻利的帮他打开了上面的塑料盖子。
“你别说,还真有点像。”曲铭心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然后伸手蹭了下贺白的脸颊,笑嘻嘻的问他:“要不要考虑一下,回去就辞职,我养你。”
“按曲处长的工资,我觉得有点悬。”贺白抓住他蹭自己脸的那只手,放在自己腿上检查了一下。
“没受伤。”曲铭心知道他的意思,自己把手翻来翻去给他看。
而贺白只是叹了口气,手指放在曲铭心的手心里,下意识的刮了一下。
曲铭心于是握住他的手指,歪着头侧过身子来盯着贺白,语气中带着安抚,低声说道:“真的没事,不用担心。”
而贺白也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睛亮亮的,似乎是想开个玩笑:“说好的只是来当说客的呢?”
“说到这个问题吧,咱俩职务都有变化。”曲铭心夸张的垮下脸来,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他们可能觉得光让咱们两个过来做说客太亏了,所以现在我并到滇南警方的行动队里,你要去后方的总指挥部待着。”
“刚才开会定的?”
“对。”曲铭心无奈的耸了耸肩。
“怎么这么突然?”
“那谁知道了,估计是因为我帮忙,让他们意识到我是个人才了吧。”曲铭心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掰开一次性竹筷,准备吃饭。
他塞了两口米饭才发现贺白一直没有说话,他转过头去看贺白,发现他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安静而认真的看着他,眼波流转,似乎那双美丽的眼睛会说话一样。
曲铭心那一瞬间觉得,贺白看透了他。
“你不想被并进行动队吗?”贺白想了想,用不太极端但是直接的方式问道。
“肯定不想啊,本来说两句话就能结束的活儿,现在变成要卖命了,搁谁都不愿意啊。”曲铭心回答的很快,他咬牙切齿的简单说了一遍自己为什么会被并进行动队,提到戴童时他恶狠狠的说道:“我早晚得狠狠坑这孙子一把。”
他表达的绘声绘色,与往日那副吊儿郎当没有正形的样子别无差异,但贺白却看出了他的不同,他只是安静的看着曲铭心,目光温和而包容,但带着不容逃避的力量。
曲铭心在这样的目光下逐渐安静下来,他低下头,收起脸上过分夸张的笑容,然后微微歪了歪头,对贺白露出一个略显无力的笑容。
“到底怎么了?”贺白于是凑过去,轻轻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其实真没什么。”曲铭心看着不远处的土路想了想,认真地解释道:“就是觉得有点没劲,其他真没什么。”
第109章
不是他不想跟贺白说实话,也不是他扭捏,他是真的只是觉得有点没劲,这种没劲感包裹了他,就像沉入沼泽一般,无力挣扎,即便挣扎,也只会越陷越深,毫无作用。
贺白眨了下眼睛,竟然听懂了曲铭心这无厘头的一句话。
他从很早之前就觉得曲铭心像是个空壳,挂着浮夸油腻的笑容,过分鲜明的向别人强调着自己的存在,但他越是在人前表现的鲜活,贺白就越是觉得他虚无。
他与普通人不一样,行走在街道上的每个人都是有目的的,或许是为了钱,或许是为了梦想,或许是为了别的什么东西,但总之是有什么东西催动着他们每天起床吃饭。
但曲铭心不同,他活的无欲无求的,没有目标没有理想,只是麻木的面对着生活中发生的一切。
他像个机器人一样严格遵守着当年在部队的时间表和锻炼,似乎脱离了这样的时间表他就不知道该如何安排时间一样。他冷静又冷酷的逼着自己面对工作中发生的一切,面对人心险恶,面对世态炎凉。
他没有身在这个职位的人有的信念感,他对正义没有执着,对真相没有兴趣,他只是在完成他应该做的工作,工作结束后,他便再次回到规律的生活中来。
一直以来,贺白都觉得曲铭心很奇怪,他能感觉到曲铭心对他的怀疑,但曲铭心却从来不吝啬对他讲述自己的战友和来到唐平的目的,而且似乎在特侦处的每一个人,包括罗培风和段凝光,都对曲铭心的目的很熟悉。
曲铭心不是那种会把想法外露出来给别人看的人,但他却数次向身边人强调自己的目的,贺白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后来他隐隐有了猜测。
他是在通过这样一遍一遍向别人讲述的方式,来让自己牢牢记住这个目的,给自己一个坚持下去的动力。
除了要抓到黑狗给他的战友报仇之外,贺白找不到曲铭心还有什么其他的目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