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疯妇声泪俱下,将一出逼良为娼的戏码编排得有鼻子有眼,演技连秦浊都自叹不如。
“这位大婶,你先别激动好吗?你说我逼迫你家女儿,请你拿出凭证来。我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怎样逼迫的你女儿,可有人证和物证吗?你确定是我不是别人吗?可别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了,另外,你女儿是谁啊?”
“你倒是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你个撒千刀的,你想逼我女儿做娼,我女儿不从你就使出卑劣手段,逼她就范,我今天就算豁出这条老命,也要为我女儿讨回公道,我要把你的恶行告诉天下人,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人面兽心的豺狼。”
说着就要上来撕扯,一副要找秦浊拼命的架势,还好被几个侍卫拉住了。众人都被那疯妇的气势震到了,一时没人敢出声。
只皇太女稍稍歪过身来,问了云种一句,“何为撒千刀的?”
“呃,”云种不知该怎么说,“臣猜她说得应该不是撒千刀的,而是杀千刀的,就是说这个人的所犯的罪行得受一千刀才能抵偿。大概就是说这人很坏的意思。”
皇太女对于民间的俗语俚语从来都是不耻下问的态度,点点头表示又学到了一个新知识。
满座众人看见那疯妇追着秦浊撒泼,纷纷看好戏似的,交头接耳起来。
秦浊不知这妇人是真疯还是装傻,明明漏洞百出,还演得跟真的是的,随便说一个事实都能把她堵死,乃至不屑与她争辩。
之后,所谓的人证上场。那人证秦浊连面儿都没见过,但据介绍她就是孙哑叔在外给她安排的那位秦浊新欢,某某楼的花魁娘子,秦浊的表情顿时跟吃了狗屎似的。
“秦浊,你还有什么话说?”
秦浊心中已经明白了,这些人是故意给自己下套呢!一计不成又来一计!
“清者自清。这疯妇和这花魁联手合谋害我,是想让我参不成这粮商大会。县太爷如果执意相信这疯妇诬告,那草民也没有办法。草民愿意接受调查,但绝不会承认这欲加之罪。”
被带走前,她狠狠地瞪了杜老三一眼,后者槁木般的眼神中,终于露出一丝阴险的笑。
“秦老弟,不送了。”
第19章 翻云覆雨
三天后,秦浊被云种从牢里捞出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脸上也多了几块淤青,看起来是相当的惨。
“你被人打了?”
见她不说话,云种开玩笑道:“没想到聪明一世的秦大官人,也会着了人家的道儿。”
秦浊懒得理会,见包四娘也在府衙外面等着,就有气无力地朝包家的马车走去。
忍着全身骨骼快要散架的酸痛,不让人扶,像狗熊似的爬进车厢,两耳一闭趴着就不动了。
这是生气了?
云种喊了她好几声,都不答应,无奈只好把金疮药从车上搬下来,交包四娘带过去,驾着空车返回行宫交差。
一路上,也不怎么理会包四娘。
包四娘十分卑微,想看看她哪里受了伤,又不是很好意思。
再三犹豫,才启口道:“秦大哥,殿下已经帮你洗刷冤情了,是那妇人和花魁私下收了钱财来诬告你的。那妇人的女儿跟人私通,怀了身子,事发后害怕被追究,才冒认了你的名。”
秦浊不说话,她委屈着呢,本来当场就能说清楚的事儿,偏要让她背黑锅。要不是当时看了云种的手势,要她忍耐三天,她能活活受这罪?
气了半天,犹不解恨,“那对狗男女和那疯妇死了没有?没死的话我去弄死他们!”
“呃……已经抓起来了,殿下说,现在案子太多忙不过来,等新县太爷上任,再统一结案。”
秦浊痛得“咝”了声,嘴皮都肿了。
包四娘紧张道:“秦大哥,你的伤不要紧吧?”
“死不了,就是这眼圈变真的了。咝,我要是知道哪个王|八蛋趁我落难让人给我下黑手。非得拆碎他的骨头,抽他的筋。”
这一说话就又扯动伤口,痛得她眼花直冒。包四娘忙拿金疮药给她抹上。
药的确是好药,刚抹上便清清凉凉的不痛了。秦浊好受了一点,翻个身坐起来,一面嘘溜着嘴唇,一面问:“你刚才说什么新县太爷上任?这是啥意思?原先的马县令去哪儿了?”
“在你刚呆过的地方。”
包四娘说得很含蓄,怕她听不懂,又解释道:“昨天晚上马县令的家被抄了。凡是和萧王府有牵连的,一个都没跑。”
秦浊登时不可思议,反复向包四娘确认,终于从她脸上得出了这样一条信息:
她不在的这三日,康阳城,变天了。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似的,车外忽然传来一阵呜呼哀嚎声,秦浊掀开帘子去看,只见她们行经的这条南北大街上,一群官兵正押着一列戴着重刑具的犯人赶赴法场。男女老少大约有百二十人,俱都披发跣足,悲哭于道。其状甚惨。
“那不是章平伯么?”秦浊看着那踉踉跄跄的首犯,四十多岁的人,一夜之间鬓角全都白了,险些没有认出来,“他也和萧王有牵扯?”
包四娘摇摇头,“不全是。昨晚被抄得十三家勋贵中,不少都明里暗里地阻碍过朝廷筹粮。他的罪名更重一些,是偷盗皇粮。”秦浊随即了然,这章平伯是被自己作死的。
路柴生案发后,这章平伯曾命人把已经装船押运的粮食偷偷搬回了自家仓库。表面看像是没什么,毕竟许多粮商都这样干。但问题就在于,别家的粮食都是还没出仓的,或是运到半路还未登船的,而他家的都是已经登船造册的,那就是属于朝廷的粮食。性质完全不一样了。国法规定,偷盗皇粮,轻则弃市,重则夷族。这章平伯是事先不知道有这条国法吗?肯定不是。他是看见别家都搬走了,自己心中不平,不肯吃下这个“暗亏”,就公然触犯国法。最后不仅仅赔上了前程,还搭上了全家老小无辜的性命。
秦浊听着那叮叮咣咣的锁链拖地声渐渐远去,忽得感觉脊梁骨有点凉飕飕的。不知该为谁悲哀。
“那萧王府呢?”
“我原本以为殿下会先去抄萧王府的,毕竟证据已经有了,但是殿下没有动手。我个人猜测,应该是有所顾忌吧,毕竟是亲叔叔。但也说不准,或许是在等什么。我也是乱猜的。但是,和他结交的那些功勋都垮了,他一个人杵在那里,其实也很难受。”
秦浊听她云淡风轻地说着,仍是不敢相信,非要去萧王府瞧瞧。
包四娘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就让车夫绕了远路,专门去到了萧王府。好巧不巧,正看见一队凶悍的官兵冲进王府,乒乒乓乓地打砸闹腾,引得王府里头男女老少鬼哭狼嚎,特别耸人听闻。然而半个时辰后,那上百号的官兵竟然只是抓了一个不起眼的喽啰,便扬长而去。既没抄家,也没贴封条。
“这……”就为了抓一个仆从,何必搞出这么大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