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鲤跃龙门 第26章

鲤跃龙门 融泥 3869 2021-11-25 01:35

  李靖梣只带了二十骑随行,会馆门口下车来,众人就在门外行了大礼,便紧随仪驾入了内厅,依序入座。

  马县令居东首,西首的位置空着,原本是留给包四娘的,因为人所共知的原因,她没有来。秦浊和杜老三一个坐在西二位一个坐在东二位,一老一少隔着过道脸对了脸。当然是互相看不顺眼。其余粮商或前或后分坐两侧,打眼望去人脸十分密集,几乎分不出来谁是谁。

  皇太女头戴乌纱翼善冠,穿红色四团龙盘领窄袖袍,居正北御座。就像一只单纯无害的小绵羊披着华丽的衣裳,坐在了虎视眈眈的狼群的对面。一开口就是“尊重大会、观习为主”的谦逊之词,很容易被那唯利是图的老匹夫们蹬鼻子上脸。

  果然,没两句话,马、杜二人就开始明里暗里地操纵舆论了。

  说起这个粮商大会,本是世祖年间兴起的民间组织,主要是同行业者牵头确立行规,商定粮价,确立度量衡,维护公平竞争的结构。有时也用来调解纠纷,救助同行。三百年来名目形式虽屡有变更,不过万变不离其宗。中宗末年会内一些有识之士因资助二皇子,即后来的清宗皇帝平叛,得以将商会发扬光大。不过自秦浊入会以来,看到的多半是官商勾结,同行压榨,逐渐沦为有权势的商人为了攫取个人利益,巧设名目大鱼吃小鱼的工具。

  皇太女之前筹不上来粮,关键还是粮食定价的问题。

  如今北方灾荒,各地粮价也跟着水涨船高,江南的许多粮商乘机囤积了大批粮食,抬高粮价,准备大捞一笔。而这时候朝廷来收粮,给出的价格还是二月份的,远远低于现在的市价。粮商们当然不愿意把粮食贱卖给官方。但如果朝廷按照市价收买的话,就要比平常多花两三倍的银子。

  朝廷想要低价收购,粮商想要高价出售,当地官府与粮商勾结,中间想赚取最大差价。而很多粮商其实就是当地勋贵不方便抛头露面而推出来的代理人。这一下子就拧上了。

  路柴生之前为了讨好皇太女,故意把粮价压得极低,这就相当于拿所有粮商的利益给他一个人上位铺路,所以他倒台是必然。还真不一定是杜老三一人背后使坏,应该是所有粮商共同助推的结果。不然杜老三也没本事一夜之间搞掉他,否则他早就是杜老二了。

  所以,如何给粮食定价,是此次筹粮的关键。

  那马县令口若悬河地讲了很多,什么田亩数,屯粮数,无非就是帮粮商们抬价,赚更多朝廷银子,他自己从中捞好处。至于乌纱帽,他如今有萧王和太后给撑着,背后又有无数利益集团,自然不惧怕一个在康阳尚无根基的皇太女。

  不过,秦浊也不是吃素的,定价么,无非就是利益。她如果打定了主意要让利,随便用个手段把那些小户的粮食高价买进,低价抛出,以她秦浊的财力和号召力,让这市价持续走低不是难事。甚至让市价走到比朝廷的给价还低,也不是问题,到时大家一起吃瘪,造福千万百姓。即便倾家荡产她这波也是不亏的,因为她投资的是皇太女,未来的皇帝,这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凭她怎么霍霍,只要东宫不倒,再挣回两个秦浊的身家也不是问题。但是那些不肯跟她共进退的粮商就惨了,非但会赔钱,还一点好处捞不着。

  这也是之前路柴生的思路,不过,他实在太抠,一点利不想出,底盘又太低,杀人也干,抢劫也干。全指望东宫给他兜底。李靖梣要是能给他兜那才怪了。

  大会才开始没多久,意外就发生了,一个婢女上茶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杯盏,那水不偏不倚刚好就泼在了秦浊的脸上。满座除了那位杜三爷外,神色都为之一惊。

  秦浊连忙离座,用袖子擦脸,幸好这茶是温的,不然就毁容了。

  “对不起秦大官人,奴婢给您擦擦!”那婢女慌乱道。

  “不用!”秦浊往边上挪开两步,不提防有人从后面揪住了她头上的银线,就在电光火石间她察觉到是一双女人的手,还未作出反应,头上的面具就被人摘了下来。

  由于对方的动作太快,秦浊当时又紧顾着前边,没顾着后边。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只听满座一阵唏嘘声。

  后边的人纷纷站了起来,想一睹秦大官人的真面目。

  偏这秦浊也是精明得很,事先早有准备,给自己化了个拳头大小的熊猫眼,看起来像是被人打了一样。还是没有露出全脸。

  云种本来已经迈出一小步了,见此情形又退了回来。

  秦浊慢慢地回过头来,一个二十五六岁,色如秋华,眸如水星的女子,正捏着她那面具,假意擦拭。然而看到她的脸,微微楞了下,忽然疑惑地顾向杜老三。秦浊也跟着瞟过去,后者表情怪怪的,心中顿时有了数。

  “秦大官人莫怪,楼里的丫头不懂事,我给您擦干!”

  “不劳烦!”秦浊一把扯回面具,重新戴回了脸上。冷笑地看着她。

  那女子是乘风楼的老板娘,暗里和杜老三有一腿,曾在某个场合见过秦浊。这杜老三不知哪里听来的风声,让她当众拆穿“假”秦浊的真面目,结果,哪有什么假秦浊,分明就是他本人!

  “姜老板,你们乘风楼办了这么多次粮商大会了,啥时候这么不走心了,挑的丫头毛毛躁躁的,没个眼力见儿,瞧把秦老弟都给吓着了!”那杜老三面上指责,实则是给他那老相好打圆场。

  “三爷教训得极是,小女子管教不严,代婢子给秦大官人陪个不是,我送秦大官人到楼上更衣。”

  那老板娘本就生得绰约风流,妩媚动人,加上年纪尚轻,这一示弱,立时便招来无数同情怜悯。偏秦浊不吃她这一套,甩开袖子讽刺道:“别了,免得我再出什么意外,从楼上摔下来!”

  “哼”了一声,不屑一顾地自去更衣,

  众人一阵惊愕后,颇有些酸溜溜。这秦大官人果然是被花魁娘子养叼了的。这老板娘好歹是康阳县远近闻名的大美人,竟然看都不稀罕多看一眼。

  秦浊更完衣,暗地里寻思,这伙人是趁自己没开口,先动起手来了,想把她早早踢出局,门都没有。

  在过道里碰见了也来更衣的杜老三。

  “秦老弟,许久未见,果然是攀了高枝儿了。鄙人着实是羡慕啊!”那杜老三顶着一张形同槁木的皱皮脸,皮笑肉不笑道。

  秦浊同样假笑:“呵,杜三爷不也下墙了么。听说连乘风楼都搭进去了,您就不怕这王府的梨花压坏了海棠啊?”

  “秦老弟这嘴儿真是越来越刁毒了。就是不知这风流的本事见没见长?”

  秦浊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表情,“欸,这您老可说对了,我秦某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这女人啊,要多少个有多少个,还个个都对我死心塌地的。您知道是何缘故吗?”

  她故意凑近那老匹夫,满脸鄙视:“因为我不会上赶着将她们送人哪。人家抢了我的,我还能再给她抢回来,哪像您啊,严于绿己,宽以绿人,千树万树梨花开啊。哈哈哈哈~”

  那杜老三半百的人了,自诩不屑跟她个后生计较,“哼,死心塌地?秦老弟可不要乐观过头了。当心跌个跟头,再也爬不起来。”

  “承您吉言,在下还有事要忙,少陪!”秦浊懒得多看他一眼,嘻嘻哈哈到了拐角处,又碰上了那阴魂不散的老板娘。上前拦住去路,挑衅道:“杜某人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来害我?”

  “我不明白秦大官人在说什么。”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秦浊凑近她,忽然扫到了她发上的流云木钗,顺手就摘了下来。那一头惹眼的云鬓顷刻间滑落,散在腰际,冰冰凉地带起一阵风。老板娘忽然反应过来,激烈地过来抢夺。秦浊一手高举着木钗,不让她拿到,一手将她远远推开,端着木钗细细赏玩,“这只钗做工这么糙,难为老板娘还一直戴在头上。”

  那老板娘似乎很紧张那钗子,特意咬紧了牙关强调:“那是先夫所留唯一信物,请秦大官人赐还。”

  但是她说晚了,只听“啪嚓”一声脆响,那细长的木钗已从中间断了开来。秦浊满意地看到美人当场泪如泉涌,“这只是一个警告,下一次就不一定是什么惩罚了。”说完便丢了木钗,扬长而去。

  这就是秦浊,一个从来不肯吃半点亏的商人,从来只有她欺负人的份儿,断然没有被人家欺负上门还不反击的道理。

  回到座位,云种特地过来慰问了一下她,“秦兄,你没什么事吧?殿下说了,你戏演的好,回去定要重重赏你。”秦浊听着这话有点不大对味儿,朝御座上看了一眼,没看出皇太女有什么喜气劲儿,反倒是冷面森森,寒气逼人。当场就感觉脖子有点被冻上了。想喝口茶暖一下,结果喉咙竟然也罢工,那口茶就呷在嘴里,不上不下的。

  这时,突然有个疯妇在楼外大声叫骂,声音又尖又长,穿透力十足,秦浊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给呛着了!

  原因无他,她竟然高喊秦浊逼|奸她女儿,致使她女儿身怀六甲!这简直就是胡扯啊这简直!

  “怎么回事?是谁在外喧哗惊扰凤驾?”那马县令即刻派人去喝止,但是须臾,却把人带回了会场中心。那疯妇俨然把这会场当做了公堂,扑在县老爷面前告起状来。

  而那马县令也一反常态地为民做主,叫她如实上诉,不可随意攀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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