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烟低低“嗯”了一声,小心地问:“王妃那里境况如何?”
“听说镇国公有意把庶女嫁给晋王作侧妃,他是主和的,在朝中很有势力。晋王是皇子,利用联姻巩固势力再平常不过,姐姐那里实在不好过... ...我总算明白姐姐当年所说的话,她不想我去嫁皇子王孙,自己却为了家族的荣耀嫁进皇家,俗话说天家无父子,又岂有一生一世、恩爱白头的夫妻呢?如爹娘那般生死相随的痴情人,只怕世上再没有了...”
碧烟心里也发堵,勉强安慰地说:“公子别说这样的话,世上总有真情在。二少爷对公子的心,这回可看得明明白白,依奴婢看,不如就此把过去那些糟心的事全都忘了,好好地与他相处,二少爷虽因年纪小、偶尔冲动些,未必不是公子的良人。”
“我是该好好待他,”江梦枕垂眸道:“他放弃了考核陪我去江陵,让我好意外... ...”
“小两口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床头打架床尾和,您也别再赶他去书房睡了。”
“...好。”江梦枕面上发热,垂眸不再去看碧烟,径自抱着猫转到屏风后。他脱了鞋子倚在绣枕堆上,忽然又想到这在张床上发生的事,不由把脸埋在沁凉的丝绸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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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鹤唳牵着马从郊外练武回来,在城门口正撞见几个身穿雪亮铠甲、头插白羽的年轻人,那几个人见了他,都围过来调侃:“这不是武试第一吗?”
“你那天多威风啊,打得我们屁滚尿流,竟没入选!”
“我听人说,你大哥活着的时候是有名的才子,你怎么连文试都考不过?”
齐鹤唳懒得解释,牵着马缰想要绕过他们,哪知道这几个人互相对看一眼,忽然发难扑了过来!城门守军虽瞧见了这边的情况,又怎么敢管羽林卫的事?只装作没有看见,任他们打成一团。
江梦枕等到天黑也没见齐鹤唳回来,他刚要派人出去找,却见齐鹤唳进了院来,低着头嘟囔了一句:“我回屋了...”便大步往书房走去。
“先等等!”江梦枕伸手拉住他,借着屋里的灯光,赫然发觉齐鹤唳的嘴角青紫了一块,赶忙问道:“脸上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跌倒了。”
“跌倒怎么会伤到这里?你过来让我细看看...”江梦枕牵着他走进主屋,把躲躲闪闪的齐鹤唳摁在椅子上,捧着他的脸仔细观瞧,“疼不疼?嘴角都破了!”
“别看!”齐鹤唳一手捂住自己的伤口,一手推开江梦枕,“小伤而已,我回去了。”
江梦枕又急又气,“你要回哪儿去?难道这里不是你的卧室吗?”
齐鹤唳垂着头不说话,江梦枕话一出口就咬了咬下唇、自觉有些理亏,幸亏碧烟这时取了药膏来,极有眼色地打了个圆场:“公子先给二少爷上药吧,血都没止住呢!”
“乖乖坐着...”江梦枕用小银匙舀出药膏,在手心里揉化了,用指尖轻轻点在齐鹤唳受伤的嘴角。齐鹤唳见他神情专注、动作极轻,心里又想走又想留,既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又很舍不得他这一刻的温柔,不由自主地扬了扬头,方便江梦枕抹药的动作。
“到底怎么回事,”江梦枕望着他的眼睛柔声道:“告诉我好吗?”
“...碰见几个无聊找事的人,他们也没讨到好处。”
“如果是街上的无赖寻衅滋事,岂能伤得了你?”
江梦枕身上的香气和微苦的药香萦绕一处、分外好闻,齐鹤唳知道瞒不过他,只有老实交代:“是新入选的羽林卫,报复我曾经打败了他们...”
江梦枕手下一顿,随后用手帕擦去指尖的药膏,“我问过姐姐,但羽林卫是圣上直辖的禁军,找谁的门路都没用,是我耽误你了。”
齐鹤唳蹙眉道:“你我之间,别说这样的话。”
江梦枕“嗯”了一声,半晌后才吐出几个字:“你今晚...留下来好不好?”
这几句话前后相接,难免让齐鹤唳误会江梦枕是想以此“报答”他,他觉得自己的感情再一次被侮辱亵渎,刚想有骨气地拒绝江梦枕以身补偿的想法,没得到回应的江梦枕却忽然抬手抽出了自己的发簪,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散下来,眉目盈盈、肌骨生香,在灯光烛影中美得不可方物。
齐鹤唳呼吸一窒,舌尖上像顶了个千斤重的铁橄榄,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两个人倒进床帐里,齐鹤唳用最后的意志力从喉头逼出几个字:“你...你真的不用这样的...”
“我真怕你后悔,”江梦枕用手轻抚丈夫的鬓发,“等你想明白了,就会觉得为我放弃前程太不值得...”
“是你不明白,”齐鹤唳瞥了一眼那盏仍挂在床头的琉璃灯,紧抱着他重复道:“...是你不明白。”
两人的关系进入了一段看似平稳却暗潮涌动的时期,成亲一年多,齐鹤唳终于住进主屋,他们睡在一起,常常在深夜里亲密地纠缠,可心里的结仍没解开。江梦枕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主动,但他发觉每次齐鹤唳抱过他后,总会陷入一种极其低落的情绪,他常常在醒来时看到齐鹤唳背对着他坐在床畔,望着某个方向发呆。
江梦枕撑起酸软的身子,轻轻靠在他背上,齐鹤唳如梦初醒般地侧过脸,低声道:“...你醒了?”
“你在想什么呢?”江梦枕从背后抱住他的脖子,把下巴放在齐鹤唳肩头。
“没什么...过几天就是你的生辰了,咱们怎么过呢?”
“有父母才有生日,今年我不想庆祝生辰了。”
“也好,那我陪着你,也不过了。”
江梦枕把柔软的唇瓣在丈夫下巴上贴了一下,又追问了一句:“我觉得你不高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齐鹤唳回身揽住他细细的腰肢,自言自语般的说:“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齐鹤唳离开后,江梦枕躺回床上 ,望着帐顶胡思乱想:在这种本该如胶似漆的时候,齐鹤唳为何时常闷闷不乐?难不成是他不能满足自己的丈夫?齐鹤唳身强体健、精力旺盛,江梦枕却孱弱多病,他有时会在情浓时昏阙过去,是否因此让夫君感到扫兴了呢?
江梦枕不敢直接开口询问,只怕齐鹤唳答是,那样的话贤惠的夫郎自然该主动为在床第上得不到满足的夫君纳一房妾室,姐姐与武溪春好歹都独占了丈夫几年,才将这事提到台面上,江梦枕实在不想这么快就给齐鹤唳纳妾,至少要成亲三年后再说。他们现在睡到一张床上,江梦枕更不愿夫君抛下自己、与别人同床共枕,他想来想去,决定去晋王府探望姐姐,顺便去那位名医处寻方问药,看看这晕阙之症是否有法可医。
江梦枕被仆接引到里间,见江梦幽斜靠在罗汉床上懒懒翻着账册,忙上前问道:“姐姐身子可是不爽利?这不早不午的,怎么歪着歇上了?”
“你来啦,我没什么事,府里要办喜事,我随便盘盘账。”
江梦枕心里“咯噔”一下,“府里真要娶侧妃了?”
江梦幽眼皮都懒得抬,“定了三月初进门。”
“那岂不是没几天了?”
江梦枕握住姐姐的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江梦幽拍了拍他的手背,平淡地说:“早晚的事,这几年已然是偷来的,况且...”
她拉着弟弟的手摁在小腹上,江梦枕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继而喜道:“姐姐又有了!”
“这个孩子来得极是时候,无论如何,我都有两个孩子傍身... ...我身子不便,纳人进来也好伺候晋王,他向我保证,不会让侧妃生下孩子的。”
江梦枕张了张嘴,许久后才百味杂陈地说:“这样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