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军已经在射箭,只不过箭矢落在盾墙上面,带来一阵金属的磕碰声;只有少量的箭矢飞得足够远,落在韩氏弓箭手的队列。
吕武看了,得出一个结论。
“郿”城的弓箭手,看来大部分是使用猎弓,仅有少数是符合军队制式的弓。
说白了就是弓的张力也有区别,军中的弓至少要一石以上的张力,民间的弓则什么都有;箭矢方面也有区别,军中的箭矢一般使用蒲柳制作,民间更喜欢采用芦苇的杆。
韩氏弓箭手在进入射程后,士兵在梆子的敲响声中开始反击。
他们射箭并不是各射各的,是一个又一个“卒”对某个位置进行间歇性的覆盖。
这种射击方式连绵不绝,称为箭阵。
盾墙在靠近城墙后,底下的晋兵先用战戈撑起来,成为一个斜度。
随后又有袍泽用更长的木头继续撑起高度,斜度更高后被搭在女墙边上。
有携带铁镐和铁锹的士兵开始挖坑,插进携带来的木头,成为类似于承重柱一般的东西撑着盾墙。
到了这一步就是士兵用各种方式将承重柱与盾墙进行捆绑。
完成那些步骤,士兵绕着出去,开始加入攀登攻城序列。
郿氏少年被盾兵保护,透过盾牌的空隙看了个全程,看得脸色呆滞。
实际上,不止是郿氏少年看呆了。
包括守军和进攻方的晋兵,第一次知道攻城还能够这么攻。
作为进攻方的晋兵回过神来爆发出欢呼,缓解了没看到吕武当人形高达的失望,重新点燃激情。
很多守军是在神情呆滞状态被冲上来的晋兵杀死,他们临死前还满脑子的困惑,纳闷还能这样攻城?
没有加入攻击的吕武,看到己方士兵杀上去,敌军的抵抗轻乎其微,对魏相和韩起说道:“今日,可在城内吃上夕食。”
韩起还是满脸惊讶,睁大眼睛看着不断通过盾墙冲上城墙的己方士兵。
魏相则是非常感概地说:“今日之前,武到一城,守军必堵死门洞;从今而后,守军不敢坐视盾兵抵墙而立。”
这话说的。
是不是要给吕武冠上个“城池终结者”或“破城专家”的称号?
有点过于大惊小怪了。
“郿”城守军没给更多的机会,要不这个战场会出现很多攻城器械。
另外,吕武还有很多手段没来得及用上。
唉,寂寞!</div>
===第156章:是时候回去了!===
攻克了“郿”之后,吕武肃清了城中的反抗,见了那郿氏少年一面。
没什么好说的。
无外乎是入侵一方与守土一方,进行一套递玉与收玉的环节。
郿氏少年的一句话相当有意思:固所不愿,何加于人,当有如此报应。
讲的是秦国用不讲“礼”的手段去对付晋国,总有一天也不再受到“礼”的保护。
这是一个明白人啊!
郿氏少年问了吕武一句话,晋军攻下“雍”之后,会保证嬴姓的祭祀不断绝吗?
吕武只是笑而不语。
这个少年不但聪明,还有些阴沉。
那意思是巴不得晋军连“雍”都攻打,还是警告晋军别去碰“雍”这座秦国都城?
不管是哪个意思,总归不是好意。
吕武在城外留了三分之一的部队,选在渭水边上进行驻营,剩下的部队派出去三分之一扫荡周边,最后的三分之一则是进驻“郿”城。
过了“郿”就是秦国的腹地,好些城池相隔不到三十里,野外的村落非常密集。
而“郿”需要再往西约七八十里,有一座叫“平阳”的大型城池,算是秦国腹地的门户。
“平阳为秦人旧都。”魏相很博学广闻,说道:“为秦国第五座都城。”
他们攻陷了“郿”。
这一次吕武没有下令焚城,甚至没有大肆破坏。
其实也破坏不了什么。
城内没有宏伟的建筑物,有的只是茅草屋。
连作为主人的郿氏,居住的地方也仅是比平常人家大一些,没有任何的特别之处。
吕武巡视城池时发现一点,看房屋特色以及一些平常会使用到的工具,秦人的生活水平远不如晋人,可能连中原那边的中等国家都不如。
这样其实也没有错。
华夏文明的中心一直都是在中原,其余四边八镇的边缘区域,各方各面一直追随中原的脚步。
秦国在华夏文化圈里算是边陲国家,很长一段时间里还断绝了与中原诸侯国的联系,相处最多的是各种戎人。
这样一来就造成了一种现象,秦人的文化逐渐与中原诸侯不同,生活习惯以及一些造物方面的设计向胡化倾斜。
其中就包括秦人融合了大量的戎人,使得秦国一度变成一个半农耕半游牧的国家。
吕武对太过于久远的历史不熟悉。
他熟悉的历史片段其实也不多,除了那些耳熟能详的历史之外,了解的很多历史还是从里看到,不一定靠谱。
秦国好像是从商鞅变法之后,才逐渐又与中原诸侯国频繁接触?
从那个时候开始,秦国的文化得到掰正?
至于说一再迁徙都城这种事情,吕武以前会觉得很奇怪,得知包括晋国在内的所有诸侯国不止一次迁都,不再觉得大惊小怪。
他们喝着小酒聊着天。
谈得是秦国的历史。
讨论的是赵旃和郤至会打到什么程度才会回来。
可以想象的是,晋国“新军”杀到秦国腹地会给秦庭带去何等的震动,秦人又该是陷入什么样的惶恐之中。
在过去的历史中,秦国不是没有和中原列国开战过,还是第一次被杀到腹地。
现在秦君带走了国内能打的军队,境内除了“雍”有一支集结起来的成建制部队,其余各地只能靠贵族私人武装去守卫。
而在前线,秦君应该已经知道晋国“新军”杀进秦国腹地的消息?
想瞒?那是绝对瞒不住的!
“麻隧”和“泾阳”的秦军绝对陷入了恐慌,想的念的是老家发生了什么。
他们杀入晋国干了些什么,一想到晋军用同样的方式去对待家乡父老,甚至可能使用更残忍的手段,免不了惊得脸色发白,又冷汗狂冒地浑身颤栗。
心有牵绊,还是事关家乡,他们哪有心思继续和晋军打下去,出现逃兵是必然,部分的逃兵又会让大多数秦兵士气变得更加低迷。
不出意外的话,“新军”杀进秦国腹地的消息传开,不管元帅栾书懂不懂抓住机会,秦军士气低迷,注定“麻隧之战”也该出现结果了。
胜利必然属于以晋国为首的联军。
有区别的是,秦军会损失多严重。
太过于远方的事情,没有即时通讯手段,深入到秦国腹地的吕武等人,很难得到确切的消息。
得到了一个驻防“郿”城的命令,他们在半个月里没有遭遇到秦人的反扑,显得很是无所事事。
半个月后,一些友军开始押解俘虏和战利品过来。
赵旃和郤至等友军干了什么,取得了什么样的成绩,同样传到了吕武的耳朵里。
“这一次秦国真是元气大伤啊。”吕武听说突入最远的晋军杀到了一个叫‘西山’的地方,问了一下才知道那是距离‘郿’城两百多里的地方,说道:“秦国腹地仅有‘雍’未陷落,其余各城竭尽破了。”
半个月前,韩起带兵不断突袭“郿”周边的村落,很是将突击大师发挥了几次。
周边已经没有可攻打的目标,韩起自然是回到“郿”城。
听到吕武在感概,韩起撇了一下嘴,说道:“秦人咎由自取。”
也就是秦国的贵族大部分跟秦君离开,还带走了家族的主力,要不守卫兵力足够的城池,哪是那么好攻破的。
吕武先后接到了来自赵旃和郤至的通知,他们最迟将在半个月内回到“郿”城,要求吕武看好那些俘虏以及战利品。
押解俘虏和战利品来到“郿”城的晋军,他们暂时被归纳到吕武的指挥序列。
吕武手头的战兵从七千左右,增加到了上万。
辅兵的数量更多,达到一万七千余人。
而被押解过来的俘虏数量足有六七万人,杂七杂八的各种战利品不计其数。
这个秦国的腹地有多少人口栖息,作为晋国的贵族肯定没个确切的数据。
不算征战过程的杀戮,只是光俘虏就有六七万人,怎么看都少不到哪去。
吕武问魏相,道:“晋国人口总计多寡?”
魏相被问愣了。
现在没有国家会正儿八经地统计全国有多少人口,只是各家贵族会大略地统计可参战青壮数量。
韩起不责任地说:“不低于七百万?”
有这么多吗?
吕武依稀记得有文献提到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春秋中叶时期,第一人口大国就是晋国,统计的在册人口超过五百万;第二人口大国则是齐国,为数三百万;排在第三的是楚国,在册人口两百五十万。
秦国一直都不是春秋中叶的一流国家,融合了大量的戎人之后,巅峰时期的人口也就一百八十万左右。
吕武算了算老吕家的人口,他们这种中等贵族之家都有七万多的人口,大贵族动辄就是十几好几十万。
他因为不知道真正的数据,以己度人有点相信韩起说出来的数量。
只是有一点他忘了。
春秋统计人口时,不会将奴隶和野人算进去。
所以老吕家所谓的七万人口,刨除掉一两万奴隶,也就三四万人。
晋国的“卿”,封地越大,治下的人口就越多。
目前封地最大的是郤氏,真要有个人口数据的话,包含奴隶算在内,郤氏的人口不会低于四十万。
即便是看上去实力最弱的韩氏,人口数量也超过了二十万。
而这还是大量中小贵族没破产前的数据。
历史按照原有轨迹运行,晋国出现“破产潮”,大批的中小贵族消失,各大贵族的实力会越加恐怖。
他们每天喝着小酒聊着天,等到了赵旃和郤至先后到来。
吕武需要进行汇报。
秦人没有来进行反扑,后路百里之内没发现秦军,等于没什么好汇报的事情。
“经此一战,秦国百年内不敢东望!”郤至看上去意气风发,声音很大地喊:“诸位,饮胜!”
没错,他们觉得自己获得了伟大的胜利,喊来了能来的贵族,摆开了宴席。
只是本该由赵旃这位新军将来主持,却被郤至抢了过去。
赵旃看上去没什么不愉快,笑容满面地频频举盏。
“武,邯郸氏是否……”魏相坐在吕武的座位后面,前倾身躯问道:“免去卿位?”
魏氏还不知道确切消息?
不应该啊!
魏氏已经够格向卿位发起冲击,交好了不少“卿”,消息不该这么闭塞才对。
吕武低声说道:“大大此次归师,将回邯郸经营封地。”
魏相猛地咳嗽起来,看上去很难受,一双眼睛却有些发亮。
正好回头的吕武看到了魏相的兴奋,心里默默想道:“是只有魏相不知道,还是整个魏氏没有事先得知赵旃会被免掉卿位?要是整个魏氏都不知道,他们这一次肯定没戏。”
那边郤至声音洪亮地在传达消息。
他们深入秦国腹地已经长达一个半月,是时候带着收获回转。
众贵族齐声高喝:“彩!”
回去啊!
大家都想回去。
他们已经出家门快小半年,取得了那么多的收获,谁不想将收获入袋为安?
吕武想起了自己的儿女,一颗心有些酥酥软软。
也不知道“阴”地的建设顺不顺利?
开垦了多少新的耕地。
山中起了多少工坊。
家中亲人健不健康。
郤至问众人,道:“我‘军’是否往‘雍’而去,耀武扬威一番?”</div>
===第157章:秦国都城下的阅兵===
耀武扬威?
这……
已经将秦国腹地折腾了一遍,该打的已经打了,该抢的也没有落下。
有必要吗?
吕武没吭声。
他能从在场的贵族脸上表情看出一点,超过九成的贵族对去“雍”那边耀武扬威一番很感兴趣。
“郿”距离“雍”足有上百里。
郤至想耀武扬威,之前就该做了。
大军已经集结到“郿”这边,再往西上百里去“雍”这个秦国都城,等于又要劳师动众。
有这功夫,急赶一些都能前往泾水西岸了。
“阴武。”郤至兴致太高,喝了个满脸红,大声说道:“此次一同前往!”
赵旃立刻说道:“本将留驻‘郿’。”
邯郸赵接下来就要被边缘化,风头已经出得足够大,不需要更高调了。
哪怕是现代人的思维,吕武还是能有理解他们为什么会那么兴奋。
攻打一个国家,能去敌国的首都耀武扬威,必然会在史书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郤至需要出这个风头。
大多数贵族可能没想太多,他们就是只想去羞辱秦人,好将过去几年的憋屈发泄干净。
翌日。
属于邯郸赵序列的两个“师”留驻“郿”,其余部队经过整装之后,他们在郤至意气风发的呼喝声中想着秦都“雍”开拔。
走了两天又一个上午,他们在中午时分看到了“雍”的城墙。
远远看去,“雍”的城墙上插满了旗帜,还能看到很多守军。
“雍”城的秦军没有出城。
到来的晋军在距离“雍”三里外停下。
郤至下令军队列阵。
包括吕武在内的所有晋军,以高涨的热情约束士兵。
一个又一个阵列形成,战鼓声被敲响。
要是站在“雍”的城墙上,能看到非常多的红色方阵形成,每一个方阵约一千五百人,由二十辆战车打头。
郤至下令部队列成三“彻”。
旷野上就形成了三条军队形成的“线”,互相之间相隔约八十米。
整齐的踏步声响彻!
晋军士兵用一种不急不缓的速度,渐渐地朝“雍”推进。
秦国的百官,身份地位足够高的那些基本跟随秦君去了前线,留在国内的仅有少数几个重臣。
一名穿着华服的中年男子在甲士的团团保护下,脸色非常难看地注视正在迫进的晋军。
他叫赢石,是秦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