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 他还是“卿”嘛,还是能够喊出全称,不用带上敬语的。
这一下魏相很期待地看向吕武,很想得到赞同。
“武年幼,得军将与军佐看重,实感诚惶诚恐。”吕武要谦虚,不能飘。他说:“武仅为下大夫,职不过‘旅帅’,不知国家政策,怎敢多言。”
众人都知道是谦虚之语,听着却非常舒服。
魏相一点尴尬情绪都没有。
他是魏氏的嫡系,没有任何意外会继承吕琦的一切,等于哪怕什么都没干成,以后至少会是个大夫,军中职位不会低于“帅”这个等级。
一出生的起点就这么高,还不会说话就自带话语权,肯定是要有做“主人翁”的自觉。
吕武不一样的。
老吕家在他没奋斗发达起来,之前虽然也是个贵族,说白了却又不是正儿八经的贵族,只是“士”的阶级而已。
阶级的差距摆在那里,某些人能为所欲为,更多的人只能被为所欲为。
吕武的谦虚很有必要,不能让人觉得奋斗发展起来就飘忽忽,会给人一种跋扈的印象。
魏相一直以来给国中贵族的印象是非常聪明,家族实力则摆在那里。
所以了,他一有机会就畅所欲言才符合自身的家庭背景。
赵旃看得暗自点头,心想:“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小武很值得投资。”
其余的贵族一看,琢磨着吕武有能力,还是那种能打又有头脑,做人也谦虚,很值得交往啊!
唯一不满意的是郤至,他皱眉说道:“兵者,国之大事……”
其他人听着没什么,吕武听到郤至那句话却被惊到了,深怕下一句就是“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一旦郤至真的讲出那一句话,吕武就要找机会跟郤至对一下“暗语”了。
“兵者,国之大事,非谦让之时。”郤至一脸的不高兴,接着说道:“若有建言,怎可因私情而避讳?”
这是怪吕武不想驳了魏相的面子?
话都到这一份上了。
是吧?
吕武再不讲点什么,很说不过去。
“军将,军佐。”吕武不得不站起来,行礼说道:“武同以为秦国境内空虚,恰是进击拔城收获之时。只是……”
魏相一听吕武也是这么觉得,并不觉得被冒犯到。他相反觉得自己果然聪明,跟吕武这么一个多次纳言正确的战将想到一块去了。
郤至本意也是想进军秦国腹地,只是多少感到犹豫。
他又见吕武话到一半不接着讲,气得有些胸闷。
“只是……”吕武不那么确定地说:“攻‘雍’不可为,尽取物,可也。”
俺们杀进去,攻不攻打城池看情况,为的就是进去劫掠。
这是削弱秦人的战争潜力,还能肥了自己。
逼秦人拼命的事,俺们别干啊!
众贵族一听,莫不觉得吕武实在是个好人,简直说到自己的心坎里去了。
这些年晋国频繁应对双线战争,家底再厚也受不了。
很多小贵族已经破产,不得已找人投靠。
中等贵族也出现了零星的破产情况,说明中等贵族都扛不住了。
即便是大贵族,一再消耗而难以有所收获,肯定也难受。
郤至下意识看向赵旃,怀疑赵旃是不是将“卿”才能知道的事情告诉了吕武。
赵旃不傻,察觉到郤至在看自己,还是那种小眼神,无声地摇了摇头。
国家高层的决策,便是要下台,也知道不能随便传。
郤至说道:“军将下令罢。”
要下台了没错,赵旃一日还在新军将的位置待着,郤至哪怕不尊重赵旃这个人,也要去尊重那个职位的权柄。
赵旃没有地图能后用来“纸上谈兵”,他只是下令全“军”收拾该收拾的东西,一些该处理的也全处理了。
军司马负责维持秩序,他还被指派带上一部分人渡过渭水,携带战利品以及俘虏去南岸,再回到国境边境的重任。
吕武知道有这么个军司马,一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抓到的俘虏都已经被黥面,是谁家的就是谁的,不会混乱。
战利品则很难做记号。
这样一来各个贵族老财主的病发作,怕自己的战利品被吞占,或多或少会派出一些人手跟着走。
几次交战打下来,“新军”的伤亡并不惨重,却绝对无法避免。
伤患也是被安排回去的那一批。
他们只会靠近晋国的边疆,不会踏入晋国的境内。
这是打了一个“擦边球”。
毕竟,他们还在服役状态。
正面战场那边一天没分出胜负,出征部队没得到元帅栾书的许可,不能回国。
侯奄(后勤装备部长)进行了国有军事物资的清点。
各家携带了多少物资和种类,需要向侯奄报备,只是不用交上去。
校正负责统计战车、战兵以及辅兵的数量。
赵旃和郤至商议下来,决定就沿着渭水一直向西。
他们进行了部队的进军梯次安。
一个郤氏“师”成为了全“军”的前锋。
剩下的部队则是在后面跟随。
同时,赵旃作为新军将,决定深入秦国腹地,不用征得元帅栾书的同意,只是派人禀告的程序不能忘。
魏相因为出使过秦国的关系,来回走了一遍还是不久前的事情,成了“新军”的向导人物。
现在秦国还不是数百年之后的秦国。
城池数量之少,不会超过二十五座。
秦国东面也就六座城池,其中“戏”、“豪”先被吕武攻克并焚城,“棫林”、“侯丽”也相继陷落。
“泾阳”在泾水的东岸,没有遭到“新军”的毒手。
“麻隧”则是这次战争的中心区域。
一路向西,他们走了两三百里,途中一再遭遇向东赶路的秦人。
这些秦人或多或少,多的不会超过千人,少的不会少于百人,基本有携带辎重,只是数量不多。
现在出个门难啊!
敢于孤身上路,能在路边成为一具完整的骸骨都算运气好。
只因为死了也不安生,不是被动物弄死,通常也会被食肉动物啃食入肚。
他们远远地看到大股部队,没有一个秦人能想到会是晋军,还以为是前方的大军回来了。
因为误认是自家的大军,他们雀跃欢呼地迎上去,靠近到一定距离才察觉到不对劲。
等他们发现不对劲,乘坐战车的贵族还能驱车逃跑,徒步的秦人没跑多远就被追上。
“再西行便是‘郿’。”魏相在为赵旃和郤至介绍,说道:“‘郿’坐落渭水之边,过‘郿’则为秦国腹胸。”
这个“腹胸”所指是京畿之类的要害之地。
他们已经远离“麻隧”多达四五百里,距离晋国就更远了。
郤至的心情既兴奋又忐忑,对赵旃说道:“我‘军’需尽快攻陷‘郿’,以作‘基业’。”
赵旃当然清楚需要一个前进基地,也是保证退路,接话说道:“如此,命阴武攻城!”
没错,郤至就是这个意思。
===第155章:俺的寂寞谁知道===
八百里秦川,不是一片平坦,只是山地真的不多。
出秦川和进秦川能选的道路非常多,秦人自己建了一条直通大道。
这一条大道帮了“新军”很大的忙,他们还能一路上拦截向东而去的秦人队伍。
某方面来讲,他们切断秦国腹地与前线的联系。
成功逃走的秦人,他们不是给腹地带去惊惧,便是会给前线带去恐慌。
一路西进的“新军”到“郿”之前,一座城池都没有看见,甚至村落都非常少有。
有一点比较出乎意料,一直没有成规模的秦军前来阻击“新军”。
现在没有驿站系统,自然也就不需要拔除。
他们碰见的都是要前往“麻隧”的秦人,杀一批、抓一批和被逃走一些。
抓到俘虏自然要拷问。
不是每一个秦人都嘴硬,晋军这边也就知道秦国腹地更多的情报。
首先,秦国能打的基本上都去了“麻隧”那边,腹地除了“雍”这座都城还有成建制的军队之外,其余地方都只有本地的贵族武装。
而“雍”那边所谓的成建制军队,以现在的人看来是“王庭护卫军”之类的军队。
当然,秦国没称王,用“王庭”这个词是便于理解。
那么多的城池“裸”在“新军”的兵锋之下?
这来都来了。
不干点什么,好意思么?
将近四万的“新军”开进到“郿”,一开始秦人还在犯迷糊,发现来的是晋军才仓促关闭城门。
因为太过于意外的关系,压根没有时间召回在城外的秦人,甚至一些都快进城的秦人,城门关闭后都被落在城外。
晋军杀死了一些想逃的秦人,俘虏了绝大多数。
一些秦人则是躲避在城门附近,想进城无法进,想逃走又没路逃,只能处境尴尬地僵在原地。
赵旃和郤至找来了吕武,交代清楚之后带着部队继续向前开进。
他们讲得比较直接。
吕武需要带部队攻克“郿”,取得什么收获除了必须上交的四成,余下归吕武处置。
同时,吕武将“郿”攻打下来之后,需要进行防守,看好这个撤退路线上的后路。
赵旃和郤至带走了其余的部队,只给吕武留下一个“师”。
周王室制度,一个“师”由一百辆战车和两千五百名战兵组成。
晋军的一个“师”,除了一百辆战车之外,战兵数量多达七千五百人。
辅兵的数量并不固定,看纳赋的贵族带来多少。
吕武带着数量足够的护卫巡视了“郿”一圈。
这是一座四周边长约三里的城池,呈现出一个不规则的四方形。
每一面的城墙,甚至是同一面城墙,高度方面都不一致。
城墙最高的有个五米左右,最矮只有四米出头。
晋军到来,“郿”做出了自己的反应。
一个看上去比较年轻的少年,他应该是“郿”这座城池主人的嫡长子?
他在武士的护卫下,到城墙上观看来犯的晋军。
四面城墙上也渐渐有了守卫的身影,只是看穿着打扮以及手里的武器,很多是城里的居民,不是武士阶级。
“武?”韩起看到吕武巡视归来,诧异地说:“何不破城?”
要是想当人形高达,吕武早就扛着粗圆木去破门了。
问题是,不能老这么干啊!
随军的辅兵已经去附近的树林伐木。
他们将砍伐的木材收集过来,有必要为前提,吕武会指导制造一些现在没出现的攻城器械。
而在之前,吕武已经对兵力进行布置。
没搞什么围三阙一,四面都有安排部队进入备战状态,南面的部队较多一些。
机动性比较强的战车部队,则是被安置在了“郿”的四个城门外,用以阻击敌军可能的突围。
“睿。”吕武没回答韩起的提问,看向卫睿说道:“由你攻城。”
卫睿已经第三次跟随吕武上战场,很多时候吕武在冲锋陷阵,老吕家的部队就是由卫睿在带。
韩起非常纳闷,问道:“练兵?”
就是这个意思!
吕武还没有使用常规手段进行攻城过。
他们成为“新军”的垫后部队,留在“郿”这个地方,打下“郿”顶多也是去解决周边的村落。
吕武觉得自己需要正儿八经地来攻次城。
没有一会,魏相过来了。
吕武正要找魏相商议,看到人便说道:“相,魏氏卒可能由我指挥?”
魏相就是来问问吕武想怎么打,说道:“自然。”
大量的盾兵被集中过来,一些长矛兵也被调来,少不了韩氏的弓箭手。
吕武打算先尝试进攻一波。
“郿”的城墙真不高,四米还没两层楼的高度。
不需要木梯或其它攻城器械,只需要盾兵搭盾墙,想办法将盾墙固定好,能使人在上面剧烈运动不会塌,再将盾墙推上去搭在女墙上,形成一个能从地面攻上城墙的斜坡。
郿氏少年得知南面城外的晋军在列队,进行了转场。
他过来时,看到的是晋军集结了大批的盾牌手,还有不少弓箭手,知道晋军这是要进攻了。
“敌军主攻南面!”他对自己的家臣说:“调来家族武士!”
听到吩咐的家臣,快步离开。
城外的晋军盾牌手在搭盾墙。
老吕家的盾牌本身就有互扣的装置,结合起来其实挺牢固。
像是魏氏或其余家族的盾牌,一来没有互扣装置,再则也跟老吕家的盾牌款式不一样。
搭成盾墙的是老吕家的塔盾,装置互扣之后,还用八米长矛穿插借力用的皮革带。
从盾墙的背面看,很多的长矛纵横交错着,形成了一种网格状。
守军调集来不少弓箭手上了城墙,还在不断地弄来箭矢以及石块。
郿氏少年一手握着剑柄,另一只手搭在女墙上面,搞不懂晋军想干什么的关系,眉头皱得很深。
这个家族的家主,他当然是带着武士跟随秦君出征了。
家主不在的话,嫡长子理所当然地履行起了代家主的重任。
少年看来是一个出色的继承人?
不然遭遇敌军来袭,承担起指挥守城责任的人该是家臣。
“敌军在作甚?”郿氏少年问去而复返的家臣,道:“未见长梯,如何攻城?”
现在有将领命令搭起盾墙来攻城的吗?
很不好说到底有没有。
春秋时期,很少爆发攻城战,一般是敌我双方在野外交锋。
哪怕真的有将领这么干过,信息难以传递的年代,除非人就在现场,要不听说有那么件事,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后的事情了。
搭好盾墙的晋军开始推进了。
每一面盾墙都是八米乘于八米的面积,下面有数十名晋兵合力抬着。
没有呐喊声。
有的只是杂乱的踏步声。
盾牌兵向前推进,紧随其后的是弓箭手。
“武?”韩起还是没搞明白到底要干什么,困惑无比地问:“将与守军对射?”
“起……”魏相以前真不知道韩起能笨到这种程度,说道:“武以盾为‘梯’,将搭女墙而上。”
韩起很无语地说:“只需武前往破门便可破城,何至于此?”
城墙上的